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gl 作者:楚流景(下)【完结】(21)

2019-03-28  作者|标签:楚流景 旧夏 作者 楚流 二十六 小姐 开门 时候 苏州 脸色 整个

  “谁呀?”

  元莹低头勾起嘴角,吐出两个字。

  “苏州。”

  ……

  “我?”苏州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唱过了。”她顿了顿,看向一身玫瑰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大小姐,眼帘半垂,“我不想唱戏了。”

  过安稳的日子不正是自己之前一直所奢求吗?现在有了大小姐,就不必要去唱戏了吧,当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也好过给人唱戏啊。

  大小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像一朵玫瑰花,被时间冰冻着,寂静绽放,悄然无声而本就那样张扬。她的眼神凝视着苏州,察觉到苏州的目光,她眼里的碎光晃动了一下,娇艳鲜红的唇瓣翕动,似乎是作了一次轻浅的叹息。然后在苏州回过神来之前,微弯了唇角,眨动了一下眼睛,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谁也不曾在意这声叹息,因为她们更在意苏州嘴里那句,轻叹自己放弃了戏子生涯并且决不可回头的话。

  她们惋惜着,却无话可说。

  这是苏州的选择,苏州说了,她不想。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袁媛便岔开了话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苏州一口答应,她也就不是苏州了,何况,大小姐在的。不管是从苏州本人意愿的原因,还是有杜大小姐这个外因的存在,苏州都拒绝了。

  那也该是如此,她有好的归宿了。或者大抵算真正意义上觉得自己的活头就是终结唱戏的生活,谁可以去用别的理由勉强和恳求呢?

  没有谁再提这件事,她们尊重苏州比她们渴望苏州去完成她们的理想更为重要。失望固然有,但不及长时间姐妹没见面的想念。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说什么也要叙旧。

  晚上元莹做东,与袁媛极力把大小姐和苏州留下来吃饭,文启钧要回文家陪老爷子吃饭,也就先告辞了。一顿大厨的美味佳肴,一瓶味道与年份十足的洋酒,虽然只有四个女人,可都不是陌生的人。

  宴席设在装修古朴的大堂,一张圆桌,几个长得几位漂亮的女人围成一个圈。元莹与大小姐相熟之后,惊奇对方学识修养,甚至对一些事情有相同看法以及兴趣爱好,于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竟然饶有兴致地交谈起来。

  推杯换盏,座中都是有修养的女子,喝酒吃菜优雅的动作和本就各有风情的相貌都给今天的宴会增色了不少。元莹在和大小姐说话时发觉苏州滴酒不沾,起身为她倒酒,被大小姐虚推拦下。

  大小姐面色微红,眼神却是发亮,看得出来,今天和元莹相谈甚欢。她微微偏着头,样子有些娇俏的可爱:“她不饮酒。”

  元莹笑道:“这酒少饮不醉人,大小姐如此护妻,未免太过了!”她这样熟稔的调侃,语气不尽的轻松,但她眼里还是透露出微醺的朦胧来。

  听她“护妻”二字,苏州脸色微红,和她身边的那朵妖冶的玫瑰几近相同,少见娇羞的模样让人看痴了。

  “我就是护妻呀,”大小姐为人熟知霸道在酒后也不失色。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在那说胡话,“她是我的妻,我不护她,护谁呢?”

  苏州推了推她,下唇轻咬,羞赧地仰头看她:“你喝得醉了。”

  大小姐笑了起来,连眼底都是满满笑意。玫瑰红的旗袍跟着她颤抖起来,上面所有的花瓣都跟着动起来,这一刻所有的鲜花都绽开着,陪她欢笑。

  绅士的元莹也善意地笑了,带着喝了一点酒有些昏沉的袁媛也笑了。这样大家都笑了,苏州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仿佛这真的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让全世界都陪着她们大小笑。所有好的坏的在此刻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她们感到全身心的愉悦,再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情了。

  一刹那抛却了任何顾虑的苏州站起身,接过元莹手里斟满酒的杯子,稍稍举起,向她们示意道:“无妨,只是一杯清酒而已。”她顿了一下,瞥着嘴角勾起的大小姐低声道,“就陪你们都醉了,也比一个人醒着开心。”

  ?

