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给徒儿笑一个 by 扶风琉璃(下)【完结】(3)

2019-03-28  作者|标签:


  唐塘斜眼瞥他:“你耳朵长背上了还是扔江里了?我可不是开玩笑,你爱信不信。”
  谢兰止眼睛狂眨:“怎……怎……怎么……怎么回去啊?”
  唐塘见他比自己还大舌头,心理顿时平衡了,挑着眉道:“就咱们这医谷的湖里面,有一个黑漆漆的方洞,跟密道似的,跨进去一脚便进了我家附近的医院。你信吗?”
  “不……不……不会吧?”谢兰止继续大舌头。
  “不然你说我怎么没有穿到别人身上呢?我就是从那儿直接过来的。唉……不过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等我理顺了再跟你详细讲讲。现在我只能说,我能过那个洞,可以带着你去试试,不过你能不能过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谢兰止似乎有点相信了,瞪直眼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变成一脸苦逼相:“有……有别的密道吗?”
  唐塘敲他脑袋:“有一个已经是天大的事了,你还想要几个啊?”
  “我……”谢兰止一张风情万种的脸皱成十八个褶儿的狗不理包子,泪流满面指天咒骂,“老子不会游泳啊……”
  “……”唐塘顿时觉得一种无力之感油然而生,脸贴着桌面拿手指在上面敲了好久,直到东来将茶端过来才直起身子,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最真诚的建议!等春天来了,百花开了,大雁飞回来了,你就下河学游泳吧!”
  谢兰止扔了扇子一把抱住他痛哭流涕。
  到了快吃晚饭时,唐塘磨啊磨蹭啊蹭地去了他师父的院子。
  流云见他过来,神色顿时柔和了几分,等他笑嘻嘻蹭到跟前时,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道:“茶喝过了?”
  “茶?什么茶?”唐塘一脸迷茫,一抬眼对上师父幽深的目光,突然脑子里仿佛轰炸机飞过,想起了下午落荒而逃时那个蹩脚的借口,耳根瞬间染上赤霞,舌头再次失去控制,“茶……喝……喝……喝过了……”
  “了”字一出口,唐塘突然将嗓门提高八度,简直用带吼的声音把下面一句话喊出来,“师父饿不饿!!!该吃晚饭了!!!”
  “声音轻点……”流云无奈地看着他道,“你不用跟谢公子一起么?”
  唐塘吞吞吐吐:“我陪……陪师父一起吃……”
  流云站起来,抬手在他头上轻揉两下:“谢公子已经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吼:“老子找了你半天啊!”
  唐塘吓一跳,扭头瞪着谢兰止:“你来干什么?”
  “找你吃饭啊!到饭点儿了啊!”谢兰止一脸的理所当然。
  唐塘顿时面色有些不自在,狠狠瞪着他不知该不该答应,正犹豫间,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你去吧。”
  “啊?”唐塘扭头抬眼看了他一下,想到自己实在找不到借口赖在这儿,不由有些失望,重新垂下眼,“哦……那……师父我走了……”
  “好。”
  唐塘带着难以抑制的失落情绪,故作轻松地抬腿往外走,才一只脚跨出门槛,突然胳膊上一紧,扭过头见师父正垂眼看着自己,“吃完了过来练功。”
  唐塘心中一喜,嘴角立马控制不住翘起来,什么失落的情绪都一扫而空,笑嘻嘻点头:“哦!”
  坐在饭桌上,唐塘心情特别愉悦,吃得满面生光。云三和谢兰止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没吃好馋着了,怎么吃个饭能高兴成这幅德行。
  唐塘鼓着腮帮子乐颠颠道:“咱们医谷的厨子手艺好!外面吃不到这么美味的!”
  云三一脸狐疑,看他连吃几大块红烧肉,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用美食家品评菜肴的速度慢慢慢慢地嚼,每嚼一口都停一下,极为仔细地体会其口感,疑惑道,“不过如此啊,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你不懂!”唐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大快朵颐。
  吃完饭,唐塘将谢兰止往云三那儿一推:“你们俩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知音,那就探讨探讨字画中的无穷奥妙,我去师父那儿练功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谢兰止扯着细长的脖子目送他的背影:“练功这么积极,难怪我打不过。”
  唐塘走到院门外突然又把头从门口探进来,冲着谢兰止毫不客气地喊:“就算我不练功,你也打不过!”见谢兰止恼怒地将扇子扔过来,连忙缩回脖子飞快地溜了。
  唐塘原本以为去师父那边马上就要练功的,没想到进去时师父的饭菜才刚刚摆到桌上,惊讶道:“师父,你还没吃晚饭?”
