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记 by 梨花烟雨【完结】(5)

2019-03-28  作者|标签:

当下不再多言,五个人上马向西域而去,正是酷夏,一路上暑热难当,五人打马疾驰,到中午时,身下马儿俱都大汗淋漓,独有南宫战的马,竟看不到半滴汗水。李元芳和李传芳至此方信这的确是一匹宝马了。唯有陆文正露出些许惊诧之色,更奇怪的是南宫战似乎也是焦急模样,明明他的马跑得最快,还是经常催促。几人午饭就吃了点自带的干粮,便又上马赶路,临傍晚时,方投到所到镇子上最大的那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打水痛痛快快洗了一回,涤去满身的风尘之色,小二送上饭来,五个人一起吃过,便各自回房了。

这里李元芳便向陆文正笑道:“大人,我自小就在军伍中与马为伴,自信对於相马十分精通,谁知今日竟走了眼,看不出那个混蛋的马,竟真的是一匹千里良驹。”他说完,李传芳也深有感触的附和。谁料陆文正却笑道:“是啊,先前我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现在看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言罢看到李元芳和李传芳不解的神色,他呵呵一笑道:“本来我以为南宫宫主故意找了一匹随时可能倒毙的马,这样的话,一旦在赶路中这匹马倒毙了,你们说他会怎麽办?”

李元芳和李传芳忽视一眼,都笑道:“那就与我们其中一人合乘一骑……”说到这里,他们方恍然大悟,齐声道:“大人是说南宫战故意想找这个机会与卑职(大芳)同骑一匹马吗?”见陆文正点头,旋即又摇头道:“如今显然是我错怪了他,这话也就在此打住,不许再提了,知道吗?”李元芳和李传芳齐声应是。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子里,南宫战也是满面的不解,等到秋草在外面收拾停当了进来,他一把揪住这个心腹的脖领子,阴阴道:“混帐东西,现在敢玩宫主我了是不是?我让你给我找一匹走几里地就能倒毙的老马瘦马弱马,结果你小子呢?倒给我找了匹真千里驹,说,你小子安的什麽心?存心不让宫主我钓美人是不是?”他说完,作势就要掐死秋草。

秋草吓得连忙小声求饶,一脸忠诚的道:“宫主明鉴啊,小的真的是为了您的事殚精竭虑,这不为了找到和您的要求相符的马,小的昨晚上走遍了附近的贫民区,好容易才看到这匹又脏又弱驮著一车的东西艰难行走的老马,还不住受著那个恶劣主人的鞭打,小人当时是一阵欣喜啊,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下来,那个主人只要了我一两银子,宫主,您说就看看这个价码,你也知道这匹马肯定不是什麽好马啊,不对,它何止不是什麽好马,看样子就真的和快死的马差不多啊?”

南宫战气道:“呸,你说得倒好,那为什麽它在路上越跑越精神,妈的,本宫主惊讶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你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踱著步子,不住的喃喃自语道:“不行,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子,本来以为今天上午就能把宝贝儿抱入怀中的,谁想到……不行,这样不行……”秋草看见他著急的样子,忍不住道:“宫主先不要著急,也许是这匹老马突然间挣开了桎捁,来到广阔天地之中,所以太兴奋了,结果就把它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也许等到明天它就不行了呢。”

南宫战怀疑的瞄瞄他:“我还能相信你吗?不,应该说,本宫主还能够相信那匹马会不负所望的倒毙吗?”看著他阴沈的脸色,秋草连忙谄媚的笑:“会的宫主,小的越想越觉得小的的猜测十分正确。”说完看见南宫战要往外走,他连忙拦住了:“宫主,您还要干什麽?那匹马已经牵入马舍去了。”话音刚落就被南宫战敲了一记:“笨蛋,当然是去偷看宝贝洗澡了,你不知道偷窥美人入浴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吗?”