☆、第四十章

?  也不知是谁劝的酒,谁是醉的谁是醒的,她们放肆的笑声没有间断过,那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是往昔不曾有过的。

  她们大声地在黑夜里说话,关着的大门无人过问这些醉里的胡言乱语,这个大宅子的空旷今夜却是未停歇过的热闹。然后那些精致美味的佳肴不再能引起她们任何兴致,一瓶酒不够为她们说的故事助兴,桌上开始出现东倒西歪的酒瓶与酒坛子,就像一群浪荡才气的诗人,又像是皇帝做寿总统国宴,在这乱世里的黑夜里,这里仿佛是着了魔的乐土,总之就是一场优雅又畅快的盛宴,即使这场宴会的主角仅仅只有四个人,还是四个极有修养和端庄举止的漂亮女人。

  在屋子里不够施展她们的快意,不料谁突然提起的梁祝,让两个倾世美人醉意微醺地站在庭中,月光之下,联袂低唱。

  再是痴心不过的梁山伯再次和美得不可方物的祝英台相遇,新曲新词,唱的演的都是旧人旧情,这才是这场好似突如其来,却更像是命中注定的宴会最精彩的部分。吴侬软语,断断续续的词,混乱的云手抱圆,跌跌撞撞的台步,可没人会在意。

  苏州被蛊惑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本就是这样的,她是爱着梁祝,爱着戏台,她晕眩的旋转,目光不断寻找着那个妖娆的女人。

  她蓦然看见大小姐倚靠在门边,眼里熠熠生辉,纵容又宠溺地看着她。在昏黄的灯火里,一朵盛极了的玫瑰在安静地为她绽放。

  她忽地,整个人完全沦陷在醉意里。

  “你来。”她勉强站住了脚步,眉目温婉如画中神仙,半垂着眼帘,笑着对倚在门边的女人招手。

  大小姐停了一会儿,她是醉昏了头,残留着半分的清醒。她听见那般轻柔的声音,好似听见了勾魂摄魄的咒语,不由自主直起身,走到苏州的面前。

  苏州眯着眼,好像是在辨认她是谁。

  “你看,月亮很好,我想作诗。”大小姐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轻笑。

  “作诗好啊。”唯一保持清醒的元莹扶住了踉跄的袁媛,对大小姐道,“我也想作诗。”

  苏州认出了大小姐,安心地靠在了她身上,双手无比自然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身。“你要作诗给我听吗?”

  她还没有听过大小姐作诗呢。

  大小姐抿着唇,点点头。抱着苏州,抬头继续看看月亮。沉吟了一会儿道:“星星再美,比不过月亮。月亮再美,比不过夜空。夜空不是世界,世界是我最爱的苏州。”

  元莹扶着袁媛坐到一边,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听见大小姐大作醉诗,不禁噗嗤大笑出声:“好,好诗。”

  大小姐微微一笑,把苏州抱得更紧些。

  在这寒冷的夜空,星辰明月,陪她一起听着这不成诗的诗,陪着她们一起狂欢,不管明天醒来怎样,统共今夜都是要醉的。

  这样美好的夜晚,谁又舍得清醒呢。

  黑暗的夜幕掩盖了一切美丽与丑陋,安静的世界无声寂静。戏台空荡荡的在一片昏暗之中,与几个时辰前的热闹截然相反。残旧的门楹联对偶尔遇见冷风,在悚然的死寂中突然发出哗啦的声响,在这等死沉沉的夜色里,更显几分诡然。

  邢师妹站在四方庭中,抬头看着稀稀疏疏几颗明星的夜空,心绪繁杂牵扯,往事如潮,一并涌来。她想到这几个月,梁小月同她搭台子,梁小月那大病初愈的身子越发虚弱,面容也渐枯槁消瘦,已没有当年入沪时的神采奕奕,绝代风华。而今的越剧皇后,不过是个病秧子,即使再怎么尖牙利齿,也只若冢中枯骨。

  寒风吹来,邢师妹嘴角勾起轻蔑的笑。随即她又暗淡了眸中明光。笑意登时枯萎。

  她拢了袖子,唇边复扯出一丝笑。比起方才得意蔑视的笑,这抹笑,在凉意入骨的风中,却透着几分凄苦悲凉来。

  梁小月与她同台之苦,她何尝不觉心恨?戏文常有那样轻浮放浪的爱情,多有善始善终恶有恶报的结局,可她的爱难不成该是这样与姐妹厮杀,娇宠媚上,争夺一个权势风流的男人的心?

