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桃花酒 by 水怜漪【完结】(15)

2019-03-24  作者|标签:

文案:
你是桃花树下的仙,只在桃花盛开时来到人间,清明这天来到人间还是第一次。

我是浪迹天涯的孤客,只在尘世漂泊,尝尽天下烈酒,最后只有这清酒咽得下喉。

你说,今年桃花开得早,桃花酒不甜。我含泪垂目,今年桃花开得迟,清酒涩喉。

你说,今年头一次见人间的清明,没想到人间里会有那么一天,连空气都让人悲伤。

你是桃花树下的妖,以花筑身,以酒养命,纵然你有千年修为,也逃不过降妖人的一句念法。

梨花满地,且做汝墓。


楔子
  血,不停的喷涌而出。

  胸口上,那把他扎进来的匕首竟被自己的体温温暖。

  为什么?

  自己的体温可以将冰冷的匕首温暖,为什么不可以将他人肉做的心脏温暖?

  二十年的时光就这样白白流失了么?

  血,还在流。

  他直觉眼前发黑。

  要死了么?

  他千年桃花妖就要被一把匕首,一个区区人类灭了么?降妖人还没这么大本事呢。

  他试着提起力气,换得的却是一片黑暗。

  不行。看样子真的是要葬身于此了。从寒山上下来,最后却要死在这里么?

  不过,这里的风景也不错。

  草长得盛,花开得稀,若是死了精元散尽,自己化作原型还不会被人发现呢。

  他慢慢闭上眼。

  风吹过他的眼。

  不过他已经不想睁开眼看了。

  一千年,人间。

  丑与美,善与恶,见得多了,心也不为所动,以为自己已经清了六根,可以干干净净去当神仙了,却被阴界的一缕孤魂困住了步伐。

  看着他投胎,陪着他成长,只为当他还是一缕孤魂时眼里固执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那人忽然抱紧了他,眼睛里流淌出温柔的流光,他才知道他的喜怒哀乐已经与一人紧紧相连,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他心为之一动。是痛是暖是寒,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

  就这样陪着他吧。

  他想。

  做个神仙终是要忍受天界的清冷与冰凉,倒不如拥着这个男人,一百年温暖,似乎也值。

  谁知,这短暂的温暖换来的是比天界更清冷冰凉的寒凉。

  一把匕首刺进心脏的冰凉,比他在寒山上熬过的百年寒冷都冷。

  精气要流光了吧。他仍是闭着眼,风吹过草丛,传来“沙沙”响声。

  真动听啊。

  月光清冷,星星稀少。

  就连我的死,看客也这么少的么?

  他曾是寒山上的一株桃花,听信了山神的唆使。攫取天地阴阳精华,从一棵树修炼成妖,化作人形。

  春吐芳华,他静默不语

  夏蝉嘶鸣,他含叶蓄枝。

  秋菊萧杀,他育苞存华。

  冬日白雪皑皑,他带着百年的寂寞下山去。

  他游历人间数百年,期间爱上人间的女子,深山老林中,种豆南山,举案齐眉,欢乐时光却不过数十年,一朝人死,身腐魂离,花败草枯。

  深山中的小木屋在时光中磨退了颜色,轰然倒塌。

  人间的数百年,悲大过喜,修妖也不过如此。

  成仙也只剩一步之遥。

  最后一夜,他在妖仙中摇摆不定。

  妖?是游戏人间的自在,但终究是个妖,人逐神灭。

  仙?是万人崇敬的高位,但天界寂寥,时光难磨。

  该怎么办好呢?

  一抬头,见着个孤魂。

  这年头,冤死的鬼魂不少,他们死后身体已经腐烂,灵魂却凭着一股执念不肯回地界、投进轮回转中换个肉身再过一世。强留在人间的鬼魂,只能在人间的夜晚里苟延残喘,连阳光是他们触碰不到的炽热。

  何必?

  他从那孤魂身边走过。

  嗯?这孤魂还只剩一魂一魄,被鬼魂欺负得不轻,明明已经如此孱弱,为何还在坚持?

  他转头看着那孤魂。

  那孤魂只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根本未意识到身边的妖。

  “喂!”