秋草心想自家主子不愧是天下第一色鬼,偷窥这种不光彩的词被身为凤鸣宫主的他说出来,竟然还能理直气壮,这也不得不佩服是点本事,因凉凉的道:“宫主啊,小的奉劝你还是早点安歇了吧,两位李将军都洗完了。小的亲眼看见他们叫小二抬出去三桶洗澡水的。”

“什麽?洗完了?”南宫战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失声喊道:“怎麽可能?他们不是应该先服侍他们家大人洗完再洗吗?饭前就那麽一会儿功夫,怎麽可能够三个人……?”
不等说完秋草的脸都黑了:“拜托,宫主,你小点儿声,你不要脸小的还要啊,这明天见著陆大人和二位李将军,人家问你们宫主昨晚喊什麽呢?似乎是对我们的洗澡时间存有疑问对不对?这,这你让小的怎麽说啊。”

南宫战冷哼了一声道:“该怎麽说就怎麽说。”不过音量倒是低了下去,又听秋草悄悄道:“宫主,似乎陆大人的那个屋子很大,屏风後能放开三个大浴桶,他们向来亲如父子,也没有什麽避讳,所以才能同时洗完吧。”说完看见他的主子一脸失望坐在了床上,捶胸顿足道:“这样的失误竟会出现在本宫主身上,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啊。”他悄悄一笑,心道你还不甘心,人家李将军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以身喂狼,比你还不甘心呢。只是这话可万万不敢在宫主的气头上说出来。

李元芳和陆大人李传芳已经睡下了,忽然听到隔壁那一声大喊,陆大人先就笑道:“你们听到了什麽吗?我们来分析分析这句未完的话所代表的含义吧。”话音刚落,李传芳已经憋著笑道:“这还用问吗?似乎是某个人在为我们三个洗澡时间的问题在操心,至於其目的吗?呵呵,我想是……”他故意顿了一下,刚要接著说,李元芳森寒的声音传过来:“小芳,我现在很想杀人,你不会想成为我刀下的亡魂吧?”

李传芳委屈道:“是大人挑起话题的,你不敢招惹大人,就来威胁我,哼哼,好啊,明天我要是看到了有人偷看你洗澡,一个字也不说总行了吧。”他说完,李元芳已经气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大声道:“我明天不洗澡了,看他偷看谁去。”

这句话不但吓坏了李传芳陆文正,更吓坏了在隔壁计划明天偷看美人洗澡全过程的南宫战,心想老天,元芳怎麽知道我明天要偷看他洗澡?秋草就在这里,也不可能出去报信啊,哦,是了,刚才我一时激动,自己喊的。他恶狠狠的看向秋草:“都是你害的,你小子给我等著。”秋草委屈的回嘴:“这怎麽又怪上我了?我害你什麽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嚷嚷的太大声……”他下面还有好几十句分辩的言语,不过看见主子吃人的目光,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去。

这里陆文正也忍著笑,打趣著劝李元芳道:“元芳啊,这不洗澡的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你明天还要骑著马跑一天,酷夏炎炎,那身上又是汗又是尘,这不洗澡你睡得著觉吗?恩,不过就是有一样好处,可能某只偷腥的猫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了,呵呵。”

李元芳一肚子气,又不敢拿大人说事儿,只得闷头装睡。一宿无话,到得第二天清晨,五人吃了早饭,又跟店家要了二十几张大饼,六斤熟牛肉以及半瓶酱料当作干粮,重新上马赶路。不到两个时辰,出了河南地界,早已又是烈日当头,正好行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几个人下马歇息,让马儿们自在吃些草料。李元芳见南宫战恶狠狠瞪著他那匹千里驹,脸上满是痛恨神色,便悄悄碰了碰李传芳,示意他看过去。李传芳看了,和哥们儿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疑惑,於是便代李元芳问道:“宫主,你干什麽死盯著你的那匹宝马,恨不得吃它肉喝它血似的,我看它今天跑得比昨天还好,且稳当的很,根本没有和你使性子的时候啊?”

