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by 扶风琉璃(下)【完结】(4)

2019-03-28  作者|标签:


  不远处云三的院子里,谢兰止画着画着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再一次45度仰望天空,艺术家气息瞬间暴涨,忧郁满腔:悲了个催的!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唐塘将自己的大作摆到师父面前,得意道:“就是这样了!就当是个小马车好了,有轱辘有轮子还有车板子,是不是很容易看懂?”
  “嗯。”流云点点头,执起笔道,“不过这是要给工匠看的,最好还是画得清楚一些。”说完蘸了蘸墨,在唐塘悲愤的目光中依葫芦画瓢又作了一幅。
  唐塘等他画完时,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想着师父这么能干,喜上眉梢自豪不已,连肺活量都提高不少,提起画纸呼呼两大口气就将墨迹吹干。
  流云侧头看着他笑眯起来的眼睛和卷起的唇角,眼眸一黯,倾身靠了过去。
  “师父,你画得……”唐塘兴奋地扭过头,看到突然靠近的俊脸,猛地收了声。
  两人同时顿住,时间仿佛凝固在周围的空气中。
  流云眸中微微一闪,瞬间恢复清明,将视线撇开,看到唐塘突然红上来的耳根,心里的某一方寸顿时柔软,曲起手指在他脸侧贴近耳根的地方轻轻蹭了蹭,感受到一片滚烫的热度:“我画得怎么了?”
  “画……画得……”唐塘垂眼压抑了一下颤抖的呼吸,“很好……”
  流云手指没有再动,静静地停在那儿,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我并不会作画。”
  “比……比我好!”唐塘艰难地闭了闭眼,可还是控制不住血液朝脸上涌去,腿都有些软了,心里一慌突然提高音量吼道,“至少毛笔用得比我好!”
  流云被他吼得有些无奈,将手指拿开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转身在桌上重新铺开一张纸,提起毛笔道:“那我写几个字给你看看。”
  “……好。”唐塘下意识回答,人却还在发愣。等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差点一头磕在桌边儿上,肠子都悔青了。
  没出息!简直是太没出息了!不管是不是错觉,先亲上去再说啊!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我啊啊啊!!!太特么丢现代人的脸了!!!
  唐塘气鼓鼓地瞪着桌子,好像那桌上正摆着自己刚刚从肚子里掏出来的芝麻大点的胆子,目光无比愤恨,正想着要不要把悔青的肠子也拖出来洗洗时,师父突然将纸推到他面前。
  “唉?”唐塘瞬间化身奥特曼,眼睛瞪成两颗硕大的鸭蛋,惊悚道,“这……这个……师父怎么会的?!”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过都不是汉字,而是汉语拼音,不光有单个的字母,还有声母、韵母,长的短的一大堆玩意儿……
  唐塘不可置信地将桌上的纸举到眼前,揉了揉眼凑近了几分仔仔细细地瞧,又狠狠眨了眨眼,还是有点惊悚,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流云将他脑袋推开,夺了纸放到桌上,指着上面的字问:“这些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是什么意思?”
  唐塘愣了一会儿,突然目露凶光狠狠一拍桌,“东来!!!我再三警告不许给人看!他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流云按住蹦起来的茶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东来伺候你自然是尽心尽力,但是却少了几分心眼,容易误事。以后但凡有极为要紧之事,都不可交给他办。”
  唐塘余怒未消:“哼!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唐塘偷瞄了他一下,突然眯着眼笑起来:“嘿嘿……原来师父也有不知道而又想知道的事……嘿嘿嘿……”话刚说完脑门上就被敲了一下。
  唐塘捂着额头,突然笑容一收,疑惑道,“师父,这些你看了多少遍?”
  “一遍。”
  “靠!”唐塘郁闷得想捶桌,心里极度不平衡,“怎么可以看一遍就能记住!”
  “过目不忘而已。”
  而已,还而已……
  唐塘此时心情极为复杂,幸亏师父不是他从小到大听到的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孩子”,不然他会自卑得羞愤而死;但同时他又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这可不是别人家孩子,这是他师父啊!
