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完结】(18)

2019-03-29  作者|标签:穆荀风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楚非欢顺着那道印迹走了过去,弯下腰捡起了那支梅花。抖了几抖,手中只剩下了沾染了黄土的枯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那道追寻背影的目光。

  “殿下。”被忽视了很久的封敏拧着眉走了过来,她微仰着头看着楚非欢,面庞上因为疾走而生出的红晕已经散去一些。“那方向……是朝着暖凤阁的?”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心中明明有个确定的答案,可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听人说,殷无意出了宣城书院就一直住在了公主府的暖凤阁之中,同宣城殿下同食同寝。这可是她封敏都未曾享受过的殊荣。人皆道,宣城殿下喜爱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封敏是有些沮丧的,想到了殷无意,生出了一股子危机之感,心头又暗暗有些嫉恨。

  “敏儿是想问,她是否同我住在一起么?”楚非欢轻笑一声。

  “敏儿也相同殿下一起。”封敏嘟囔了一声,在楚非欢那饶有兴趣的目光下面色逐渐地浮上了红霞,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袒露心迹,“敏儿好喜欢殿下。”

  “有多喜欢呢?敏儿你可不能住在我府上,不然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日后寻个如意郎君定然不大容易了。”楚非欢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一句话瞬间就让封敏的面色变得惨白。

  说到了名声,在濮城中谁不知道,她封敏是宣城殿下的人。

  宣城殿下这意思是不会同她过一辈子。从来就没有白首盟约,到头来,还是她太过于奢望了吗?

  眸子里开始酝酿着泪意。

  楚非欢只是轻轻地拢了拢衣袖,似乎对封敏那股子情绪波动毫无感觉一般。“敏儿在家中有些日子了吧?封相可好?”

  这句话将封敏从那些悲伤的情绪里头敲醒,终于想到了自己的来意。方才楚非欢所说的,并没有深入考虑,也是只是她随性的言语只是稍加试探吧,封敏也不愿意多想了。开了另外一个话题,正好把她从那股子情绪里抽了出来。

  “听爹爹说,殿下设了左右二相?”朝堂之事,原本不该多论。只是偶尔的,楚非欢也会和封敏提起一些事情,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就算自己说错了,她也是一笑置之,并未多加责怪。这样,封敏的胆子便有些大起来,“自古以来,都只有一位相国,现在忽然多起来一个人,怕是政务会杂乱不明。”

  “封相乃是忠臣,三代元老。如今老了,也该体恤体恤他,省得拖垮了身子,分开一些政务,让他轻松一些,何妨不可?”目光平静如水,唇畔勾起的笑容倒有些意味不明了。

  “爹爹他身子还算健朗啊。”封敏睁大了眼睛,有些讶异的说道。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她皱了皱眉头,略有些关切地问道,“殿下,那日后的爹爹的相国之位,有谁来承袭啊?是我那些堂兄堂弟吗?”

  “敏儿难道不知晓,世卿世禄制已经被废止了么?”许久,楚非欢才轻笑一声道,“相国之位自然是能者担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楚非欢打断了她的话,面上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封敏,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那道车辙上。“敏儿,你先回相府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封敏有些委屈,喃了喃嘴,最后只应了这么一声。第一次,听到了楚非欢这般明显的下逐客令,看她的眼神与语气,心思显然没有落到她身上。是因为暖凤阁里那个残废的女人么?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都谓相由心生,因嫉恨整张面貌都变得有些扭曲了。她痴痴地望着楚非欢离去的背影,然而换不到那人的回头一顾。

  还没有走到暖凤阁,便听到其中传出来的琴声。先是涓涓细流轻缓流动,逐渐地声音境界起来,如同浪涛一般起伏汹涌,又一声撕裂一般的响声,忽然大变铮铮然如铁马金戈。琴声里头裹挟的是内劲,幸而暖凤阁周边此时无人,不然怕是经不住这样磅礴的内息涌动。梅花树簌簌的抖动着,一波又一波劲风,扑面而来,鼓荡起的衣袂翩然而动。