  他出声叫住孤魂。

  孤魂回过头来,朝他望了一眼。

  他怔住了。

  那眼神,是他未曾见过的固执。

  眼泛绿光,那是贪婪的预示。

  眼泛粉色,那是春心荡漾的显示。

  那这眼神是这般黑暗,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投胎转世?”

  “我在找一个人,找不到他我不会去投胎转世,就算这魂魄散尽,我都要找到他,说声‘再见’,告诉他我的来世。”

  “那人是谁?”

  风终于停了。

  一片花瓣被风吹落,刚好落在他的鼻翼。

  是花么?好香。

  “喂,起来啦,天快亮了,走吧。”一位白衣道人翩然而至。

  “等一等,再等一会儿。”

  风再度刮起,它卷着花瓣,飞向百年之后。

  夜。

  月光惨淡,繁星满天。

  一片乌云遮住了仅剩的光。

  他倚着剑,勉强支撑身子。

  一口热血卡在喉咙里,血腥味溢满口腔。

  难受死了。

  他抬头看向他的敌手。他躺在地上,黑色的夜服浸满红色的鲜血,变成了黑红色。

  这样的高手许久不见了呢。

  该会是哪里的仇家呢?

  他行事历来干净,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没遭仇家找上门,没想到这次竟留下了祸根。

  哎,刚才就不该听信那酒保的花言巧语的,什么好酒深藏,什么百年佳酿,结果飞出个黑衣人,他也没警觉,一剑让那人得了手,在肚子上划开个大口子。

  要是个江湖小卒,他一抽剑就能解决了,管他肚子上有没有这个伤。

  可惜偏偏遇上个高手。

  鏖战半个时辰,高下难分,双方都负了重伤。

  他咬牙。这下要抓紧了,再拖下去,连小命都难保。

  他强支起身子,对准那人咽喉直冲过去。

  虽然这种做法很蠢,但是只有这样能速战速决了。

  锋利的尖口直指那人咽喉,眼看就要刺到了,那人忽的睁开了眼,一个翻身躲过了剑!

  他也不放过,剑直往那人身上去,却总是扑空。

  一场鏖战再次开始。

  月光仍旧惨淡,那片乌云被风吹开,繁星的光芒让他看得更清了一点。

  这人身手不错,只是经验不足,受了伤后阵法大乱。

  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似乎是在勉强提起注意力。

  若是自己未受伤的话,这样固执的人倒也能成为一消遣的好玩物。

  只可惜他现在受了伤,刚才被挑起的酒瘾还没下去,挠着他的心脏,让他也有些分神。

  他捉住了那人的步法,勉强与他纠缠了一会儿,待他露出马脚的时候,一剑致命。

  “扑通”那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风吹来另一片乌云,遮住了繁星,地上又是一阵黑暗。

  他累极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初春的地面还有些凉,温热的鲜血流淌到地面上,地面温暖了,回应他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哎,那是什么?

  只见树影随风而动,在地面上倒影出的影子让他失了神。

  桃花树么?

  啊,是桃花啊。又开了么?

  他是游走在尘世的剑客,大江南北都有他的足迹,不过,风一过就没有了痕迹。

  这世上有仇家的人家不在少数,也难免会有仇家相互报复,他们雇佣江湖上的剑客,千两黄金换满门通红。

  他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他行事有个原则。在杀光那些人前他会告知被杀的人是谁雇佣了他,让他们死得明白点。

  这样一来也免了他满手血腥还要被万千人追杀的命运。这次的偷袭是哪来的人?按道理来说,那些人不会那么傻一个只找杀手算账却放过仇家的啊?

  好累啊。

  几日长途跋涉已经够疲累,壶中的酒早就尽了,口干舌燥弄得他酒瘾难忍,也不问这酒肆有多大,直接问酒保有没有好酒,这酒保直点头说“有有有”,然后就领着他来了片空旷的空地,他正怀疑这酒保是不是骗人,忽的窜出个人,直接往他脖子使剑,他一个侧身,保住了命,却在肚子上留下了个长刀痕。

  那人见不得手,穷追不舍,一剑比一剑狠。

  看着架势,应该是蓄谋已久,连人都不问一下肯定不是看这人不爽宰了。

  唉,刚才应该留口气的,问出主谋来,也省得将来提心吊胆。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皮沉重,他抵不过这疲惫,索性睡了。

  风吹过,桃花瓣落下,刚好在他腹部的伤口上,那小小的花瓣是想给他止血么?