  流云见他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的,手指在纸上轻轻点了点:“问你话呢。”
  “哦!”唐塘笑嘻嘻的,“其实说不说对师父也没什么差别,这是给东来认字用的,师父都是识字的人了,用不上这玩意儿。”
  “认字用的?”
  “这个叫字母拼音,就是告诉他字要怎么念。所有的字都可以用这些拼音标注出来,不同的组合发出不同的音,这样我没时间教他的时候,只要给他做好标记,他就能自己认字了。”
  流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家乡的人,很聪明。”
  “那是!”唐塘不无得意。
  流云指着第一个字母问道,“这个怎么念?”
  “啊”
  “这个怎么念?”
  “啊”
  “……”流云不解地扭头看他,“问你话呢。”
  唐塘眨眨眼:“我回答啦,就念啊!”
  流云微微挑起眉梢,将视线从他脸上转向纸上的那个字母,点了点头。
  唐塘自信心暴涨,无限殷勤地拿手指在上面一个一个点起来:“啊,喔,呃,咦,呜……”
  流云扭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神逐渐深邃,手指下意识伸向他脸侧,又顿住,心中一动,拿过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唐塘张嘴就念:“柳,筠。”
  “我的名字。”流云淡淡道。
  唐塘停在了念“筠”字的口型上,唏着嘴抬起头,看着师父愣住了。
  唐塘之前问过几个师兄,师父究竟叫什么名字,没有一个人知道,师父从未主动提起过,自然也没有人敢问。现在,师父突然把名字告诉他,还这么清清楚楚的写在纸上,唐塘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的滋味很难形容。
  他愣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竟然因为这两个字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欣喜满足之感,忍不住张嘴又轻声念了一遍:“柳筠。”
  “嗯。”
  低沉的声音滑入耳中,唐塘靠近师父那一侧的耳朵突然烫得有如火烧,恨不得将那一声低低的“嗯”用录音机录下来。
  无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纸,终于将一瞬间的悸动压了下去,唐塘笑吟吟地抬头看了柳筠一眼,挠挠后脖子道:“师父的名字,我一直觉得挺神秘的……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现在要不要继续保密?”
  柳筠讶异地看着他:“你怎知大家都不知道?”
  “啊?难道他们知道?”
  “你问过他们了?”
  “问……问过……以……以前问的……”唐塘顿时觉得有些窘迫,挠着额头佯作镇定的盯着纸上的字。
  柳筠将他额头上的动来动去的手拉开,感觉到他手指明显的颤了一下,低声道:“暂时没有别人知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从没想起来过罢了,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说与不说都随你。”
  唐塘听了这话,顿时有了一种师父对自己比对别人更亲近的感觉,心里跟气球一样胀得满满的就差飘起来了,哪里还肯跟别人分享,连连摇头:“我不说。”
  这一天,唐塘再一次成功地将谢兰止这个被他带回来的客人抛诸脑后,赖在师父这儿吃了午饭,还睡了午觉,下午练功自然也是没出过院门,接着又跟师父一起吃了晚饭,直到晚上练完功才意识到:自己脸真大!皮真厚!可惜就是关键时刻用不上!
  唐塘像前一晚那样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后还是以龟速将能磨的时间都磨掉了。他无比怨愤地看看满天的繁星,一步三蹭地蜗牛一样挪到师父身边:“师父,我回去了。”
  流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嗯。”
  唐塘又一步三蹭地朝院门口挪去,死死瞪着那道门,恨不得吹口仙气把门吹远点儿。
  走到门边时,身后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四儿!”