南宫战看了他一眼,心道呸,我就是因为它跑得比昨天还好还有精神,所以才恨他。只是这话如何出口,於是淡淡道:“我不是用痛恨的眼光看我的马儿,而是在看它身上的蚊子,它们把我的宝贝马儿的血都吸干了,万一害它明天跑路没了力气怎麽办?”一边说一边悄悄往这边凑。李元芳正一边咬著块牛肉一边思索著他的话,暗自疑惑说这大白天哪里有蚊子,若说苍蝇还差不多。忽然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回过头一看,南宫战正嘻笑著看他,见他回头,便涎著脸伸手道:“宝贝……啊,不,是李将军,分我一块肉吃吃吧。”

李元芳一块牛肉险些噎在喉咙里,吞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去,心想堂堂的凤鸣宫主竟然跟我要肉吃,这也算天下一大奇闻。没好气的白了南宫战一眼,他一指自己马上的大口袋:“自己过去拿,那里面肉多得是。”话音刚落,冷不防南宫战突然出手,一把抢去他吃了一半的肉块,嘻嘻笑道:“那里面的谁吃,我就要你这一块。”一边说著一边在李元芳咬过的一边撕扯下一大块,细细嚼著,还不忘调笑道:“好味道,真是好味道,沾上了李将军口中的琼浆玉液,味道果然与众不同。”

李元芳和李传芳这才醒悟过来他话中含义,本来看见李元芳要拔刀的架势,李传芳是有心劝阻的,奈何南宫战说出的这话实在恶心,害的他胃中一阵翻涌,就跑到旁边大吐起来,李元芳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要拔刀,但胃里翻搅著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用全身力气控制住喉头的肌肉,他是死也不愿意在那个混蛋面前呕吐示弱的。而另一边,秋草死死的捂住脸,一副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宫主的模样,倒是陆文正,到底阅历丰富,面色还能如常,只不过看南宫战吃那肉吃的津津有味,他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了,开言道:“宫主,我这两个手下没有经过什麽大场面,拜托你口下留德,否则依传芳这种吐法,只怕不到西域就要倒下了。”说完想了想,他到底又坏心的加上一句道:“还有,恕我提醒宫主一声,元芳吃过的东西你以後还是不要吃了,他有口臭。”

这句话说完,连秋草也开始吐了起来,独有李元芳看见南宫战刹时难看下来的脸色乐不可支,悄悄向他家大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高明”,可惜,下一刻,南宫战就恢复了平日神情,满不在乎道:“怎麽可能?这麽美妙的如接吻般滋味的食物,别说没有口臭,就是有,我也决不会放过的。”说完又撕下一块肉得意啃著,这回连陆文正都有些想吐了,暗道这小狐狸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看来老实的元芳想要逃过他的毒手,不是那麽容易啊。

“这匹马是一定要处理了。”客栈的天字第二号房中,南宫战一脸严肃的跟心腹下属秋草商量著意见:“你有没有看它今天跑起来的样子,好容易我控制了它的速度,让它和元芳骑的那匹马并肩而行,你看看它那德行,像是多委屈了它似的,我还没来的及在元芳身上摸一下,它就撒开蹄子给我又跑到前面去了,秋草,你小子这回给我找得可真是一匹‘好马’呀。”南宫战咬牙切齿的看著缩著脖子做乌龟状的秋草。

“可……可是宫主,那真的是一匹宝马啊,您……您忍心吗?”秋草倒是真对这匹马产生了感情,极力想要挽回它那因为表现太过良好而岌岌可危的小命:“再说,这匹马这两天跑得这麽好,结果明天一跑,啪的一下忽然倒毙了,你觉得陆大人和两位李将军能不怀疑吗?陆大人可不是一句‘因为前两天激发了它的潜能’就可以打发的,万一他产生了疑虑,再把那套经验老道的验尸手法用到了马身上,那不论我们用毒药还是巴豆,可都是一目了然的,宫主您的用心,到那时候还能瞒得住吗?”