  叹了一口气,楚非欢迎着琴声入内。有些心疼的望着门口处已然成碎片的瓷瓶,不用想,里头一定是一片乱象。曲子内息狂而不乱,不然她还以为殷无意走火入魔了。抬头望去是那姣好的侧颜,一只手压在弦上,另一只手微微的弹起,正到了曲子的收煞处。

  藏在府中的那卷画像上的画面一下子深刻清晰起来。当初听封镜说道这些,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心跳骤然加速,楚非欢有些魔怔了一般,眸中水光潋滟。

  “这支曲子叫做《天门谣》,配合心法天门决而习。驭音为气,驭气为刃。传说到了练到了第九层有迷惑人心之效,你说是琴音惑人还是其他呢?”

  “自然是美人惑人。”

  “要是哪天我变丑了或者变成了废人了呢?”

  “瞎说什么呢,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是啊,没有嫌弃,只是忘了罢。

  琴声早已经停歇了,周边响起了是狂笑之声。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了白衣上,如同点缀着几朵艳丽的梅花。楚非欢站在了那里,眸子空茫无依,额上沁出了冷汗,她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话语,听不清。她摇着头,整个人身子在打颤。面色逐渐的变得苍白,她那贫瘠的苍茫的记忆,碎成了一片片,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卷。有个人在温柔的浅笑,那到底是谁?从来没有像如此一般痛恨自己。缺失的终究是缺失的,还以为不曾对生活构成了影响,只不过是少了一个牵引。一旦那些碎片欲苏醒,便头疼欲裂。

  “砰——”地一声,用力地把琴摔在了地上。殷无意站了起来,几乎是一步一跌的扑到了楚非欢的身上。暖凤阁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身上几乎感觉不到痛意。手狠狠地掐住了楚非欢的双肩,殷无意的眸子染得通红。楚非欢的嘴唇在喃动着,贴近了,终于听明白她在念叨些什么。

  “二愿……拥明月入怀……”

  “哈哈……”听到了这句话的殷无意更加的着魔了。那些被压制的爱恨情仇,那些酸涩和委屈,那些痛苦和不甘,几乎在她的脑中要炸开。颤抖着手抚上了楚非欢的面庞,擦过了她额上的冷汗,最后落到了她微微失去血色的双唇上。

  “纵当阴云蔽月……亦有清光照你……”念叨着这句话,殷无意觉得自己要发狂了,低下头,恶狠狠地咬在了楚非欢的唇上,血丝顺着两人的嘴角留下来,有些艳烈。

  剧烈的痛意将被魇住的楚非欢从空茫之中拉扯出来。

  殷无意脸上是泪意,而唇角是血迹。

  有些迷茫的抬起手,轻轻地擦拭她的眼角。

  “这是……”一说话,唇角边便抽痛,手一碰,便是鲜红的色泽。“你走火入魔了。”

  “是。”擦了擦眼泪,殷无意凄惨的笑道,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楚非欢思索道。

  “那都是假的!那是惑人琴声!都是假的……咳咳咳……”

  ☆、028

  “是么?都是假的?”楚非欢的眸光缓缓的转动,最终凝在了殷无意那张凄然的面庞上。殷无意在猛咳着,压在她之上的身躯在剧烈的抖动的,胸前的挤压感在脑海中逐渐的明晰。楚非欢抚在了她的嘴角,抹去了那丝暗红。

  “碰——”地一声响,莽莽撞撞的两个人,像是边走边打斗。闯入了房中来,有些惊愕地上两人的姿势。猛地转过身捂着眼,封镜笑呵呵地说到:“够激烈的啊……殿下,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呸。”迟暮恨恨地踹了封镜一脚,赶忙跑到了她们两人那一侧,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殷无意,冲着傻愣在一旁的封镜,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酒鬼,快来帮忙啊。”封镜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一溜烟的跑过来,地上那两位不安分的主,面色都是极为苍白的,尤其是殷无意,唇角还渗着丝丝的血迹。