  第一章 遇之前
  “好冷啊!”

  纪莫崖一路快跑进一家客栈,狼狈地甩甩身上的水珠,然后朝小二喊道:“赶紧给我上两坛烧酒。”

  两杯热酒下肚,他终于觉得身上回暖了一些。

  忽然腹部的伤口剧烈地抽痛起来!

  啊!可恶!纪莫崖暗骂,想,上次的伤还没好么?

  距离上次偷袭已经有一个月了。

  那黑衣人还是不知道是何处结下的仇家,这一个月来也没有见其他的杀手找上门,纪莫崖暗忖,难道是恶作剧不成?

  这一个月他花了所有积蓄在那个小镇子养伤。可惜那个镇子实在太破,连郎中也是个半路出家的书生,见了纪莫崖肚子上的长长伤口,一张被太阳晒得乌黑的脸竟吓得能看出白色来。

  纪莫崖一见这郎中吓得苍白的脸就知道没用,只好问道:“大夫你这儿都有什么药,直接给我就好了。”

  纪莫崖在创伤方面也不是行家,长这么大只受过伤,没治过伤,看看自己的伤,也只好根据药粉颜色来判别哪个是创伤药,结果那伤口好了一点后又化脓,又红又肿,将他在那个镇子上困了大半个月,银子被那乱七八糟的药也给用光了。

  这下子囊中羞涩了。

  这烧酒已经是他最后的银两了。

  他望着店里其他的客人不是小酒花生吃得香,就是烈酒肥肉吃得爽,这让他个馋啊。摸摸瘪瘪的口袋,他连看别人吃的勇气也没有。

  唉,谁曾想,这堂堂“独孤剑客”纪莫崖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纪莫崖今年年二十有五,他十七岁开始在江湖闯荡,始终孤身一人,虽不与人结伴但他人缘好,跟江湖上的人也交往得来,在江湖上也有不错的名声。他非出身名门,但剑法独特,能破者屈指可数,几年下来再江湖上也有了不小的名声,人称“独孤剑客”。

  其实他这“孤独剑客”说得再好听,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尘世浪人而已。

  靠替有钱人家报复仇家而活,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剑一抽便是几十条人命,满手血腥。不过那些有钱人家不是官宦世家就是经商百年的商贾之家,出手也爽快,接一次单子所得的银两就已经够他大半年挥霍无度地享受了。

  这样说来,上次接单子是什么时候的了?啊,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怪不得现在囊中羞涩。纪莫崖想道。

  靠着“孤独剑客”的名声,他也不用外出找单子接,一般都是别人自动找上门来,只是这一年来没人主动找上门来,纪莫崖皱眉,怎么,那些人的仇都报完了?

  纪莫崖在客店里小口小口地抿着热酒,心里直疑惑,最近的一段时间这江湖上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以前血雨腥风的,常常在客店里喝杯小酒都要受到别人的影响,一瓶酒喝了一半就被一旁的人一剑撂在了地上,酒水洒了一地,让他很是可惜,所以他总是在房顶上喝酒,一个人,不被任何人打扰。

  再看看这店里。

  这个店的规模不小,应该是江湖名人喜欢聚集的地方。纪莫崖转头看看了店里的顾客,面相平俗,没一个熟面孔,这些人应该只是平民百姓。店里静静的,只有客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怪了。

  “咕——”

  他可怜的肚子不容他多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啊!

  他伸手招来小二:“小二,你可知道这最近有什么聚会什么的?”

  若是有聚会什么的还好,凭他“孤独剑客”的大名,不用邀请函也可大摇大摆地进去,他对聚会的举办人、那人的目的都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这聚会上是个很好的蹭饭的地方。那些举办聚会的人有钱有势,想召集江湖人士还得将排场弄大,山珍海味什么的绝不能少。在他看来,聚会什么的就是有钱人摆场甩阔,他只是去露个脸也能混个几日饭汤不愁。

  纪莫崖也在自己捉襟见肘的时候蹭过两次,总结下来,聚会什么的就是能填饱肚子的好地方。

  “客官你说的可是临沅庄的‘贤士会’?”小二的消息倒是灵通。

  “对对,就是这个,麻烦你能告诉我怎么去么?”纪莫崖的眼都瞪得老大,好像这山珍海味就摆在了眼前。

  “公子,你想去‘贤士会’?”小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纪莫崖说得爽快。怎么?这天底下还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呵呵,”小二竟笑了起来,“公子你说笑呢吧?”