  “嗯。”流云指指旁边的凳子,“坐下吧,一会儿再练功。”
  唐塘凑过去坐下,看了他一眼:“师父怎么现在才吃?当心胃病又犯了。”
  流云拾起筷子,漫声道:“不碍事,看书看晚了些。”
  唐塘瞟了他一眼,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低声道:“师父,我还能再喝一小碗汤……”
  流云侧头看着他,脸庞五官的深刻轮廓在摇曳的烛火中晕染上一抹柔和的色彩:“好。”
  ☆、失眠之后
  唐塘失眠了。
  习惯了出门在外每晚与师父同塌而眠的日子,回到医谷后,躺在柔软舒适的暖床上,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培养睡意。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床上铺了两层厚厚的褥子,上面还盖了两条更饱满的棉被,全部都是东来抱出去晒过的,蓬松绵软,带着阳光混合着皂角的清香。本该很享受的,可他蜷缩在里面折腾来折腾去却是浑身不爽。
  师父的气息还在心尖儿上萦绕着,可鼻端闻到的却是另一股味道,不爽!很不爽!唐塘摸了摸脸,回味着师父白天留下的细微触感,更加睡不着,想高兴一下,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哼哼唧唧地躺在被窝里烙饼。
  他晚上练完功在那边磨了半天,差点就想厚着脸皮赖在师父那儿了,可这是最熟悉的地方,他实在找不到借口,总不能说出门在外惯了回来反而不熟悉了吧?那他娘的适应能力也太差了!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落枕就睡的。
  唐塘被自己闹得没办法,起床拿了本医书来看,结果越看越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突然想起找谢兰止聊天,这才惊觉吃过晚饭后还一直没见过谢兰止呢,也不知道人晚上睡在哪儿。谢兰止虽然因为老乡的缘故瞬间成了他哥们儿,可他如今毕竟来作客的,他竟然就这样把客人扔下了?唐塘闭上眼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深感无力。不过以云三的办事效率,谢兰止应该用不着他操心。唐塘迅速自我安慰了一下,再一次很没有良心的把谢兰止抛诸脑后了……
  失眠的成效非常显著,第二天清晨,唐塘顶着两颗乌溜溜的熊猫眼从床上爬起来,一夜未睡的脑子运转起来有点卡壳,走起路来都是用的凌波微步,挺像他曾经偷偷通宵打游戏的后遗症。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拿热毛巾敷眼睛也没用,暗暗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绕着湖跑十圈,把自己给累趴下再回来睡觉!
  吃过早饭将昨晚越看越精神的那本医术捞起来翻看,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犯困了!这本夜里让他越来越精神的书现在竟然让他犯困了!
  “啊——!!!”唐塘乘着神智还算清醒,无比郁卒地朝着屋顶大吼一声,总算把逐渐迷糊的神智给拉回来。
  东来正在吃早饭,一听声音扔了筷子就慌慌张张跑过来,嘴里还在嚼着,含混不清地问道:“四公子,怎么啦?”
  “没事没事!练嗓子呢!”唐塘连忙冲他摆手,笑嘻嘻道,“早上起来要练练嗓子,不然年纪大了就说不动话了。你快去吃饭吧,不用管我。”说完还捏捏喉咙装模作样的又啊了几声。
  早起时光线昏暗,东来没注意到,此时走近几步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熊猫眼,顿时吓一大跳:“公子,你眼睛怎么了?被谁打了?”
  唐塘哀叹一声伸手将脸捂住:“没事没事,就是没睡好。你快去吃饭!”
  “哦……”东来见他老催自己,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人一走,唐塘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将书狠狠摔在了桌上,气势汹汹地去找谢兰止了。
  果然没猜错,谢兰止在云三那儿。
  谢兰止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毛笔支着下巴作45度仰望湛蓝天空的忧伤状,一见唐塘顿时激动悲愤得热泪盈眶:“救命……”
  唐塘看了看院子里的状况,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你一人?三儿呢?”