  封镜是不明白的,可是迟暮看了眼被砸到了地上的琴,心中便十分的了然了。扶起殷无意,摸出了一颗药丸,硬塞到她的口中,有些心焦地问道:“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而另一头封镜只是给楚非欢把脉,只是她体中的内力有些激荡,并没有什么大碍。

  殷无意喃了喃嘴唇,对上了迟暮焦急的又微微有些愤怒的神情,话不知道如何开口,捏了捏她的手,最终偏过头闭上了眼眸。一颗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流淌下来,落到了发鬓中消失不见。迟暮是在怒自己不争吧?殷无意心中明白他们的关心,可是,有些情绪还是无法控制,她被折磨的要发狂了。

  “殿下,你的唇怎么流血了?”封镜出声打破了沉寂,却只得到了楚非欢那淡淡的一瞥。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手,盘膝打坐,调理自己的气息。只是那些迷茫之中所见的图景,依然在脑海中闪现,这些真的如同殷无意所说的,是一个幻景么?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凭空臆想的假象?“无意她,怎么样?”

  “没什么,调理一段时间就好。”迟暮不想跟楚非欢多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投过去。还不如当初留在宣城书院,不仅这劳什子公主府。至少见面的机会少,心伤的机会也会跟着减少。

  殷无意被扶到了榻上,一个转身背对着诸人。楚非欢没有走的意思,迟暮瞪了她许久,想要下逐客令,可是这儿却是人家宣城公主的地盘。一张脸气鼓鼓,双手环在胸前,眼神如果能够成刀剑,想必楚非欢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封镜先是扯了扯迟暮的衣袖,她没有动。最后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硬是把她从暖凤阁里头拉出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一出门,迟暮就不满地叫喊道,手扬起了,就想跟封镜斗上一番。

  “我觉得咱们别在那儿碍眼。”封镜笑眯眯地说道,腰间解下了酒壶,灌了一口,还发出了啧啧的咂嘴声。

  迟暮死瞪着她一脸享受至极的神情,冷哼一声。

  “你要喝么?”大大方方的向前递送出酒壶,封镜问道。

  “走开,谁要喝你的口水。”迟暮脸上满是嫌弃。

  “拉倒,还不想给你呢。”封镜斜睨了她一眼,酒壶凑在了鼻尖,风吹来,酒香四下蔓延,真是里面的醇香便足以醉人。“我问你,为什么你对我们殿下有那么大的敌意?她是哪儿得罪你了?或者说另有隐情?”

  “我为什么要同你说?”

  “那就让我猜猜,无意她和我们殿下是旧识,可是我们殿下忘了她。无意双腿废了是因为中毒了吧?那毒素是不是因为就我们殿下沾染的?你是替无意感到不平所以才敌视我们殿下的?要说是因为家仇国恨我才不信,无意身为前朝皇族都不在乎,你们同无意关系好,怎么可能去瞎操心这些事情,最关心的还是她本人吧,怕她受伤了。”

  “看你整天沉浸在酒中,脑子倒是挺明晰洞彻的。”

  “呵呵,我动作也潇洒利落,就算我醉了,你也打不过我,休想从我这儿占到些许的便宜。”

  “我是医者,武功自然不在行,医术胜过你便足矣。瞧你整天醉醺醺的样貌,也不怕行医时候一针错位。封镜,你还是远离了酒这种东西吧,不然以后谁还敢娶你?”迟暮的神情逐渐地认真起来。

  “呵呵,娶我?”像是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封镜眸子里头掠过了一道光彩,“天底下哪个儿郎配得上我?”倏忽凑近了迟暮,微凉的指尖挑起了他的,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道,“若说我娶人倒有几分可能。”

  “啪——”的一下,迟暮拍下了封镜的手,面上有些薄红。“你这行为真是够轻佻惹人厌。”

  “哦——是么?”语调刻意拉长,眸子里浮着几丝悠然惬意。摇了摇头,仰起头,酒壶里面的酒顺着她的嘴角流淌到脖颈,点点滴滴沾染在了衣衫上。空空的酒壶在手中打了个转,又重新挂在了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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