  店里其他的顾客也在低笑起来。

  “这‘贤士会’乃是临沅庄的少庄主一手操办,听说这少庄主年轻有为,乃江湖中的青年才俊,这次的‘贤士会’乃他为召集江湖上年轻有为的贤士,我看公子面相平凡,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声?”

  小二说着,拿眼睛直乜纪莫崖,语气里满是不屑。

  哎,其实这得怨他。纪莫崖想,一把剑躲在剑鞘里,只有当他接了单子或保护自我人身安全的时候才会很不好意思地叫起他的剑。他不亮剑,别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身边又没有长相很带“江湖气”的人相伴,这下也难怪别人把他当无名小卒了。

  但纪莫崖的心是好的。

  这小二这么无礼,也不惩罚他,看他这年纪应该是要娶妻生子的年纪,风华正茂,要是一抽剑把他给吓出什么毛病,那就不好了。

  于是他仍是心平气和地问他道:“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临沅庄怎么走么?”

  然后,纪莫崖在小二及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甩一甩衣袖,白衣胜雪。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地面还有些潮湿,不过空气清新,让他心神舒爽。

  若是囊中还有一锭白银,纪莫崖肯定甩给那小二赶紧娶妻生个子,他心是真的好的,他真的希望那小二能在成熟点,嘴上没毛就算了,别那么满嘴跑火车瞎溜溜就好了。

  可惜他已经囊中羞涩了。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去那个什么“临沅庄”蹭饭啊?

  “好冷啊!”小妖把被子裹紧,可还是发着抖。

  “那你也不用把我的衣服全部翻出来啊。”白衣道人看着这个他从人间捡回的小妖明明已经把仙界的棉被棉衣全部穿上身,却还是冷得瑟瑟发抖,他一踢小妖,“唉,你上辈子是冻死鬼转世的吧?”

  小妖那眼一撇那白衣道人,不屑道:“你才冻死鬼嘞。”

  白衣道人不以为然,轻轻将袖子一挥,随即刮起一阵凉风,“看好了,这叫仙风道骨。”

  小妖不再理那人,蜷缩在角落,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白衣道人终于有了点良心,关心地问道:“天界真的这么冷么?”

  小妖立马叫喊道:“你知不知道仙妖殊途啊,天界是仙待的地方,是我这小妖能待的地方么?”

  “还说呢,要不是因为那个人,前辈不是能在我前面成仙的么?”白衣道人一语戳中小妖痛处,小妖一张脸瞬时煞白,连一直抖着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那个人……

  若不是因为那个人的牵绊,恐怕这时他已经位列仙班,坐着各路妖魔鬼怪难以企及的高位,长袖一甩,驾风而去。

  如今蜷缩在后辈的仙宫中,见着个小官都要躲闪,生怕被捉出来是个妖,魂飞魄散先不谈,若是连累了这后辈,他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他自己也会失了这世间唯一对他真的人,他没有胆子再经受这噬心的痛苦。

  仅仅是一把铁制的匕首,除了刚刺进去给他的冰凉,别的什么都没有。

  妖,他是小妖们闻之却步的强大妖怪。

  仙,原本只有一步之遥,谁知如今如隔天堑。

  若不是有这个后辈将自己收留,自己将会去哪儿呢?

  他低下头想着。

  但是长久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为隐藏他的妖气,他每天都耗了大部分精元来掩盖他大妖怪强盛的妖气,他的笑容牵强得让他心疼,明明就很累,为什么不说?

  “我说,送我回人间吧。”他小声说。

  虽不是妖所待的地方,但只要不连累他就好。

  第二章 临沅庄
  “你这模样要怎么去人间?”白衣道人指着他一脸的桃花印记,问道,“要不我施个法术将它隐了好了。”

  小妖伸手抚上脸上的桃花印,轻笑道:“这可是我桃花妖必备的印记呢,再说你桃花仙不也有么?怎么能随意隐去呢。”

  “不行,你这副模样我绝不让你下去!”白衣道人态度坚决,说:“你就在我这儿好好修炼,前辈这么聪明,一定能很快成仙的,到时候我和你在天界中各占一位,乘云驾雾,是去寒山还是哪儿我都陪你……”白衣道人坚决不同意,说到一半却被他打断,“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修炼要?”