“那怎麽办?”南宫战气急败坏的吼:“你个混蛋从来就没有给我办过一件省心的事儿,我不管,我明天一定要和元芳共乘一骑,你立刻给我想办法,哼哼,元芳洗澡我是偷看不成了,说起来那都是你害的,我不能连这个苦心积虑才思考出的完美计划都给白白浪费掉。你,快想。”他的话很不讲理,好在秋草确实已经想出了办法,凑到他耳边:“宫主,我们把马寄到一户人家的马棚里,明天就说马丢了,您看怎麽样,这样的话将来我们还可以来要回这匹宝马。”他的主意让南宫战瞬间恢复了笑脸:“不错,就这麽办。”

於是第二天,当陆文正等人看著丢了一匹最不应该丢的马的马棚良久默然无语後,南宫战就得意的来到李元芳的那匹马前,“真诚”的用手指梳理著它油光光的鬃毛,一边热情的说道:“马儿啊,这回就辛苦你一些,驮我和你主人两个吧,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喂最好的料……”不等说完,李元芳就冷冷的看向他:“谁说我要和你一骑的,我和秋草骑一匹马,你骑他的马去。”说完也不顾秋草惊恐的瞬间瞪大的眼珠子,他径自拿起秋草马上的包袱拖著他就要过来。

气氛是沈默的,南宫战不用说话,光那一双眼睛就够渗人的了。秋草死死抓住自己的包袱,声泪俱下道:“李将军,李将军,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还年轻,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下有侄儿兄弟,您看我们宫主已经是要吃了我了,您……您就放过我吧。”十足的胆小鬼模样让李元芳十分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松开了秋草,又拉起李传芳:“小芳,你和我骑一匹马……”不等说完,李传芳就贴著他的耳朵道:“拜托大芳,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听说凤鸣宫的独门暗器流星丝太过厉害,我不想在和你奔跑的途中挨上一根啊。那暗器据说是会转弯儿的。”

这个没义气的家夥。李元芳为之气结,先前还为维护自己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一提到流星丝就怕成这样:“大人,还是你和我坐在一起吧。”南宫战再胡作非为,也不可能暗害皇上的栋梁之臣吧,他很自信的想。却没料到陆大人也是一摊手:“元芳,我这匹马是皇上御赐的,好容易和我建立了感情,除了老夫,它不载任何人的。这样吧,我看我们还是花上一点时间,仔细勘查现场,争取把南宫宫主的马给找出来,那是匹宝马,有灵性的,想必寻找不会太困难。”

“伯父,西域的那个案子可是十万火急啊,犯不著为这点小事儿耽误。”南宫战心里急啊,自己钓美人向来是马到成功,怎麽这次费尽心机却还这麽多磨难呢。正想著下一步该怎麽劝说陆文正放弃找马,就听他呵呵笑道:“没错,是不用找了。”他抬手指著远方一匹向这边奔跑过来的矮马:“看,它自己回来了,啊,果然是一匹宝马啊。”老大人十分欣慰的笑。

“宫主,宫主,您怎麽了?”身後传来秋草慌张的大叫,李元芳等人连忙回身,只见南宫战面色铁青,急怒攻心之下,竟然……昏过去了。

“这个……这个混蛋。”李元芳看著昏过去的南宫战,咬牙切齿的骂,他现在当然明白这家夥打的卑鄙目的了,否则他看到自己的宝马跑了回来,不但不高兴,怎麽还气的昏了过去呢?这自然是因为就如同大人所说,那家夥是准备弄一匹破马,等到倒毙後好找理由和自己同乘一骑的,结果歪打正著,却恰恰找了一匹好马,破坏了他的全部计划。如今这马又回来了,所以他也气昏过去了。

