“没啥，跟艾大哥开玩笑呢！”那女孩儿俏皮地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钊曜笑了一笑，随手将一个盒子递给我，然后进他的办公室去了。那女孩儿马上又凑过来，压着嗓门嘻嘻笑。
“艾杨大哥，是不是老板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快打开给我们看看！”
我无可奈何地只得将盒子打开，看见里边放着一只精美的披萨，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估计是钊曜在外边吃过饭，顺便给我带了一个回来。而像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你们拿去吃吧！”
我被几个女孩儿弄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将那盒子重新盖上，递到那女孩儿手上。
“这是老板专门买给你的，我们可不敢吃！”
她嘻嘻哈哈地把盒子递回来，钊曜忽然又从他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见他脸色凝重，神情紧张，忙问一声。
“刚……接到李婷电话，说冬冬得了急性脑膜炎，在电话里她就止不住地哭，所以……我得赶回深圳一趟！”
李婷是他老婆的名字，而冬冬，是他儿子。
“那你赶紧去，公司有我呢！”我赶紧说。
他点一点头，向我深深瞅了一眼。我感觉他还有话想跟我说，但是当着其他员工面，他又不好说出口，何况在这个时候，也不容他细说。所以他只是向我点了一点头，说一句：“晚上我给电话你！”
就打开门，匆匆忙忙走了出去。那几个女孩儿见出了事情，也没敢继续开玩笑。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地，从我心底里涌了上来。
※※※
钊曜在去了深圳的当天晚上，并没有给我打电话，那就把我担心得一晚没睡好。而他现在必定跟他老婆在一起，我也不好打给他。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打给我，说冬冬脱离了危险，但是冬冬不放他走，所以他可能得在深圳待几天才能回来。
我就叫他安心在医院陪着儿子，公司里的事我都会处理。最后他说了一句：“等冬冬一好，我马上就回来！这几天你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他为什么怕我胡思乱想，而事实是随后的好几天，他一直都在深圳。虽然每天他都会给我打个电话，但是可能在医院不是很方便，每次也说不了什么话。而我确实开始想东想西，毕竟现在人家一家三口在一起，而我跟他，到目前为止，其实什么都不是。
偏偏，就在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很意外地，又接到了林枫的一个电话。
我不知道林枫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跟他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现在因为司徒启，他更是不应该会来理睬我。而当我怀着有点儿忐忑的心情按了接听键，他开口第一句，就让我无法作答。
“你现在跟你以前的那个爱人在一起了吗？”他这样问，声音很冷，冷到让我很难相信这会是那个油腔滑调的林枫。
“你……什么意思？”也因为他的冷，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自己知道我什么意思！艾杨，我对你的印象本来很不错，但是……我曾经提醒过你，再有一次伤害，会要了阿启的命！可是，你居然……跟了阿启这么久，还是想着以前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出事，你立刻抛下了阿启不管。那对不起！阿启是我这辈子最能换命的一个兄弟，他既然好不了，我也不能让你过得太愉快！”
我越听越惊，越听越怕。等他说完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颤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说……他好不了，他……怎么啦？”
“你现在还关心吗？”
“我当然关心！”
“那好，既然还关心，你就好好听我说！艾杨，我想不到你对阿启的影响会如此巨大，比当时的许梦远还大了一千倍！上次在宴会上，看到你跟那个男人出双入对，阿启几乎……！不过我并不希望你跟阿启再扯上任何关系，我倒宁愿阿启痛过之后能够把你彻底忘记。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你前恋人的公司！你别误会，这不是阿启的意思，这是我的意思。你既然还关心，你就照我说的去做！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你前恋人的公司不过就是一间小公司而已，如果你不离开，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这间公司关门大吉！我不是想威胁你，但是，就为了让阿启顺口气，我也会说到做到！”
他挂了电话。而我，呆在那儿，一股彻骨的寒意迅速地袭遍全身。不是因为他的威胁，只是因为他没说完的那句话：“阿启几乎……！”
几乎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能让林枫做出如此激愤的事，说出如此反常的话，肯定不会是太简单的事。
☆、第七十四章
跟林枫的那通电话，让我连续好些天，只有在公司做事的时候，我会尽量集中精力，但稍一空闲，我就会陷入一种神思恍惚之中。
可是我却不敢多想——或者说，我不敢想得太清楚，因为想得太清楚，我怕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钊曜在一个星期以后，才从深圳赶回来。我估计在深圳那几天，他也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是儿子的病让他意识到了家庭的重要，也或许连续一周跟他老婆的朝夕相处，他们俩之间有了什么转机。
所以，他也一连好些天，常常地显出神思恍惚来。以至于我的神思恍惚，他居然没有瞧出来。
不过他对我的态度还是很温柔，也还是很亲密。有时候他会说累了，让我帮他捏捏肩捶捶背，特意地表现出对我的依赖和需要。也有的时候，我正看着电视，他会在我旁边一直瞅着我看，等到我回脸瞪着他，问他一句：“又看什么呢？”
他会笑一笑，转开头。但是他的神情，会显出有些落寞，也有些苦恼与惶惑。那就更加地让我确认，他在深圳那一个星期一定有事发生。但是我没有紧接着往下追问，因为我自己也有着满腹的心事，我会怕他反过来问我。