  唐塘眼睛一亮,连忙转过去:“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流云看着他堪比星星的眼睛,胸口一窒,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事,夜里凉,当心点。”
  唐塘眼睛一暗,又迅速恢复正常,笑吟吟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师父温柔
  山谷里的气温原本就比外面要低一些,入了冬更是冷得飞快,没过几天,湖里便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背着山的那一侧,冰层足足有两三尺厚,这是唐塘亲自量过的。
  他在柴房里找了根结实的细棍子把一头削尖,卯足了全身的劲儿,又把练了半年攒下的丁点内力悉数注入,这才在冰块上成功凿穿个洞,抽出棍子一看,这厚度,简直可以在上面打滚开运动会了。
  唐塘在那儿捣鼓的时候,谢兰止就蹲在一旁看,俩人跟回到童年似的,玩儿得不亦乐乎,唐塘一看就是从小调皮捣蛋惹过老师请过家长的那种孩子,谢兰止就属于在一旁看着,心里痒得很体质却跟不上的那一类,只能干着急。
  “你怎么弱不禁风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上辈子是林黛玉吧!”唐塘两肘搭在棍子顶端,支着下巴斜着眼嘲笑他。
  “你丫上辈子才是薛宝钗呢!”谢兰止不服气地抬脚踢他,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引得唐塘又是一通嘲笑。
  两人都是温室里长大的,离北方又远,长这么大没见过几场真正的大雪,挺耐不住这里的严寒,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唐塘那点豆大的内力,打人还行,防寒却够呛,只好穿上厚厚的棉服,外面裹着一件极为帅气的雪白狐裘,惹得谢兰止眼圈儿绿了又红红了又绿,简直成了一头饿狼。
  这件狐裘是师父的,皮毛俱是上品,极为罕有,穿在唐塘身上基本就能从头罩到脚,别提多暖和了。当时还是师父亲自给他披上的,衣服拢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烫心烧肺得厉害,眼眶都热了,唐塘差点就伸手将人抱住,不过还是没够胆子。
  从小到大,也就这件事上胆子似乎小了点,他想,如果他喜欢的是别人,恐怕早就行动了,但是对面的是他师父,他连靠近一点都要勇气,真是邪门了。再说,他也从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是别人,谁都比不上师父,半根指头都比不上。
  谢兰止两只眼珠子如同上了强力胶水,死死黏在这身狐裘上,短短一盏茶功夫不知道跟他讨了多少回。
  “借我穿穿!”
  “不借!”
  “借我穿穿!”谢兰止瞪他。
  “不借!”唐塘鼻子哼了一声。
  “你丫借一下会死啊!”谢兰止气的头发都抖了,伸手就来拽。
  “会死!”唐塘抱紧衣服躲开,“就不借!你是小王爷!你王府那么有钱干嘛跟我借衣服穿!”
  “我现在就是一身棉袍!你看看我哪里有你混得好!我又没有那么疼我的师父!”
  “滚开,活还没干完呢!
  ”唐塘脸一红,踹了他一脚,埋下头抱住棍子继续往下戳。
  谢兰止一屁股坐到冰上歪着嘴喷鼻子:“哼!王府里再关心也不是冲着我来的,都是冲着那个风流货!就算那风流货还在,估计也要来气上火。你看前天被我赶回去的那个下人,给我带什么好吃好穿了吗?屁都没有,就知道喊我回家!也怪不得那风流货天天花前月下,没娘管的就容易这样!你说这种大户人家,除了亲娘,还指望谁疼啊?还是你幸福,混个江湖还有师父罩着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塘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觉得脸上更烫了。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师父对自己特别好,跟对别人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又没谈过恋爱,哪里分得清师父是哪种意思。这些天要不是谢兰止天天跑他那边睡,拉着他胡吹海侃,他估计还得胡思乱想地连续闹失眠。
  谢兰止嘀嘀咕咕抱怨了一会儿自己的命苦,突然咦了一声爬起来:“你师父不是挺恐怖的吗,我见到他都腿儿抖,他怎么就对你那么好啊?”
  “我……”唐塘手一抖,不自在地把身子转过去,屁股冲着他继续戳冰,“我讨喜啊!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
  “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啊!”谢兰止被他说得不爽,两步绕到他面前大拇指朝自己脸上比划,“我这么才华横溢你比得了吗!”
  “是是是,你最才华横溢!”唐塘把头又埋低了一点。
  谢兰止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探头看他又没看清,把脖子再折下去一点,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惊奇道:“哎?你脸红什么啊?”
  唐塘被发现了干脆死鸭子嘴硬,抬起红通通的脸冲他:“冻的!不行啊!”
  “冻个屁!穿这么保暖的衣服还好意思说冻!”
