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念真情(出书版)BY 子浮【完结】(20)

2019-01-20  作者|标签:

  这才看去,那人群后原来还跟着一辆牛车,车上一巾白布却似裹着一个人,陡然心惊。癞子站立不稳,竟不敢去看那白布下究是为何。

  喘了长气,强压下心头惊惧,方才度到那车前,掀了一角而看。那车上躺着的豁然是彩霞。但见得她面色惨白,通体浮肿,竟似不得一丝人气。惊了心又起了怒,癞子直逼众人喝问。「这是何人所为?」

  无人答话,人群中张屠户却是一声呼号。「我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众人惨然,无不落泪,那彩霞的面容之上,竟也似应了这声呼号,从那七窍各处留出些血来。不忍再看,癞子仍将白布盖好,又才逼问。「这是何人所为?怎的没个说法。」

  「还会是谁,除了那只天杀的狐狸精,还会有谁?」人群里,一个后生咬牙切齿道。癞子不解,向他看去,那后生又道。

  「今儿早上,几个过路的猎户在东浮桥头见着了彩霞妹子的尸首,便报了官。镇上的仵作验后却说不像是给人害,那尸首上没伤没疤,也不似河水淹的。满肚里找不出一滴水,倒是身上的血液精气一点全无,你说这不是那狐妖所为还会是谁。」

  「该死的妖孽,已经被我们擒了却还要出来作乱,程大哥,这下怕是留他不得了吧。」人群里又一人言道,咄咄逼人,芒尖芒刺。癞子避无可避,又辩解不得,只好言劝慰。「这些事以后再说,还是先把彩霞妹子的后事办了要紧。」

  「小公子」其待再说,张屠户却是一声暴喝,红了眼站至癞子面前。「老夫我在这世间上没什么亲人,除却这个闺女,今日里我闺女惨死,我也不指望别的,只是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现下,当着众位乡亲的面,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头却当彩霞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么?若是,那你也该为她报仇雪恨,这后事不急,我只要杀了那狐狸祭我闺女,想她才能安息。如若不然,那狐妖一日不除,我闺女就一日不进村。」这话表完,张屠户便拽了牛车,向那大路行去,直在村头的一棵老槐树下方才停住。

  橕起了白帆一片,张屠户竟真的在村头为彩霞摆了过路灵堂。见他如此,癞子也不好再劝,几个村人便七嘴八舌的吼闹起来。「彩霞不能死得这么冤。」

  「老张头可怜啊,若不杀那狐狸我们也不能安生。倒不如除了他就个稳妥。」

  「死了者百口人,不杀他怎能平民愤。」这一番议论,癞子却是听见,他心里清楚,这村里之人早将至心恨之入骨,几欲杀之后快。往日里全是因着师傅他们对自己才有三分忌惮,所以才算保得至心一时平安,可现下,彩霞一死,这怨恨又生,只怕至心是凶多吉少。沉吟不语,待那些人话音落下,癞子才道。「这不定就是那狐妖所为,不若请了我师傅来再看看吧。」

  「还看什么?」人群中又有一人一声怒吼将癞子的话头打断。「我们知道程公子是书香之后,祖上又与那狐妖又颇有些渊源,你下不得手我们也是不怪,可如今那狐妖为害人间,你却还要袒护,那于理是大大的说不过去了。往日你,你不是常说除魔卫道,怎的,今日一脱道袍就反行了起来。也罢,我看这修道却是假,不若我们自家除了那狐妖也好保得平安。」

  他这话说来,癞子哑口无言,众人却纷纷叫好,只不住闹嚷着要杀了狐妖。

  暗叹一气,癞子知道自己如今是多说无益。只由了他们闹去,抬脚返回村中。回得村里,见过了村长,向他将情形讲明。村长是明理之人,也知癞子所说的为之行方为正,可到底,这狐妖积怨已深,也就顾不得这善与不善了。只劝了癞子好生料理彩霞的后事,而其余却不愿多做松动。

  见此地也是无望,癞子只得告了辞,便去看那至心。

  祠堂里,湿气无边,至心仍在那铁笼之中昏睡,将他唤醒,至心见了癞子却是不喜。恨了眼将他打量。「你又来做甚?莫不是想看看我是何样的下场?」听得此言。癞子心中一酸,也不与他计较,只打了碗水递于至心。「何苦来载,今日里我也不过是想问你些话。」

  「还有什么话要问,你不都说我就是那狐妖了么?怎的又来问我。」至心奇到,径自将癞子手里的水碗打破,便转头,对他瞧也不瞧。癞子也不动怒,对着他的背影幽幽一叹。想他素日,对这妖魔孽障最为恼恨,得知至心就是那狐妖之时,也是疾恶如仇。可今日里却不知怎的,竟是是非惘然,邪善难明,他只道,这世间万千,不过左右迂回,哪里寻得什么界限分明。你道他是善,却偏偏又从不得善,你道他是恶,却又是恶自因果。不过黑黑白白,颠颠倒倒,难觅究竟。

  且罢......癞子摇头,便向至心轻轻开口。

  「彩霞死了。」

  至心一动,背影瑟瑟发抖,仍不转身,癞子又道。「我只问你一句,彩霞是不是被你所害?」

  「哈哈哈......」这一句问出,至心倒是转过身来,却看着癞子不住的发笑。「何须问我?我不就是那狐妖么?她不是被我所害却又是被谁所害?可笑,你还巴巴的跑来问我。去吧,去吧。我不光要害死彩霞,还要害死你,害死这村子里的人,害死这天下人。哈哈哈......」

  且笑且答,癞子气得跺脚。「如此看来,我却是救你不得。」一言而毕,便拂袖而去。见了他的背影,至心笑声顿住,换了声声呜咽,泪水由眼中滑下,任它横流却拭也不拭......

  次日天未大亮,不过麻黑,村长就四处召唤了各人去那宗庙之前,推托不得,癞子也只随了众人前去。

  待得天明之时,就见得四个大汉,绑了至心而来。

  癞子远远望去,见至心面容惨白,神色凄厉,心知他已是明了了自己的下场。不由感慨只从人堆里隐去,不愿与他照面,可谁知至心竟瞧见了他。一见得他,至心就泪如雨下。大为不忍,癞子上得前去,轻轻儿为他整了整衣衫。

  至心身上穿的仍是那件皂色僧袍,不过已经褴褛不堪。忆起初见,那日,他也是这身僧袍,站在廊下,羞涩浅笑,转眸间,竟是颜色尽失,只为不忍,又是难受,癞子替他拂去袍上尘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摇首一叹癞子垂眼,佛云,这世间皆空,何故,仍惹尘埃?

  渐渐无力,只拭得这一抹尘灰,癞子便转头欲去。至心却在身后唤住他。「道士哥哥,你且站一站。」

  癞子顿住,回首不语,只见得至心的一双泪眼,如若那夜,凄婉哀绝,琥珀生寒。定了心,癞子只问。「你还有何言?」惨然一笑,至心道。「我生来可怜,自小身世飘零,无人疼爱。

  直至遇见你,我心头方有了暖意,因你,我只道这世间仍是有情,却原来,不过都是空梦一场。现如今,我也无他念,只有一求,你且过来听我细说。「癞子会意,倾侧身前便要听至心所言为何,岂料至心张了口咬住他的耳朵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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