  白衣道人低下了头,许久才答道:“心无旁骛。”同时心凉了半截,这次,还是留不住他么?

  “你说我可能么?”他转头看向人间。

  炊烟触天,似是触手可及,谁知终究殊途。

  白衣道人虽心中万分不舍仍是答应了他。“好,我送你下去。”

  他们一路安静地走着。

  他妖气重,想不被其他的仙人发现需要他紧紧地跟着他,靠着他的仙气掩盖妖气。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南天门,再往前一步就是人间。

  “好了,到此为止吧。”他转过身,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等一下。”白衣道人叫住他,在他眼前挥了下衣袖,他只觉脸上一阵清凉。

  “你做了什么?”他笑问道。

  “放心,你的桃花印我还给你留着,不过做了点手脚。”他顿了顿,眼中万分不舍,许久说:“走吧。”

  “走之前,给我取个名字吧。”

  白衣道人一惊,“你不是有名字呢么?”

  “我想你给我取一个名字。”他的眼直直地看向他。

  他咬咬牙,很久才说:“莫与肩。”

  “好,莫与肩,再见。”他转过身,一晃,他眼中只剩他渐模糊的背影。

  莫与肩,不要有人和你并肩。

  与你并肩的,只有我。

  从今以后只能是我。

  他回过身,一瞬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临沅庄,人声鼎沸。

  “哈,这不是‘独孤剑客’纪莫崖么?哪来的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啊?”

  原来人都聚这里来了啊。纪莫崖像找到了组织一样欣慰。

  只在临沅庄门口就遇着了“没眉毛”,他跟纪莫崖是好损友。

  “哎,这两小兄弟太不识抬举了,怎么把人堵门口呢?”

  再一看,哎,这不是“鼻子红”么?

  “庄主有令,非江湖名人不让进。”

  “这两傻子,这位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独孤剑客’,不让他进来,你们的庄主也会要了你们的小命。”

  还是“香肠嘴”说话有用,话一出口,那两小兄弟就乖乖让了路。

  纪莫崖终于得进。

  见这两小兄弟面露稚嫩,应该只是个打杂的,不然怎么连“独孤剑客”都没听过呢。要不然就不会把他堵在门口半天,只把他当个无名小卒待了。

  不怪,不怪。

  纪莫崖的心是很好的。

  一甩袖子,纪莫崖就跟着朋友进去吃喝玩乐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也把肚子填饱了。

  这地方真不想多待。只见一群眼生的人在大喊大叫,吵得他心情烦躁。

  不过,只吃了人家的饭就拍拍屁股走人实在太丢脸。纪莫崖只好留下,至少见了庄主,打声招呼。

  他和几个江湖友人玩笑着。

  这几个人长相都太有特征,于是人们只唤他们的绰号,这么多年也不知真姓名。

  这“没眉毛”脸上真没有一根眉毛,据说他小时候为了救他的青梅竹马冒死闯进火场,他的青梅竹马倒没什么事,只是他的一对眉毛被火舌吞了,之后一直没长出来。在江湖上混的人几乎没人已经成家生子的,而“没眉毛”是个例外,他有妻有子,生活美满。让许多在江湖上漂泊、逢年过节无处可去的浪子很是羡慕。

  “鼻子红”是个粗壮的大汉,腰圆臀粗,可是他从娘胎里就带了个红鼻子出来,很是搞笑。

  “香肠嘴”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眼珠一溜一溜的总让人觉得他又打了什么害人的小算盘。

  江湖上的人大多如此,有身手没长相,身手跟长相成反比,难得有个长得好点,也被一条条疤痕毁了容。

  相比之下,纪莫崖的皮相就好得多了。皮肤光滑呈蜜色,长发乌黑,眉细而长,眼深神不可捉,眉与眼的搭配下,透着股英气,鼻子高挺,嘴唇纤薄,女人们总想在上一亲芳泽。

  他们曾开玩笑道:“若是纪莫崖把剑换成一卷书,挽发吟诗,也能骗过小姑娘的眼睛朝这学识深厚的儒生芳心暗许。”

  纪莫崖的发质好,乌黑直长,但他本人却很不喜欢这长发,很想一刀砍了。

  然而有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尽管他觉得他的长发给他的生活带来许多困扰,但他还是留着这长发。

  损友们各自吹嘘着近一年来的“奇遇”,一边夸赞自己一边损损别人。

  天很快黑了。

  纪莫崖见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只是迟迟不见庄主出面,于是问道:“唉,怎么都这个时候了都不见庄主人哪?”