  她真的信,她自己爱这个男人吗?只怕都是假的。唯有那日一问,没有得到袁媛回答的话,才是真心。

  她自知有些事不该她懂,可到底她懂了,就会要求更多的。她不是什么心善的菩萨,她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乡下丫头,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正见丫鬟扶着梁小月往外走开。近前,孱弱的女人披着轻裘,白着脸与她对视。

  打元宅回来,大小姐与元莹道了谢。拥着苏州往院里走。

  大黄狗听见车声便大叫着,叫了几声车又开走了,想是听见大小姐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跑到门口迎接。借着月光,大小姐直接把还未完全清醒了苏州搀进院子,安抚了一下大黄狗,几步到了房门前,掏出长长的铁条往锁眼里捅了两下,一扭,咔嚓一声锁便自开了。

  把苏州带到床上安置,大小姐松了一口气,又去端了备下的热水,拿了手绢浸湿,递给苏州。

  苏州接了过去,擦了擦脸和手,递还巾帕,没有说话。

  大小姐瞧了她一眼,心里了然,把水端出去处理好一切回来,见她仍魂不守舍,便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你沉闷了一路,说是酒不曾醒,这我是信的。可不至于你到家了还这般沉默。有什么话你可对我说就是,我想你我亲密无间,这有何话不能明言?”

  苏州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在想回戏台的事?”走前袁媛拉着苏州久久不松手,虽一句话也没交代,可她那殷殷期盼的目光,大小姐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能猜出来。

  苏州猛然抬起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见到大小姐皱着的眉头,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摇摇头。

  大小姐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笑了:“你累了吧?那睡觉吧。”

  说着,便往里躺下,让出一个位置。

  “嗯,睡吧。”苏州缓缓躺入她怀里,环抱着她曼妙的腰肢,慢慢合上眼。

  被杜先生封了退路的大小姐,靠着一点微薄的薪水勉强能维持这个家,杜先生似乎默认了她自生自灭的选择,也没有再对苏州下手。

  安安稳稳的日子原本是该这样平淡无奇地下去的。可是袁媛和元莹唤起苏州心底一直沉寂着的火焰。她心中对戏台的向往,对戏的热爱,越是压抑,反抗得越厉害。

  时间不能消磨苏州心里的苦闷,反而把这点苦闷越变越大,折磨得她昼夜难眠。

  文启钧再次登门拜访,给她讲了元莹与袁媛在寻找梁山伯而不得。言语间那份可惜谁都听得出来。她越是装作无动于衷,心里越是动摇。最后在文启钧代替袁媛给她送来一身行头作为礼物之后,她心里的坚持彻底被瓦解。

  她发觉自己没有能力去拒绝青衫长袍,拒绝金冠玉簪。这是她念念不忘的东西。她抚着戏袍上的丝线,沉声道:“好。”

  她没有看文启钧欣喜若狂的满脸笑容,也不在意文启钧几乎忘了跟她告辞不顾礼数地跑回去。她在想,大小姐,一定会生气的吧?

  诚然,她不算料事如神,可结果和预想的,也相去不远。

  晚上大小姐回来后,她同她说了要回去,大小姐没有说话,可从她紧绷的下巴来看,她当是怒气冲冠的。

  苏州轻缓出了一口气,望着负气捏着茶杯的大小姐的背影,叹道:“我知道你不开心。”

  大小姐砰地一声把茶杯锤在桌面上,回过头来,凝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养不起你?以至于你还想去当戏子。”

  “我绝无此意。”苏州垂下眼帘,摇头道,“不是这个缘由。我今日已经答应了文启钧了。”

  “我不同意!”大小姐不悦道,“我的女人没必要出去受苦,我宠着你便是,又不紧着吃穿的烦恼,何必再去重操旧业?”

  “如梦。”苏州坐到她身边,郑重道,“我回去,不为虚名,不为财利,我只是喜欢那里。你是知道我的。”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1/3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