  唐塘踹了他一脚,埋下头继续干活:“哼!这冰看起来挺厚的,也不知道溜冰鞋什么时候能做好。你看看你这林黛玉的体质,还想学人溜冰。要不是为了给你多做一双,这鞋早就该送过来了。”
  “管它呢!我是一点儿都不急,我得学会了才回去!你要不把我教会了,我就赖在这儿过年!反正王府里的也没我什么亲人……”
  唐塘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眶有点泛红,忍不住伸手推推他:“算了,别难过了。明年把游泳学会了,我试试看能不能带你回去。”
  谢兰止抽抽鼻子扭过脸哼哼:“谁难过了!”
  接近日暮时分,唐塘被师父喊过去,一进门就笑嘻嘻地伸手比划:“师父,我今天把湖里的冰量了一下,有三尺这么厚!在上面蹦跶都没关系!”
  柳筠拉过他的手摸了摸:“没冻着吧?”
  “没……”唐塘垂下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里闪着光,亮晶晶的。
  “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柳筠拉着他走到箱子旁边。
  唐塘一抬眼就见到箱子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两只木头做的溜冰鞋,惊喜地扑了过去:“今天送过来的吗?竟然两双都做好了!还挺快的!”
  “你看看能不能用。”
  “能用能用!”唐塘喜不自胜,赶紧拿了一双放到地上,把脚塞进去将绳子在脚上腿上绑绑好,试探着在地上蹭了两下,发现这木头轮子磨得还挺圆的,光滑度也正合适,顿时激动地不行。
  “师父!要不我现在就去试试吧!”唐塘抬起脸来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柳筠看看他脚上的鞋,又抬眼看他,拇指在他脸侧蹭了蹭,轻声道:“好。”
  唐塘顿时血气上涌,这才发现,穿了溜冰鞋之后增高了不少,突然离师父的脸好近,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柳筠看着他突然变得呆滞的脸,指尖感受到灼人的温度,心里像是被这高温化开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将放在他脸侧的手挪到他颈后,眼神逐渐加深,仿佛带着漩涡,能把人灵魂吸进去。
  唐塘被这种眼神看得骨头有点酥,脖子后面的温度更是像带了电,窜过所有的血脉和筋骨。那种感觉又出现了,那种师父或许有点喜欢他的感觉……哪怕一点点,都能让他惊喜不已。只是他不敢妄加断定,生怕是自己一不小心产生的错觉。
  唐塘就这么傻乎乎地看着人,心里像裹着一团火在烧,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突然伸出手扑过去将师父抱住,脸紧紧地朝他颈侧贴了过去。
  柳筠没提防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竟被他这种小炮弹一样的冲力给撞得往后退了半步,连忙抬手搂住他。
  唐塘感觉自己心肝儿都颤抖了,扑上来的一瞬间所有勇气全部消失,飞快的说了四个字:“谢谢师父!”又以雷霆之势迅速从柳筠怀中撤出。
  “师父我去试试溜冰鞋!”唐塘感觉心里的那团火已经烧遍全身,彻底将自己煮成一只鲜艳的大闸蟹,红着脸顶着心虚落荒而逃。
  可惜他一时脑热,忘记脚上还穿着溜冰鞋,两条腿远远没跟上冲出去的势头,才跨出两步整个身子就直挺挺朝地上扑过去,扑地前腰间突然一紧。
  柳筠一只手搂过去将他捞起来,另一只手也顺势绕到前面将人抱住,两人紧紧挨着,隔着厚厚的衣服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熨烫的体温。
  唐塘后背一阵酥麻,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柳筠垂眸盯着他仿佛着了火的耳根看了半晌,呼吸微乱,突然垂下头将脸埋到他颈间,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慌什么?”
