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有毒----红河(苍海)【完结】(9)

2019-01-20  作者|标签:红河(苍海)


  直到得知了轩然出事的消息,震惊的同时,她也感到一丝报复般的快意。如果当初,轩然选择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也许就不是这种结果。 
  把这当作弟弟所遭受的报应,她终於「原谅」他。何况再恨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是傅家唯一的男人。
  为了让母亲能在有生之年抱到姓傅的孙儿,她极力劝诱弟弟结婚生子,丝毫不顾及他失去恋人的痛苦。在她眼里,那种恋情原本就不光彩,一文不名。
  尽管她如此费心,但毕竟鞭长莫及。她太难见到他一面,打电话去说,他也不冷不热,懒懒敷衍。
  她对此倍感焦急。至今她还是不能理解,既然轩然已不在,一时的热忱也该随之过去,可为什麽弟弟却依然我行我素,宁愿独留在伤心地,也不肯来到意大利和家人一起。
  难道说,他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怎可能?怎可以?
  又一次规劝未果,她失望地前去上班,但并没有就此气馁。男人喜欢女人是天经地义,她不信他没有回头的那一天。
  她是真的太不了解他。每次被她追击的时候,虽然他面上冷漠,其实心里难受得不能自已。她使他想起轩然,想起他们曾给她造成的伤害,想起母亲悲凉而包容的眼神。
  正因为这些伤害已经造成,而为了不要卷进更多的人,他才会如此坚定不移,死守阵线。
  一个人的孤单,只是寂寞;令得两个人一起孤单,却是罪恶。
  他已无力背负再一个人的罪。
  坐在母亲床前,他给她念报纸,她听著听著就入睡了。为她掖紧被褥,端详著她沈静而憔悴的睡容,他心口痛得呼吸困难,叹口气,出了房间。
  这所房子是他过世的父亲留下来的,父亲曾是这个小镇上口碑极好的医生,母亲生病的时候,也受了邻居不少照顾。而他,却是为之出力最少的人。
  坐在庭院里的荡椅中,四周碧绿成茵,阳光从他头顶洒下来,把他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晕之中。
  他垂头看著自己的双手,它们治愈了那麽多人,却从没有尽责地照料过养育他的那位妇人。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固执地不肯来这里定居,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面对,他知道他只会让她们失望。另一方面,更因为那座距离仅一小时车程的城市──佛罗伦萨。
  明明如此接近,但他一次都不曾去过。
  就是在那里,轩然邂逅了费思。也是在那里,轩然结束了此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要走进座断魂之城,需要太大勇气。


寂寞有毒 08

  悦耳的铃音,打断傅重之越陷越深的思绪。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著一个名字,还有一张非常恶搞的动态图。
  每次看到,他就觉得好笑,再阴郁的心情也被冲散得七七八八。
  那是两个穿著古装的卡通小人,面对面接吻。夸张的是,他们的接吻方式是张大嘴巴,吐出像蛇信一样长的舌头,互相撞击。
  他真的很好奇,这幅图是许佳楼从哪里弄来,甚至还用作来电图片。
  按下通话键,许佳楼抱怨他的电话接得太慢,他说:「我想多看看你的舌斗图。」
  「什麽叫我的舌斗?」许佳楼因为他偷工减料的说法而呻吟一声。
  他笑笑,转开话题:「怎麽现在打来?你那边是什麽时间?」
  「和你一样的时间。」
  「和我一样?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也在意大利。」
  「你说什麽?」傅重之吃了一惊,「你也在?你怎麽会在?」
  「有点事情,所以飞过来。」
  「你……你过来了,那我的鱼怎麽办?」傅重之又气又急。
  许佳楼好声解释:「别担心,我出发之前就把房子钥匙托给别人,让他每天过去帮你喂鱼,给鱼换水。」
  「什麽人?他负不负责?没有虐鱼倾向吧?」
  听他一连串的问号,许佳楼挫败地,「那是我找的人。你就算不信他,也该信我。」
  傅重之怏怏不乐:「我把钥匙托付给你,就是相信你能帮我照顾鱼直到我回去。现在你却把我对你的信任转交给别人,你还要我讲你什麽?」
  「好好,是我辜负你的期望,是我对不起你。」许佳楼百般容让,「回去之後我请你去吃醉虾,这样行不行?」
  「呃?」傅重之愣了一下,失笑,「你还敢和我去吃醉虾?」
  「有什麽办法?」许佳楼夸张地长吁短叹,「为了表明我的诚意,当然得选这种虐待我的法子。」
  傅重之再也忍不住,仰面大笑。
  他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许佳楼带他去吃醉虾的情形。
  因为认为不卫生,他从没试过把活著的东西装进肚子。但是许佳楼极力推荐,说那家酒店的醉虾远近驰名,他只好硬著头皮说那就尝尝看。可是当他看到那一盘活虾端上桌,还在活蹦乱跳,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食欲全消。
  後来,许佳楼自做主张地放了一只到他碗里。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把它夹起来,没想到它突然使劲一弹,竟挣脱筷子掉了下去。
  他始料未及,被吓一大跳,连连叫许佳楼把那只虾子夹回去。许佳楼没辙,只好一只只地先咬下虾子的头,再把已不能构成威胁的虾尾给他,他才肯吃。
  这一顿饭,如果说他吃得心惊肉跳,那麽许佳楼则是吃得郁闷而且劳碌。
  有这次惨痛经历在先,如今许佳楼说要再带他去吃醉虾,他实在觉得很好笑,更不能不佩服许佳楼的意志「坚韧」。
  然而在他笑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同时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好似有小虫在啃,痒痒的,却又隐隐作痛。
  在许佳楼为他那样做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麽对他这麽好。他们并不是恋人关系。两人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仅止於第二次见面时,在许佳楼的别墅中,那一番未能完成的厮磨。
  还有在带病打球的那天夜晚,许佳楼又一次说了要给他摘星的话。也许是病力的影响,当时他听得血气翻涌,心跳加速,虽然什麽都没说,但是,确实有那麽一瞬间,他竟真的相信了。
  相信了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他的天真,虽然没能长久地维持下来,但他不会忘却,那种蓦然间找到了依托、整个人沈浸在狂喜与释然当中的感觉。
  就从那一秒锺开始,他喜欢上许佳楼,真心喜欢。但到目前为止,也仅止於喜欢。
  那晚之後,许佳楼就像好朋友般和他相处。尽管没再提及有关承诺的只字词组,不过他不在意。这种介於朋友与恋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他觉得很好。他喜欢比普通朋友更接近许佳楼,却又不想过於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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