南宫战悠悠转醒,抬眼就看见李元芳喷火的眼睛以及颤抖的手,还有那把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拔出来砍人的链子刀,他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立刻想到肯定是自己这一昏倒,导致所有卑鄙目的都暴露了,当下赶紧爬起来,“踉跄”著奔到那匹跑回来的宝马身边,一边咬牙切齿的“爱抚著”它的鬃毛,嚎啕大叫道:“啊,我的宝马啊,你可真是主人我的宝贝心肝,被人偷去了还知道跑回来,啊,我的心肝肉啊……”

“你信不信?我敢打赌他虽然是对著这匹马说话,但心里一定是想著你的。”李传芳忍不住笑,看见兄弟一脸的杀气却苦无证据来戳穿那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他忽然觉得很好玩。忽听陆文正呵呵笑道:“哦,刚才没看见,这马的後边还跟著两个人,该不会就是偷马贼吧?”他话音刚落,南宫战就大惊回头,心想老天爷你不是玩儿我吧,不会让我这麽倒霉吧,难道我真是游戏花丛的时候**了哪位被贬下凡的仙女姐姐,所以她上天後还对我念念不忘,特地来破坏我追求宝贝大叔吗?他不知道秋草把马卖给了谁,可是看过去,就见那个家夥一脸的恐惧表情,他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了。

果然,还不等秋草找个地方躲起来,那明显是一对夫妇的中年人就跑到了近前,拉住秋草的手哭道:“大爷啊,你交给俺的这匹马性子太烈了,昨儿晚上它就要跑出来,俺和俺媳妇儿忙著给它套牢的时候还差点被它踢了一脚,结果俺俩套的那麽结实,今儿天亮它到底还是跑出来了,俺俩追的气都断了,也追不上它,好在昨天问过大爷是在哪儿住的,这不,俺们农家人穷归穷,这信用不能不讲,大爷,这是您给俺的三两银子,如今这马俺是养不了了,这银子还是还给大爷吧。”

“秋草,原来是你这奴才偷卖本宫主的马,啊,你这胆大的奴才,看来本宫主是纵容你太久了是不是?”南宫战喊打喊杀的作势就要冲过来,冷不防被李元芳给拽住了:“行了,你还装什麽?秋草卖马能倒贴银子吗?他是傻了还是疯了?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是不是?”说完他撇开那个伪君子,来到秋草和那对夫妇面前,见那对夫妇用万分不舍的目光盯著手中就要还给人家的银子,他和霭一笑,伸手将男人的手合上拳头,柔声道:“大哥,这银子你留下吧,就当作险些被马踢了的压惊费,那些家夥们有的是钱,不会在乎这一点的。”

宛如雷轰电击一般,南宫战失魂落魄的盯著李元芳,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那颗狠毒虚伪卑鄙下流喜新厌旧的心脏彻底陷落的声音。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锺情一个人可以只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一句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而南宫战就是因为刚刚李元芳对农家夫妇露出的那个笑容和那一句话,让他在一瞬间爱上了这个男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一开始不过是想玩的久一点的对象,或许,在当初自己不经意的跟秋草说起要和他谋长远之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爱意,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但是现在,他第一次见到李元芳如此柔和的笑,如同和煦春风掠过人心一般,还有那柔和的声音,都是和他的武将身份严重不相符的,是他对这对农家夫妇的发自内心的爱护怜悯。那是显示著他善良的天性和内心的笑容和声音。南宫战一向是唾弃善良的,但因为李元芳,他爱上了这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善良本性。爱上了这个老实的,善良的,正直的,对他家大人忠心,对普通百姓爱护,对卑鄙自己冷若冰霜的男人,就宛如佛家的顿悟,南宫战在这一刻发觉自己也如顿悟一般,悟出了自己爱上李元芳的事实,虽然这个悟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他爱的那个人乐意见到的。