  “这庄主说来也奇怪,至今我们几个也未见过面,将人召集来后却一直未露面。临沅庄你之前听说过没?”“香肠嘴”知道纪莫崖不善收集信息,特地开了个堂。

  “临沅庄几十年前是个大庄,这里名士云集,庄主临远是远近闻名的豪士,人们都很尊敬他。可后来却发生了件事直接影响到了临远的命运。传说那是个妖媚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临远的心,临远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了临沅庄,两耳也被女人的气息填满,听不进一句劝。名士们见他们所效命的主子竟被区区女流困住,便觉此处不可久留,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临沅庄从百元大庄变成只剩临远和几名奴婢的萧条庄园。那女人也不知踪影,不久临远就驾鹤西去。此后的几年里临沅庄迅速衰落,没几年就被世人遗忘。”

  “那这庄主又是谁?”

  “说这少庄主也是一怪。他虽是临沅庄的庄主,却姓莲,单字枭,与临庄主也不知有没有血缘关系。据说他人瘦弱却在半个月的世间里聚集了大部分江湖人士,你再瞧瞧这屋子里的装饰,哪像是衰败了几十年的模样?”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屋子里的几样摆设。

  瓶是烧制精美的瓷,细瞧花纹便知这定是出自名人之手,想得到这瓶,不是出大价钱就是可以得到的。

  再看这瓶中插的花,花香淡雅,花色迷人,纪莫崖走过不少地方却没有见过这种花,这花恐怕是专门种了给人观赏的。

  食器也是说不出的精美,每一个细节都做到精致。

  这绝不是一个衰败了几十年的庄子可以拿出的银两。

  莲枭。

  这名字也没有听过,初出茅庐就能有这么大本事?

  纪莫崖越发好奇了。

  正思量着,只听得外面小厮唱道:“少庄主到!”

  这一声引得大厅里的人纷纷转过了头。

  不一会儿,门口就立了个翩翩公子。

  只见他身穿青色长衣,腰间配了挂润玉,一把纸扇轻轻摇着,若有若无的风吹着他的长发微微飘动,面如冠玉,若不是身后有几个身穿黑衣的壮汉跟着,真让人以为他是仙人。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各位江湖朋友,让各位久等实在不好意思。”微微朝人们鞠了一躬。礼到意到。

  他缓步走上上座,道:“各位朋友请坐。”

  纪莫崖入了座,朝这人细细观察起来。

  这人虽气宇非凡,但瞧他这身子骨,不是练过武的模样。

  没身手更没名声,他凭什么能召集这么多江湖人士?

  那人倒警觉,明明与人交谈着却能感觉到纪莫崖的目光,他轻笑道:“这位可是‘独孤剑客’纪莫崖大侠?从方才莲某人进门就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纪莫崖一惊,同时为今日终于有一人认出自己而欣慰。

  “当然不是,只是我看莲公子的面容有点熟悉。”纪莫崖回道。

  这人的模样的确是有些熟悉,哪里见过么?

  
第三章 莫与肩

  “纪公子说笑了,我自幼身居深山,见过我的人只有几人,纪公子怎么会见过我呢?”

  莲枭一句话将他砸了回去,纪莫崖也不深究。

  没了纪莫崖眼神的禁锢,莲枭的神情更加自如起来。

  谈话的内容不过就是在江湖大事,互相恭维与赞美。纪莫崖没什么兴趣,只想早点离开,到底他受不了禁锢。

  他胡思乱想着,这时听莲枭说道:“接下来我给各位准备了饭菜,家常菜肴还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一听到吃饭,纪莫崖就精神了。

  光是下午的点心就已经够人回味的了。这下子,晚饭应该很丰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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