  谢兰止面露瑟缩,哽咽不已:“拿……拿剑去了……”
  话音刚落,云三就拿着他的青鹤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塘冲过去一把将他拉远,耳语道:“三儿,你拿剑干嘛?看把他吓的,都快哭了。”
  云三看到他笑了笑:“练剑啊。”
  唐塘惊讶地瞪着他:“你不是昨天才说不能欺负他的吗?”
  “没欺负他啊!”云三脸上的神色无比真诚,“谢公子说不知道画什么,要坐在院子里想一想,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就准备在一旁自己练练剑。”
  “真的?”唐塘一脸狐疑,他现在极度怀疑云三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他可还清清楚楚记得后面山洞里那个叫宋笛的人见到云三时那副满面惊恐的模样。以前觉得整个医谷里面云三是最宅心仁厚的,现在打死他都不信了!
  “当然是真的!”云三点了点头,“你眼睛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唐塘郁闷扭头:“还好你没觉得我是被人打了,真不知道东来什么眼神。”说着两三步走到谢兰止面前。
  谢兰止正期期艾艾的看着他,等他走近突然瞪大眼把毛笔一扔,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妈呀我的亲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唐塘被他这么一吼,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无奈地将他双手拨开:“你这眼神儿跟东来真是绝配!你忙你的,我就在旁边躺会儿。”说着指指旁边的躺椅便要走过去。
  “别走!”谢兰止大吼一声突然拽住他。
  唐塘顿时头皮发麻,当时在船上被他生拖死拽的情景历历在目,想想仍然觉得头疼,扭过脸哀叹:“哥哥,你又拖着我干嘛?”
  谢兰止一脸的悲痛欲绝:“你站我旁边!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唐塘忍住掐死他的冲动,瞥了眼身后的云三,小声道:“他就练练剑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谢兰止将他拽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我不信!我不想画画他才去拿剑的,他肯定是想要挟我!你留下来好歹还可以给我挡挡啊!千万别走!”
  “那你画一幅会死啊?”唐塘无语地翘起腿,把胳膊支在石桌上。
  谢兰止差点吐血:“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毛笔!老子什么时候用毛笔画过画啊?你让我怎么画!”
  “那你用木炭啊!”
  谢兰止一愣,瞪着他喃喃道:“我靠!我怎么忘了!我袖子里还藏着一块呢!”说着赶紧伸手在袖口中掏起来。
  唐塘撇撇嘴,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躺椅那边躺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终于心满意足。
  谢兰止轻咳一声道:“云三兄啊,我最近比较喜欢用炭来作画,我画个新鲜好玩的给你看看吧,把这毛笔砚台收了如何?”
  “新鲜好玩的?”云三正在擦剑,闻言一脸惊喜地举着剑走过来,“兰止兄想到画什么了?”
  “当心当心!刀剑无眼啊!”谢兰止见他那把剑横在自己面前,吓得腿都软了,差点窜到桌子低下去,“当当当……当心!把把把……把剑放低一点……”
  云三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剑,连忙将手垂下来,剑也跟着拖到了地上,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太激动,忘记手上拿着剑了!”