之后的一个星期六，他又回了一趟深圳，到星期一的早上才赶回来。并不是他自己想回去，而是他儿子冬冬在电话里求着他回去。
再紧接着，也就是那一周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他老婆李婷的一个电话，告诉我她来了广州，想跟我见一面。
那天赶上钊曜出了远差，我想或许李婷正是知道钊曜出了远差，这才特意地赶来广州跟我见面。而我，只能应约而去。
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了一家西餐厅。当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先到了。并且站起身来请我坐下，之后她才抚着裙子坐下来。模样还是很漂亮，姿态也还是优雅得体。
“你喝什么？”她开口问我。
“鲜奶吧！”我回答。
她招手叫来服务生，替我要了鲜奶。
我隐约也知道她叫我来的目的，所以我没有尝试说什么最近好不好一类的废话。她也没说话，直到各自的饮料送到了，她才问了一句：“我听阿曜说，上次他出车祸，是你一直守在医院照顾他，也是你帮他照看着公司。作为……他老婆，我想……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你！”
我没吭声儿，因为照顾钊曜是我自愿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用不着她感谢。当然我也不能直接这样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她仍然是钊曜合法的妻子。
“这件事……我一想起来就好难受，他出了那么大事，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居然……要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守着照顾！”
她低下头来，看样子是真的难受。但是那句“好朋友”，却让我有点儿气往上冲。因为此情此景，“好朋友”三个字，不过是“外人”的代名词！
但是我却无法给予反驳，因为就她的立场来看，我的确就是一个外人，她能称我一声“好朋友”，已经是非常的难能可贵。
好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来，又问我一句：“你跟阿曜……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张张口，却不想回答。她瞅着我，追问一声：“不能告诉我吗？”
“我想……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这件事，你应该去问钊曜，而不应该问我！”我回答，很平淡，但也很直接。
她幽幽一叹。
“我问过他，他说……他想跟我离婚，还说……他跟你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要轻松舒服得多！”她低下头去，掏出一包面巾纸打开，抹了抹眼睛鼻子，稍停了一下，就那么低着头，接着往下说，“你知道吗？当他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他是那么的爱我，我以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会爱我一辈子！但是结果，他却爱上了别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这能怪他吗？”这一次我很快接了口，虽然以我所处的尴尬立场，实在不应该说什么，可是我就是想替钊曜说一句公道话，就是想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贪慕虚荣的女人，“我想……他的确是要爱你一辈子的，可是……你知道他最喜欢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他最需要的又是什么吗？是！你是他的妻子，相对来说，我是外人。可是，你总是希望他事业成功，总是希望他能做成一个大老板，以满足你可怜的虚荣心。可是你知道这样他有多累吗？不错，我是一个男人，我从来没奢望他会爱我，因为他跟我不一样，我是同志，他喜欢的却是女人！可是，正是你的虚荣，将他生生推倒了我这里！”
或许这些天我也积压了很多情绪需要发泄，我也不甘心逆来顺受所有过错到最后都是我一个人来背，所以，我的话很锋利，也很伤人，我的口气几乎是透着有点儿激昂与愤怒。
李婷听着我的话，脸色渐渐地胀成通红。我以为她会发作出来，我甚至希望她能够发作出来，因为一旦跟她撕破脸皮，我反而心安理得。
但是她最终居然忍了下来。
“是，或许你说得对，很多事情，的确都是我做得不好！”她吸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着安静与从容，“我不否认，做生意的确是我逼他的。可是，你也知道，在深圳，有多少有钱人，如果我不逼他，到现在他还是一个没出息的工程师，别说买车子房子，走出去就没人能够瞧得起！你说我有虚荣心，我也不否认，但这世上哪个女人不虚荣？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风风光光是个大老板？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就算这次跟他闹分居，我也不是真心要跟他分，我只是……想让他做起事来稳妥点儿而已！可是……当我们儿子生病那几天，我好害怕，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依靠，所以我马上打了电话给他。而当他赶到的时候，我扑到他怀里就哭。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钱多钱少其实不算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那比什么都强！所以我跟他认错，这几乎是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认错，我求他原谅我，求他回来我跟儿子身边！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居然跟我说，他说……他喜欢上了你，他想跟你在一起！”
她用一手撑住头，另一手拿着纸巾捂着鼻子。我看着她的眼泪和哀伤，我想我应该表现出我的同情来，而事实是我坚硬的心的确开始被她软化。但是我强迫自己不言不动，强迫自己继续保持我的冷漠。因为本来就是她对不起钊曜，犯不着我现在反过头来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