重新上马出发,南宫战可怜巴巴的直回头看著李元芳,越发看的他发毛起来。那匹马倒也是真的通人性,见主人频频回头,竟然放慢脚步,与李元芳的马儿并肩而行,这一回可让骑在他身上的男人喜出望外,原本就有些打消了弃马的念头,诡计根本就是被李元芳给识破了,就算自己脸皮够厚,也知道即便是弃马,对方也不可能同意和他同乘一骑的。如今这匹马如此的可爱,他是彻底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於李元芳来说,南宫战绝对是送不走的瘟神,他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大人怎麽也不帮自己一把啊。却不知陆文正看著他们两个,心里头正诧异呢,他悄声问旁边的李传芳道:“传芳啊,刚刚元芳做了什麽事情吗?”李传芳往後望了一眼,奇怪道:“没有啊,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陆文正咳嗽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没发现南宫宫主看元芳的眼神变了吗?别问老夫什麽地方变了,老夫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情爱的事,我这个老头子根本就不明白啊。”

李传芳“咳”了一声笑道:“大人,你有时候还真是……真是有些为老不尊,什麽叫我们年轻人之间情爱的事,你又不是没打那时候过来过。”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支棱著耳朵听话的秋草已经凑上前来,也对他们两个小声道:“陆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宫主是变了,否则那匹马现在如此配合,早就搂过去了,就他那功夫,李将军想躲是万万躲不过去的,可如今你们看看,不知道他的人哪个不把他当正人君子看?”一句话说得陆文正和李传芳都笑了。陆文正便道:“我们快点儿吧,莫耽误了正事儿,这些马也休息足了,若走的快,天黑前或许还能赶上投店。”说完了众人都催马急行起来。

如此一路上昼行夜停,只因陆文正年纪大了,否则他们查案缉凶心切,夜里也不会休息,饶是如此,至第二十天上,一行五人到了玉门关时,陆文正到底禁不住旅途奔波之苦,还是病倒了,这可急坏了李元芳和李传芳,他们心中把大人当作自己父亲一样爱戴,此时请医问药,殷勤服侍。奈何众多医生看了,都摇头说病症甚重,又训斥他们两个说父亲如此年纪,为何还要他旅途劳顿,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否则就是丢了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可把两人吓坏了。

陆文正也暗暗懊恼,他年纪虽大,但自恃平日里身体强健,因此并不把这路程放在心上,谁想心切之下,行的太急了,又在山里赶上了两场大雨,受了寒气,郁结於体内,方致今日之病,当下有苦自己知,空有要强之心也没奈何了,他又焦急那个案子,心道若不及早破案,万一凶手再次行凶,还不知多少人要死於非命,如此越病越急,越急越病,直闹成了恶性循环,那病越发的迁延不愈了。

南宫战见李元芳著急,他爱屋及乌之下,也跟著急起来,把自己怀里的灵丹全倒了出,只是细看看,并没有适合陆文正服用的。李元芳和李传芳见他如此,倒是暗中有些儿感动,心道此人虽不为人称道,但本质却也不坏。渐渐的过了三日,陆文正却是一点儿不见强。玉门关附近的大夫都请遍了,却是众口一词,就四个字儿:“安心休养。”偏偏陆文正此时心急如焚,纵然知道这个道理,却是做不到的。

这一日李元芳服侍大人吃完了药,便又要出去寻找大夫,行到南宫战房间时,忽见一个人背著个包袱进到他屋里,他本不想多呆,却听那人参见毕道:“宫主,这用火颜果炼制的灵丹终於大成了,四堂主得知宫主身在玉门,且马上可能遇到强敌,因此命小人日夜兼程赶著将这灵丹送来,以助宫主一臂之力。”

李元芳立刻站住了,他曾听大人说过这火颜果,此乃吸收天地精华,生长於苦寒之地的奇异果品,二十年方能成熟,普通人吃了它能延年益寿,百病不生百毒不侵,练武的人若服了它,则短时间内功力大进,直抵一甲子功力,实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如今那人说炼制的灵丹,他晓得凤鸣宫有一处分堂以炼药之名闻於天下,想必就是这四分堂了。只怕这灵丹药性比起火颜果实来,更加出色。当下犹豫著心想不知能不能买过来给大人吃下就好了,但细一思,不由自己也笑起来,暗道凤鸣宫富甲天下,怎肯为区区不多的银子放弃这可遇而不可求的异宝呢?