  “没没没……没关系!”谢兰止擦擦额角的冷汗,“你你你……你去练剑好了,我画好了告诉你。”
  云三满脸高兴地应下,又走回去擦剑了。
  谢兰止举目望天一脸忧伤:不知道真正的谢兰止有没有被人逼着画画的经历啊?真是太特么丢人了!忧郁完一低头,发现唐塘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睡是醒。
  唐塘撑着一条腿斜躺在那儿,阳光打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旁边两人的声音早已渐渐远去,眯着眼很快便昏昏入睡。
  此时流云刚刚跨入唐塘的小院,走进屋只见桌上躺着一本医书,人影却是半个都没见到,走出去绕到旁边找到东来,东来完全迷茫,连四公子不在都不知道。
  流云猜到他应该在云三那儿,便穿过竹林间的小路找了过去。
  虽然已是寒冬,但竹林依旧生机勃勃,只有数片叶子黄绿交杂,走在里面仍然是满目青绿。
  流云也是一夜都没睡好,显然是习惯了唐塘在身边,习惯了听他嘀嘀咕咕说一堆话,然后听他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自己也跟着沉沉睡去。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带着清醒和警觉入睡原本便是习惯,突然有一天改变了,竟再不愿回去。好在这对他来说已是常态,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疲惫来。
  走到云三院门口,流云顿住了脚步。里面三人各据一角,各忙各的,竟没人发现他的到来。
  唐塘躺在躺椅上,姿势极为放松,一边的腿撑着,另一边的手挂在外面,整个人完完全全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
  流云抬腿走进去,对着看到他正要打招呼的云三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屋子,不过片刻便从里面出来,手中多了一块薄毯。
  云三和谢兰止直着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走出来,又缓缓走到唐塘身边,抖开毯子便要替唐塘盖上。
  “等等!”谢兰止压着声音匆忙制止。
  流云手一顿,回头看他。
  谢兰止扯着脸皮笑了笑:“能不能再稍微等一会儿啊?我在画他呢,很快就好!就一小会儿!”
  流云疑惑地直起身子走过去。谢兰止连忙讨好地将画挪到他那个角度:“你看,马上就好!还差一点点!”
  流云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画法,不由眉梢微微一挑,抬眼朝唐塘看去,又垂眼看了看石桌上的画:“那你继续。”
  谢兰止连忙点头,乐滋滋地掳了掳袖子继续干活,果然再添寥寥数笔,很快便完工,得意地拍了拍手,抬头道:“好了!”
  流云垂眸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人,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谢兰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喂!”
  流云睫毛轻扇了两下,抬起头淡淡“嗯”了一声,走过去将毯子轻轻盖在唐塘身上,看到他眼圈一周浓浓的青黑色,不由愣住。
  云三走过去:“师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流云抬起头淡淡道:“没什么,让查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么?”
  “是。一切已安排妥当,挑选的人手都各自出去了。”
  流云点点头:“等四儿醒了,让他过来练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好。”云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再一次出现受到刺激无法回神的表情。
  此时站在这儿的是云三和谢兰止,而不是大小福,不然俩人早就把头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去了。云三极力将脸色恢复平静,这才回头去看谢兰止的大作。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谢兰止画的正是唐塘躺在那儿睡觉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将人用模子刻上去一般,逼真得让人不敢直视。水墨画都讲究的是个“意”字,从来没有这样写实的,云三饶是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画法,顿时惊为天作。
  “妙哉!妙哉!”云三一脸激动,“想不到还可以如此作画!兰止兄真是独具匠心!”边说边举起纸来细细打量,赞叹不已。
  谢兰止被他这么一夸,心里好不得意,撑开折扇笑出一脸灿烂的神采。哼!没见过吧?新鲜吧?会舞剑了不起啊?少见多怪!
  云三这一激动,把唐塘给惊醒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舒服了不少,这才睁开眼:“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啊?”
  “兰止兄刚才作了一幅画,生动极了!”云三笑着将画拿过来拎在他面前,“你看,画的是你。”
  唐塘抬起脖子看了一眼,非常配合地赞叹了一下:“好逼真啊!真厉害!”转头就趴在那儿暗地里冲谢兰止使眼色:呸!不就是素描么!老子见多了!你也就在这儿忽悠忽悠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谢兰止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他的眼神,依旧得意非凡,冲着他挑眉梢抛媚眼,扇子摇得更欢了。
  唐塘被他那媚眼飞得差点趴地上大吐一场,抬腿做了个踹他的姿势。这一抬不由愣住:“唉?谁那么好心啊?还知道给小爷盖毯子!”
  “师父!”
  “你师父!”
  两人异口同声。
  唐塘表情凝住:“谁?”
  云三看着画故作漫不经心道:“师父刚刚来过了,说等你醒了让你去练功。”虽是一脸淡定,眼珠子却不由自主从画后面瞟过去。
  唐塘眨了眨眼,突然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迅速将滑下去的毯子捞住,点点头道:“哦!马上去!”
