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重生记事(GL)作者:妾名高阳【完结】(22)

2019-03-29  作者|标签:妾名高阳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重生

  何晏若无事,何真不可能如此快的叛离昭国。

  官方传来的消息是暴病而亡。呵,官方的消息从来都是那一套,那一套也证明,正是官方的消息。何晏应该不是被刺杀或者被重伤拖垮了身子,十成十,就是昭国皇室亲自动的手。

  檀道济也曾对宋武帝刘义隆说过:“乃坏汝万里长城!”

  自毁长城的故事传下来了,也重演了。顾瑜,信了。

  那时恰逢过年。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

  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

  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一年到头少见的能够休息的日子来了。澜国举国欢庆,张灯结彩。国都宣布取消宵禁,大街小巷摆满了小吃摊子。

  顾瑜官复原职的当晚,信步走在街头,看见了一家馄饨摊。同一个馄饨摊子,同一种馄饨味道,也是,同一个老板娘。老板娘,正是在昭澜边境被调戏,差点害得何晏受辱的那位。

  她慢悠悠蹭到老板娘面前:“今年年景不错,店家这是搬到都城来了?”

  老板娘愣了愣,想起来她是谁,过意不去的点头:“客官,上次的事儿对不住了……是搬过来了,最近啊,边境不太平,听说昭国那个叫何……何什么的大将军死了,边境也乱啊,妾身这种普通人,就是图个太平……”

  顾瑜幽然想起那时候的何晏。那个何晏温柔而顺从,甚至愿意为了她而承欢别人身下。呵……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渣。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是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突然就哭了。鼻翼抽动,嘴角努力地弯成一个弧度,皱眉,闭眼,脸上挂着泪。她把脸埋在衣袖里,泪水湿了袖子。

  今天是水喝多了吗……还是馄饨太咸?不然,一定是眼睛进了沙子,为什么泪水止都止不住啊……

  喉咙深处的抽噎,转为小声的抽泣,最终完全缄默。无论是呼吸声还是喘息声都变得粗重,眼角挂着没有擦干的泪。

  有个词说得好啊。涕泪交流。她以前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痛。而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绝望,是一种天崩地裂的绝望。根本找不到流泪的理由,却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这天下是何等的残酷!为何名将偏天不假年!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待她……然而此时说这话还有何用!晚了,太晚了……

  你曾经不爱我,我不怪你。因为,本就是我先喜欢上的你啊。我想逼你离开,最终却逼死了你……我不杀伯仁,伯仁竟因我而死!终其一生,我都欠你的……何晏!

  我愿意献出一切。只要你还活着。

  我愿意献出一切。

  ?

☆、占尽风情向小园

?  这青楼倒是个安乐处。

  何晏散了头发,坐在床边,跷着两条腿,嗑着瓜子看着窗外。她竟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悠闲的一天。

  那天自己本来是不想活了,却被云水硬从鬼门关拉回来。自己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为什么救我?”

  云水笑盈盈的,丝毫没有见到白明耀的毒舌欲:“因为云归要我救你。”

  何晏笑,哑着嗓子说:“你知道吗?我是白明耀的大仇人。”

  云水一顿,继续笑盈盈地说:“我只负责救活你,云归要拿你怎么样,是他的事。”

  何晏想是没见过如此巧言令色的人,一时哑口无言。她缓了缓才道:“你要怎么样?”

  云水说:“至少,他来接你的时候,我得给他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何晏百无聊赖的看着帐顶,随口应道:“成吧,你看着办。”

  何晏不想活了,但也没想着去死。她待在云水的春宵楼里,像一个墙角破碎的木偶。云水给她东西吃她就吃,给她水喝她就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板一眼,像手脚上被人牵了线。这劲头看得云水都吓人,忙不迭地来劝她:“你这是……何苦来着呢?”

  何晏扯出一个笑:“你当时只说他要个活的,我现在活着。”

  云水伸手去拂何晏眉间的褶皱:“郁结于心,这样下去活不久的,你又何苦?”

  何晏侧身一躲,收了笑容,木着一张脸道:“我本就不想活了。”

  云水笑得温柔:“姑娘就没有什么牵挂么?”

  何晏怔了怔,摇摇头:“没有了。我空荡荡来到这人世间,别的……也没什么可想念的。”

  云水不肯罢休,接着问:“亲人?爱人?孩子?朋友?对头?”

  每说一个,何晏便摇一下头。要么是没有,要么,是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在对面的人问到“爱人”的时候,何晏的心像猛的被锥子戳了一下。

  她的……爱人。听说,她的爱人,已经听到了她的死讯。

  她为什么还活着呢。还活着,就是又一次,天长地北,年深日久,不能相见。

  白明耀隔了一个月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披着衣服倚在窗边的何晏。

  他上下看了一圈,对云水千恩万谢地道:“多谢多谢。”

  云水瞟了他一眼:“下次再出事别来找我救!走吧!”一把把何晏推到白明耀怀里。

  白明耀一怔,怀里就多了一团温热的东西。他的脸轰一下热起来,下腹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他触电似的放开手,垂目不言。

  何晏一身裹得严严实实,跟着白明耀走出了春宵楼。马车停在后门口,她沉默的上车。马蹄声辚辚,白明耀不说去哪儿,她也不问。她一路都在沉默,气氛冷得发慌。要知道昭国的冬天冷得很,尤其是城阳就挨着大海。

  最终白明耀先开了口。

  “方才的这家青楼,叫做春宵楼。救治你的那位,是楼里的花魁云水。而云归曾是我的花名……除了他,两年前以来,再没有人敢这么叫我。”

  何晏沉默。

  白明耀看着何晏微垂的眉眼,叹了口气继续说:“云归……你道这名儿从何而来?《醉翁亭记》曾说,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多么高洁的名字,又是多么颓靡的名字。什么出污泥而不染,都是骗人的,高洁的莲花进了泥潭,也一样的从底黑到了顶。”

  他又说:“何晏,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一直都这么干净,而我,却已经脏了……呵,我本来应该恨你,为什么我不能亲手杀了你!”说到最后一句时,一拳砸在马车里的小桌上,茶杯掉在脚底厚厚的垫子上,蹦了几蹦。

  何晏抬头,目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中一片空寂。她说:“好啊,你来吧。”

  白明耀没动。他攥紧了拳,指甲扎进掌心,马车狭小的空间里开始弥漫血腥味。他咬着牙说:“不会,我不会。我可以死,但你,要活着。”

  何晏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为什么?”