  略显黯哑的低沉嗓音伴着温热的气息,紧贴耳侧羽毛一样拂过来,唐塘被刺激得腿一软,幸亏被抱住才没有滑下去,眨了眨眼半天没回过神,只凭着本能开口:“没……没慌什么……”
  师父的眼睛、鼻子、嘴巴……师父的呼吸……师父的身体……一切一切,从没靠这么近过……
  唐塘空白的脑子眩晕了好久才渐渐回神,等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时,突然觉得眼睛一阵酸胀,狠狠眨了几下才觉得好受些。
  “师父……”唐塘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身体微微朝后贴过去一点,心里瞬间被满足感充盈,闭上眼深吸口气道,“师父……你是不是……”
  腰间的力道蓦地一松,背上紧贴的热度也骤然失去,寒冷的空气瞬间包围过来,唐塘半张着嘴,被卡住的话从唇齿间消失,再没有勇气吐出半个字,刚刚充盈到满溢的心猝不及防之下被挖空了。
  唐塘愣愣地看着门外光秃秃的柳枝,恍惚中以为刚才靠那么近只是幻觉。
  柳筠拉开小段距离绕到他身侧,将他的衣服拢拢紧,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元宝来了,许是喊我们去吃饭的。”
  原来是元宝来了啊……
  唐塘眼睛一亮,飞快地抬起眼皮子瞟了师父一眼,又迅速垂下去,刚刚沉入海底深渊的心似乎被重新提拉上来,恢复了正常。
  “哦……”唐塘点点头,盯着脚上的溜冰鞋弯着嘴唇傻笑。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果然没一会儿,元宝便出现在了门口:“公子、四公子,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端上来吗?”
  流云侧头看着唐塘:“你饿不饿?”
  “不饿。”唐塘摇摇头,伸手在脑门挠了挠,借此挡住自己花痴一样的笑脸,“我想先去试试溜冰鞋。”
  “那就过会儿再端上来吧。”柳筠将元宝打发掉,牵起唐塘便朝外走。
  唐塘跟在他身边,觉得距离不够近,又偷摸着贴过去一点。
  柳筠见他走路有些费力,停下来道:“先把鞋脱了,到了再重新穿上。”
  “哦!”这一路不是石子就是泥土,确实不适合穿着溜冰鞋,唐塘连忙弯下腰将绳子解开,把鞋提在手上,冲着师父灿烂的笑了笑。
  柳筠看着他在夕阳映照下光彩焕发的脸,喉头猛地一紧,迅速将视线撇开,拿过他手中的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唐塘囧囧有神地瞟着师父提鞋的手,一边哀嚎我没这么娇弱吧,一边又乐得晕头转向。
  到了湖面上,激动兴奋之情终于成功压倒心里五彩缤纷的泡泡,唐塘又恢复了神气活现的模样,往中间跑了很远的距离,揣紧狐裘在冰上使足力气蹦跶了七八下,半丝裂纹都没见到,抬起脸笑道:“师父,你要不要玩?”
  “不了,我看着你就行。”柳筠将鞋递给他。
  唐塘笑嘻嘻地把鞋接过去,弯下腰准备穿上,突然听到岸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
  唐塘顾不上疑惑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非常非常不爽:真会破坏气氛!
  “师父——!”那边又喊了一声,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唐塘恼怒,不经大脑地扭头就冲那边吼:“徒儿——!”
  柳筠看了他一眼,抬手在他额头敲了两下:“没大没小。”
  岸边传来一阵隐约的笑声。唐塘顿时大窘,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忽的又精神一震:“咦!这不是阿大的声音吗!”
  “嗯。”柳筠点点头,“你才听出来么?”
  “师父,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继续。”唐塘知道云大回来必定是有正事要谈,再说自己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一时兴奋,溜冰的事反倒不急了。
  “好。”柳筠将他的鞋拿过来,又被他夺走。
  “嘿嘿……师父,还是我来拿吧!”开玩笑,师父这么温柔的一面怎么能让云大那种人精看到!
  “不碍事。”柳筠说着又伸手过去。
  “不要!我自己拿!”唐塘扭过身子将鞋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好。”柳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左手给我。”
  “……”唐塘依言腾出了左手,却没有伸出去,他走神了:师父你不是行动派的么,怎么突然改语言派了……
  柳筠见他兀自发呆,便一言不发地将他爪子拉过来,牵着他朝岸边走去。
  “……”唐塘直着两只眼珠子瞪自己的爪子:没错!师父果然还是行动派的!