  说着匆匆忙忙抱着毯子奔进了屋子,一进去迅速将毯子往边上一扔,人跟虚脱了似的靠在墙上,抬起两只手狠狠在脸上连拍好几下,好不容易把涌到脸上的血液给拍回去,嘴角却控制不住翘起来,连忙又捧着脸搓了搓,乱七八糟地忙活一通,总算恢复正常。
  唐塘面色镇定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夺过云三手中的画,冲谢兰止挥了挥:“谢了啊!”
  “唉?这是兰止兄画给我的,你抢过去做什么?”云三伸手去夺,被唐塘一个纵身绕到躺椅后面避开。
  “这上面画的是我,这画当然就是我的!”唐塘挥了挥手中的纸冲他得意一笑,“你想要,让他再给你画一幅呗!”
  云三突然扭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谢兰止。
  谢兰止看到他这种眼神就想到那把剑,警惕地往后退开一大步,连连点头:“我画我画我一定画!刚才就想画你来着,你一直在动,我只好画他了!”
  云三惊奇道:“原来我不能动啊?”
  “那当然!”谢兰止点头。
  “没问题!那我不动就是了!”云三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谢兰止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子,觉得自己无限苦逼,狠狠瞪了唐塘一眼。
  唐塘跟挥手绢儿似的将那幅画又挥了一遍,笑嘻嘻跑开了。
  接近师父的小院门口时,唐塘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两大口气才恢复正常心跳。
  流云正躺在躺椅上休息,听到他脚步声便睁眼看过来。
  唐塘火速冲到他面前,因为脑补了师父给他盖毯子的温馨画面,心里简直有七八只爪子在挠,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画展开,趁机把自己乐得有些忘形的脸挡住:“师父你看!是不是挺像的?”
  流云早已见过画了,此时自然不会过于吃惊,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定在了画上:“你把脸遮着,我怎知像不像?”
  “……”唐塘躲在后面偷偷抹了把脸,把画挪开露出脸来,笑容总算是收敛了不少,“那现在看像不像?”
  流云从石椅上站起来,低头看他,唐塘一下子觉得一道阴影压了下来,想拉开距离减轻点身高上的压力,可又实在是舍不得挪开半步,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师……师父,像……不像?”
  四周一片寂静,等了半天却听不到声音,唐塘疑惑地抬起头,突然撞进师父深深地目光,墨玉般的瞳孔将自己映入其中,两只瞳孔,两个小小的自己。
  ☆、师父磨墨
  唐塘喉咙发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小人,脑中能用来思考的神经一根一根地抽离,正神思恍惚间,突然感觉手上一松,抽离的脑神经又一根根塞了回去。
  流云将画拿过去,垂眸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唐塘,瞳孔中的光泽有如碧波荡漾。
  唐塘看得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再这样傻不愣的对视下去,真的会丢人丢到姥姥家,接着便见师父双唇微启,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一个字:“像。”
  全部注意力被引到眼前的唇上,唐塘一口气倏地顿住,闭了闭眼才缓过劲儿来,强作镇定地点头:“嗯嗯,我也觉得挺像的。”内心却在咆哮:我靠!师父是不是故意的!半天就挤出来一个字!
  “夜里没睡好?”
  “嗯?”唐塘突然听到这句话有些心惊肉跳,脸色摆得更加镇定,舌头却没控制好,“还……还可以。”
  流云目光凝注在他眼周两圈极为明显的黑影上,不置可否。
  唐塘心虚不已,转移话题道:“师父,今天上午就练功啊?那我现在开始?”
  “下午练。”流云说着,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转身向屋子走去。
  唐塘一下子惊呆了,死死瞪着两只交握的手,恨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好不容易将视线转开,又不停地朝师父的侧脸上瞟。
  师父面色如常,可唐塘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都是暖的,他扭头看看外面的阳光,如坠梦中,眼睛明亮了好几个级别,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自认为不着痕迹地将手紧了紧。
  流云感觉到手中的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
  唐塘虽然微垂着头,可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心里一慌又连忙将手松开。
  流云指尖的力道微微收了收,没让他松开,牵着他一直走到桌前。
  唐塘差点一头撞在书架上,半天没回过神。
  这是啥情况啊这是?这可不是山洞里那种阴冷潮湿的环境,师父为什么还要拉着我?