  白明耀沉默良久,偏过头去不答。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想活成的模样啊。你的名字,是我从来就有的信仰啊。

  然后又是一路的沉默,沉默得令人发慌。

  马车停了。白明耀撩开帘子,伸手扶何晏下车。何晏张目一望,眼前是辽阔的海面,他们站在一片沙滩上。

  白明耀说:“何晏,你看眼前的海。虽然表面蒙上了一层冰,但是单薄冰面下,是没有冻住的鲜活的游鱼。人,可以表面冷冷清清,却要有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最可怕的是,脸上花团锦簇,心却已经冻成了冰。”

  何晏沉默。

  这时,有一队黑衣侍卫从远处而来。到了近前,对白明耀单膝下跪:“统领!”

  白明耀看着何晏,冷冷说:“尔等听命,不计一切代价护送此人至荆南,可明白?”

  一队侍卫齐声应道:“是!”

  白明耀转身示意何晏上马车。

  白明耀看着自己的心腹护送何晏离开,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在乎的两件事,报仇和报恩,都已经完成了。

  他在海滩上伫立良久,直到车队远去,再也看不见。

  他踏着冰,一步一步向海水中走去。直到岸边的树木花草已经变成一个小点,放眼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

  他拔出腰间的剑,在脚下的冰面上画出一个三尺左右的圆,脚下用力一跺,踩塌冰面,任凭自己淹没在刺骨的冰水里。宽袍大袖沾了水变得松软,飘荡在水里,像春天新生的柳枝。

  他闭着眼,感觉到冰水灌进自己的肺部,身子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最终埋葬在冰冷的水底。

  请让我安静的葬在这冰冷的海底吧。

  我对繁华的人世,已经没了眷恋。

  城阳郡在昭国的东边沿海。白明耀的部队护送何晏出城的第二天,城阳郡全郡骚动。

  城阳王慕容昭阳最得力的手下白明耀失踪,生死不知。

  一忽儿说是政局倾轧,一忽儿说是情仇恩怨。城阳郡内慕容昭阳为首闹成一团,监狱里塞满了捕快胡乱抓来的小偷流氓。

  何晏赶到荆南的那天,正值正月十五。

  满城都是花灯。卖灯的小摊子上,荷花灯、虎头灯、兔子灯摆了一排。旁边的摊子是个卖戏曲人物的,什么邯郸记里的旱烟,牡丹亭里的画卷,西厢记里的书。再旁边是个演皮影戏的,老头儿在幕布后边气喘吁吁的挪动着手指,幕布上映着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白明耀的手下把她送到城门口,就回去复命了。她现在又是一个人。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她花十文买了一盏河灯,拿摊子上的纸笔写了字条,“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卖河灯的老板说,他们这块儿有个习俗,河灯上都有编号,据说,两盏编号一样的灯的主人,会成为神仙眷侣。

  何晏本来不信的,可还是提起河灯看了看。低头饮水的鸳鸯,左翅上用朱笔写了个小小的“十九”。

  她浅浅的笑起来。是十九啊。可真是个好寓意。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这样写: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正月十五的晚上,荆南,纷纷扬扬的下着雪。雪落在何晏的兜帽上,大氅上,雪花披了她一身,她穿着红色的大氅,远看像是红梅傲雪。

  她今日穿这一身看起来冷得很,袖口足拖了两尺宽,皓腕一抬露出雪白肌肤,上面一道道交叠的红痕,让人更是口干舌燥。

  即使根本没想着消了伤痕,她身上的伤还是一天比一天浅了。这已经过了半个月,再过三五天,估计身上的印子也就全消了。不消没什么,消了也好,毕竟不是顾瑜亲自留下的。顾瑜留下的,哪怕只是一个吻痕,她也舍不得消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白明耀要把自己送到荆南来,尤其是他明知道白明城是靠自己帮忙,才当上了荆南刺史。她也懒得问。

  何晏依稀记得自己在荆南是有几个园子的。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直到拿身上的小印到钱庄取了地契,才终于想起来那几个园子都在哪儿。她挑了一个位于城郊,山明水秀的小园子住下了。

  “地方十七亩,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而岛池桥道间之。”

  “得太湖石、白莲、折腰菱,青板舫,以归。”

  安逸的日子没过三个月。

  清明之前,昭国跟澜国就打起来了。

  昭国说澜国图谋不轨暗中下毒害死她们的大将军,澜国说昭国居心不良趁着自己举丧澜国放松警惕竟然试图犯边。

  昭国打着为何晏报仇的旗号,倾全国之力南伐,精兵十五万,加上打杂的搬行李的搞炊事的运粮草的,号称七十万士兵。而澜国只有区区八万人,就这八万人,还都是一天到晚抓点流氓小偷,顶天了上山剿灭几个强盗窝,下海对付对付几十上百的倭寇的窝里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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