果然就听屋子里的南宫战惊喜道:“凌云这小子行啊,到底把这玩意儿给弄出来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堂主,就说本宫主完成这件事後,要好好赏他。”说完秋草也过来笑道:“宫主,这东西可真是好东西啊,多少人为了找一颗果子穷尽毕生之力,多少人为了这麽一个玩意儿互相拼杀,没想到上天垂怜,竟把这东西给了宫主,从此後可再没有谁能胜的过您了,一甲子功力呢,六十年啊,多少人不等练到六十年,人生就走到尽头了,啧啧……”他在这里摇头晃脑感叹不已,独李元芳听了心下怅然,知道这种异宝南宫战断不会让给别人的,就拿一座金山也没用,何况自己连金山的底儿都没有呢,因此叹了两声,黯然出门,仍到处寻找大夫去了。

寻了半天一无所获,都是些来给看过病的,有个大夫懒怠过来,干脆道:“这个小哥儿,你们家父亲的病只能静养,除非你有珍奇药品,否则就白搭。”说完把他推出门外,原来陆文正等人一路行来,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因此大夫们都将他们看作普通商旅之人,谈不上什麽恭敬。
李元芳被推出门後,想到大夫说的珍奇药品,不由又想起了那颗火颜果,他头脑一热,心想那个混蛋虽然不要银子,可是他这一路来,不是一直对我很感兴趣吗?大不了……就……就再给他一次,反正都被狗咬过一回了,也不在乎咬第二回……“思及此处,虽心中又羞且怒,但是也顾不得那些了,他深知陆文正的秉性,在这等紧要关头,让他潜心静养是不可能的,说不准如此忧心之下,对他的身体有大损伤,相较於自己深深爱戴著的大人,那点羞窘疼痛又算得了什麽?

一念之下,便匆忙赶回客栈,直闯进南宫战的屋里,却见只有秋草一人在那里缝制一件秋衣,见他前来,不由得眼睛都直了。看他的眼神就和看一只自动送上黄鼠狼门的大公鸡一样,李元芳被他看的不自在,忙咳了两声,咬著牙问道:“你……你们宫主……哪儿去了?”不等秋草回答,门口处就想起黄鼠狼热切的声音:“元芳,我在这里,你找我有事吗?”名叫南宫战的黄鼠狼走进门来,热情招待著送上门的肥美公鸡:“来,坐坐,喝茶,秋草,你还愣著干什麽?去倒一碗酸梅汤过来。”

“不……不用了。”李元芳也十分不满自己此时宛如待吃公鸡一样的身份,可是有求於人,不得不低头,於是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有……有一颗……火颜果做成的丹药吗?我……我刚才走到门口时……看见了那个人……不……不小心听到的。”他说这句话时,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为自己生平为数不多的几句谎言,尤其这句谎言在南宫战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一样,以他的聪明劲儿,怎麽可能听不出来,不小心听到的话能听到这麽些吗?

“是啊,怎麽了?”南宫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著迷看著他难得脸红的样子,心里却迅速转开了念头,暗想怎麽回事?难道元芳凑巧也想要这颗果子吗?果然就听李元芳低头结巴了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那个……我想要你这颗丹药去给大人治病。”他生恐对方误会自己是恬不知耻狮子大开口的人,又急急道:“我知道这颗丹药万金难求,所以随你开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就算死我也愿意,哪怕是……是你……你要……要这个……要这个……要这个……”他一连说了三声,身子这个词却还是说不出口,连秋草都听明白了,南宫战哪有不懂之理,他认真望著李元芳深深低下的头,忽然一笑道:“为了你们家大人,你还真的是奋不顾身,好吧,你今天晚上过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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