  唐塘晕乎乎的揣摩着,也不知道师父这是对他有好感了呢,还是彻彻底底拿自己当长辈拿他当小孩儿了,心里忽喜忽悲,跟电梯似的上上下下地吊着。
  流云将手中的画摊在一旁,又取了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中间,回过头看着兀自发呆的唐塘:“你上回说的溜冰鞋,会画么?画出来去找工匠做。正好湖里也快结冰了,过两天便可以玩了。”
  “唉?溜冰鞋?”唐塘惊讶抬头。
  “嗯,不是说喜欢玩么?”
  唐塘刚刚还纠结萎顿的脸色瞬间变得透亮,喜滋滋地扑到桌前,眉飞色舞道:“可以用木头做!不过要磨得很光滑!”
  “好,那你画吧。”
  “嗯!”唐塘从来没觉得毛笔是如此的亲切,师父是如此的温柔,心里美得简直要冒泡了!大喇喇地摆好姿势,撸撸袖子一把抓起墨锭,左三圈右三圈……研墨研得超有节奏感,就差哼着歌扭扭屁股来做套健身操了。
  流云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倾身将他的手按住,低声道:“这墨是新的,没见到有棱有角的么?按你这力道再磨一会儿该把砚台磨坏了。”
  唐塘手一颤,明显感觉到身后贴近的温度和气息,连带着全身的热度噌噌噌一路飙升,悲愤的闭上眼缓了下呼吸。师父!你又**我!
  “好了,还是我来吧。”流云将他的手轻轻拉开,自己捏住墨锭的尾端缓缓研磨起来。
  唐塘将手垂下拢入袖中,痴痴地看着师父手上的动作。师父左手轻拂雪白的衣袖,右手捏住描绘着朗月疏竹图案的墨锭不轻不重缓缓而动,姿势极为雅致,修长的手指光洁如玉、指节分明,此时此刻的师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气质儒雅的书生。
  唐塘偷偷摸了摸被碰过的手背,回味着师父掌心的薄茧覆盖上来的触感,下意识将呼吸放轻,生怕将这一瞬间的宁静美好给惊走。
  师父手心的薄茧一定是常年使剑磨出来的,虽然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但是唐塘知道,师父也杀人,而且杀起来毫不含糊。
  他很难想象师父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太开心,至少在他印象里,从未见师父笑过,如此刻这般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已经罕见到极致。
  唐塘偷偷在手背上掐了一下,感觉挺痛的,这才相信不是在梦里,不由松了口气。
  流云看了眼一旁画中的唐塘,漫声道:“我看谢公子似乎也用不惯毛笔,那你们是如何写字的?用他手中那样的炭块么?”
  沉默虽然被打破,可这种略显随意的轻声慢语却显得四周更加宁静。唐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在跟他说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很少用毛笔,都是用其他的代替,种类繁多,铅笔圆珠笔水笔钢笔……反正不会有人用那么大的炭块。二不拉几的……”
  流云没听懂二不拉几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想谢兰止不着四六的表现,再加上唐塘的语气,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他将墨锭放下,手收回:“可以了,你画吧。”
  唐塘点点头抓起毛笔,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顿时乍响惊天大雷,精神为之一震:刚才、师父他老人家、竟然、给、我、磨、墨、了!!!这是神一样的待遇吧!有没有人享受过啊?!
  唐塘激动得恨不得无风而抖,顿时觉得手中的毛笔以及这桌上的一切都无敌可爱,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摸了摸砚台,喃喃道:“这形状、这色泽、这花纹,真漂亮啊!嘿嘿……”爪子收回,毛笔伸出去,蘸了蘸墨,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画起来。
  在这里要做溜冰鞋自然不可能要求多高的技术含量,能在冰上滑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虽然脑子里的图案挺简单的,可真要付诸笔端还是有些难度,唐塘抓着毛笔抖抖索索,横线竖线粗细不均,圆圈不是合不拢就是不够圆,等大功告成时,已经累得满头满脸的汗。
  他看着歪歪扭扭但是已将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的画,颇为自豪,心里暗哼:画家了不起啊?我这种结合实际需求的才是真正的艺术!艺术离不开生活!离开了生活就是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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