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半夜青 作者:章比比【完结】(46)

2019-03-27  作者|标签:章比比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她一把抓住那人,上气不接下气,“请问、请问你,沧浪台怎么走?”

那人不明就里,指了指:“可远着呢,这里是城西南,沧浪台靠城北,得穿过大半个平阳,宵禁前肯定到不了了……姑娘?”

傅琅转身就向那个方向跑,跑了没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宵禁的锣声。她脑中一震,知道长豫一定会想到这一层,转身又向西边跑去。她还记得守西城门的长官是裴瑟旧部,总该能帮上忙。查宵禁的巡逻队伍四处穿梭,她一路躲闪,总算挨到了西门。西门已关,城墙上有将士逡巡走动。城墙下也站着些人,傅琅抓了一个,脱口道:“你们长官在哪里?”

那小兵看她模样,漂亮得是有些过分,狼狈得也是有些过分。他犹豫了一下,向傅琅挥了一下手:“跟我来。”

傅琅一听这人果然在这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走了几步,却有人叫住她:“别动!”

那小兵回头一看,原来是查宵禁的队伍,顿时大皱其眉,“你们查宵禁查到我们城墙上来了?”

那人指指傅琅:“倒不是查你们。你自己看,这姑娘像是个老实良民吗?”

小兵梗了梗脖子:“像不像?你们抓人就看像不像?”

那人冷笑一声,劈手夺过傅琅手中金簪,拿给小兵看,“这是什么人用的?你见过没有?我告诉你,这是王宫里的东西!你再看看她?再说是良民?”

傅琅知道那金簪在自己手中没那么容易看见,这人是有备而来,又见小兵没了话,顿时急了:“是谁的东西,也要见过长官再说。你去给我请长官下来!”说着一拍身旁小兵。他如梦方醒,一边往城墙上跑,一边琢磨:“我干嘛这么听她的?”

关仲一听小兵形容,便想起来多半就是这几日赤玉一天两三次地过来询问找的人。他一边急急往下走,一边派人去知会沧浪台。到了墙根底下,正见那一群人推搡着那年轻女子要带走。他走近一看,才看清原来真是傅琅。这时离留春节过去也还没过十几天,那时意气风发跟裴瑟同骑的人现在蓬头垢面,在那帮人推搡中又推又骂,关仲顿时心里老大的不忍,喝道:“干什么!”

那群人停了手,又是方才那一番说辞。关仲在裴瑟手下做了多年,一看这个阵势就明白大半,知道这时候如果松了手,多半真要出大事。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按在佩刀上。那群人查宵禁照例是不用刀兵的,看他这个架势就吓了一跳。

关仲一边把傅琅往身边拉了拉,一边道:“其一,就算是庶民,宵禁三声之前也还可以走动;其二,按律宵禁事务不到城墙,这位姑娘就是带了什么大不了的,也是我们来查;其三,”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这位姑娘是大公子的人,你们替人办事,就这么带走,眼下轻松,可日后大公子追究起来,有谁替你们交代?”

那群人知道裴瑟权势可翻云覆雨,关仲虽然眼下只是个守门的首领,可过去跟着大公子也有不少战功,日后多半还要升。况且说得入情入理,又阵仗吓人,也忍不住退了一退,由着他把傅琅带到了墙下避风屋中。

傅琅一进屋看到案上有茶,也不管是谁喝过的,端起来就狠狠灌了几口,拿袖子把嘴一擦,急道:“我得去沧浪台。”

关仲看傅琅那样子显然是饿得狠了,一面回答:“我已经派人去了,会有人来接的。”一面手忙脚乱翻出点皱巴巴的干粮来:“姑娘姓傅?”

傅琅闻言才定了定神,点头接过干粮来,还没顾得上吃,就盯着门外直了眼。夜色中有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人穿着白衣披着雨披,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不过看不清面目。关仲也看见了,起身道:“接姑娘的人来了。”

那一人一骑飞驰到了跟前,才急急勒住,马上人翻身跳下马,快步推门进来。她一身是雨,雨披上还在答答滴水,便抬手把雨笠一摘,露出一张焦急的脸,白面孔,漆黑眉眼,却是赤玉。她看到傅琅,顿时松了老大一口气,飞驰这么一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没说什么,只跟关仲打了招呼,便道:“傅姑娘,走吧。”

关仲拿了雨披,傅琅披上,便跟着赤玉上了马。走出几步,傅琅突然问:“赤玉,她知道了吗?”

赤玉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头都没回地点点头。她没再说什么,赤玉也不想跟她说话。那天乌兰跟裴瑟去了凌府,回来便一脸忧心忡忡,拉着她把听到的说了一遍。赤玉听出关窍,当时便气得想撞墙,自己也跟公子一样昏了头,怎么没早看出来这一通折腾是因为三公子,没早看出傅琅这人有问题,原来裴瑟身边果真有细作,好死不死就是这个傅姑娘。她心里恨得不行,又不得不到处跑着找傅琅,若再找不到,看样子能有三五年都不得安生。

夜雨浇得急,两个人在马上各怀心思,总算到了沧浪台,赤玉翻身下马,由着傅琅慢腾腾爬下来,跟着她一路到了书房。赤玉心中十分别扭,看傅琅狼狈成这样,也不觉得解气。裴瑟还不知道在哪里耽搁着,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多半还是在宫里忙桐江的事情。赤玉这两天没跟着裴瑟,已经落下许多事,当下也懒得安置傅琅,抽身就去叫人进宫找裴瑟。

书房桌前还摆着那张春天时加的椅子,桌上还是堆成山的书章,黑玉的笔山,合着的砚台,素白纸张,还有格格不入的那只瓷鲤鱼,几个铜板买来的,又是金又是红,俗艳之极,摆在那里简直刺眼。沧浪台一切如旧,傅琅却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几年。

她觉得有点冷,蜷在椅子上想,裴瑟知道了,裴瑟终于知道了。春天的时候她巴不得裴瑟快点知道,傅琅是细作是骗子,明里暗里不知道害了她多少次。后来她总觉得也许是侥幸,裴瑟不知道,裴瑟待她好,裴瑟真心实意喜欢她,自己倒霉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一件事情顺心吧?

结果并没有,像五十三说的,惨的人生来就惨,没有什么余地转圜。她过了一个快活的春天,已经是去年此时所不敢望不可得。裴瑟还是知道了,傅琅轻贱了她,糟蹋了她的名声,她的运气,还有她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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