  两人才走了几步,唐塘感觉柳筠明显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小下,可周围的气压却一下子低了不少,不由好奇地朝他瞄过去,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唐塘再一次被他这种神色唬得一阵心惊肉跳,顺着他目光朝岸边望去,隐隐能见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大师兄好像从来没穿过红衣服吧……”唐塘嘴里喃喃着,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
  云大这趟出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抓离无言,如今云大回来了,旁边还多了一道红色的身影,那来人是谁,显而易见。
  唐塘想到了之前中的卵蛇蛊,顿时打了个激灵,一通恶寒从头窜到脚,那种由皮肉到骨血的蚀心剧痛全部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叫嚣翻滚着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
  柳筠感觉到他掌心有了些湿意,握住他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抚道:“如今是在我们自己的地方,不必担心。”
  “嗯。”唐塘点点头,“倒不是担心,只是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柳筠手指无意识又加了几分力道,看了他一眼:“我也后怕。”
  唐塘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已经转过去的侧脸,短短四个字竟如同暮鼓晨钟一般在脑中撞响了一波又一波回音。
  前面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唐塘原本是盯着离无言的,结果走近之后却被云大绛紫色衣摆之下那双亮瞎眼的骚包银靴给吸引了注意力。
  云大脚踩冰面、器宇轩昂,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似笑非笑,远看倒是龙章凤姿,近看依旧是那么一副欠扁的雅痞模样,目光极为明目张胆地从唐塘和师父交握的手上扫过,还故意停留了几秒钟,抬起眼跟唐塘对视半晌,笑意更深。
  唐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舍不得将手抽出来,见师父也完全没有什么不自在或者要避讳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涌上几丝喜悦。
  “师父!”云大用目光将唐塘取笑一番后,又恭恭敬敬地跟柳筠打了声招呼。
  唐塘暗嗤:欺软怕硬!
  转目一瞧,视线落在他后面的离无言身上,不由有些吃惊。
  离无言斜倚在岸边的歪脖子树上,一身如血的红衣艳如残阳,腰间挂满各式乐器,头顶的灵蛇髻如真蛇一般扭曲蜿蜒着冲向天空,发间的簪子也极为眼熟,碧绿醒目的翠玉笛。
  这一身打扮着实诡异,但真正让人吃惊的却是离无言的脸,描眼画腮、黛眉红唇、额间还点着寿阳梅花妆,若不是唐塘早有心理准备,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绝、世、大、美、女!
  唐塘视力很好,目光落在他极为明显的喉结上,胃里一阵酸水沸腾:这忒么的果然是个人妖!
  ☆、离音宫主(一)
  唐塘正被离无言的打扮雷得目瞪口呆之际,眼前猛地一花,等反应过来时,师父已经飞速冲了出去。
  凭他的功力自然是看不清楚动作,只觉得一道白光滑过,眨眼间人已经到了离无言所靠的歪脖子树旁。
  离无言在柳筠逼近时突然身动影移,瞬间便后退数丈,轻轻掸了掸衣袖,抬手捻着耳侧的一缕青丝娇媚一笑。
  唐塘看着他这笑容,嘴角一抽,凑到云大耳边表达他极为深切的同情之意:“阿大,这一路真是苦了你了……”
  云大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唐塘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视线一眨不眨地追着师父的身影。
  柳筠刚才并未尽全力,但在冲过去的时候原本是笃定离无言躲不开的,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离无言不仅躲开了,而且躲得极为轻松,不由心下诧异,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朝他进攻过去。
  离无言挑挑眉,一甩裙摆旋身而起,脚尖在树枝上轻盈一点,再次后退。
  唐塘睁大眼睛看得十分认真,可惜那两道身影都动作极快,他眼睛都瞪糊了,就只见到一红一白两道影子,时而缠在一处,时而豁然分开。
  他揉了揉看花的双眼,喃喃自语:“我勒个去,再看下去要看成草莓冰淇淋了。”
  “什么草莓冰淇淋?”云大好奇问道。
  唐塘抬眉鄙视地看着他:“有些东西,我不想解释给太笨的人听,太费力。”
  云大眯起眼睛半笑不笑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我记得这件狐裘是师父前年得的,雪狐通身雪白不含一丝杂色,极为珍贵。师父鲜少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这件衣裳倒是难得的中意。”
  唐塘脸上一阵热烫,耳朵里将他的话听的一字不落,面上却要极力保持淡定,看得云大捂肚子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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