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虚脱般坐在地上，伤处这才像有知觉般疼了起来。血哗啦哗啦流个不停，他眼前猛的发花，差点晕过去。
不行！不是晕倒的时候！
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清风咬紧关牙，解下系裤子的布腰带，用牙齿咬住，用力勒在胳膊上，血流缓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强撑住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被啃咬的七零八落的小偷身边，伸手在他鼻子前一探……
还有气。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四肢被吃掉一半，血流了那么多，应该是活不了了，那就没必要想办法帮他止血了。于是，清风没再理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他还得去找明月。
23.
明月走在狭窄的楼道里，东张西望。
身边的空气阴冷的很，他的感应力又超强，连骨髓都冻得结出冰渣渣了。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虽然记不太清，可是他好像……在比这里冷一百万倍的地方呆过。还呆了挺长的时间。
所以，他其实不觉得这鬼地方有啥难捱。
异空间的时间流速是异常的，可能一秒钟就是外头的千百年；也可能千百年是外头的一秒钟。
如果是普通人，会被逼疯，吓傻，可是明月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啥感觉也没有。
当然，如果他哥还在他身边，他就会学着电视里头的那些蠢蛋们，说自己“害怕”。
害怕到底是啥感觉？——让牙齿打战，身体打摆子？
明月其实不知道。可是，他会装得和普通小孩儿一样。因为那样，他哥好像会很安心。
明月有很多很多不懂……也不理解的事，可他只知道一点——要是他哥开心的话，他就会觉得很舒服。从心里到手指尖脚指尖都轻飘飘的……
快活。
明月知道，那叫快活。只要他哥高兴，他就快活。
他想起清风安心时的表情，他哥要是开心了，那张清秀的脸……就会变得更干净，更漂亮……
美得……他没法形容，比泉水更清澈、比山风更清新、比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更美好……
他看着他，脑子会变得一片空白，心里也空荡荡的，剩下纯粹的快活。
这其实是他……唯一……所能真正体会到的情绪。
明月想着他哥，抹掉的感情重新回到他色彩奇特的眼睛里。
这时，他转过走廊的拐角，突然，一大片黑影扑天盖地从头上压了下来！
——恶鬼！
那些怨鬼连成片，抱成团，尖啸着冲过来，掀起带着腐臭的阴风——粘稠，也刮骨的锐利！
憎恨、恐惧、恶意、杀意、邪念……丑恶的意念像海潮一样，层层向明月卷去……
数不清的怨灵恶鬼把明月包围住，在他身边变换出千奇百怪的丑陋形态蠕动着，纠缠上他的躯体，伸展出软软的黑色触手，粗暴地从他的嘴巴、耳朵、鼻孔……向他体内侵犯……
鬼是无法对活人造成实质伤害的，所以它们攻击的是人心、精神。
人是复杂的生物，能杀死人的精神的，其实正是人心中的阴暗。
能抵抗这种邪恶的精神污染的只有意志比钢铁更坚定的强者，或是心灵光明无垢的圣人。
明月显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可是，那些应该把这孩子逼疯的精神攻击，却没引起他一丁点儿的情绪动摇。
明月任由怨鬼捕捉自己，侵入自己，但在它们刚接触到自己精神的瞬间，果断封闭了全部感情。
他的心变成了冷的，就像他胸膛里头长着的其实是块石头；他的精神全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就像他头脑里的资料只是一堆数据组合。
他变成了空的，恶鬼们什么也没有抓住。
明月不记得是谁教会他这种对付鬼的办法。这更像他的灵魂和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知道该这样做……在某个他遗忘了的地方，吃了足够多的苦头后，他自个儿学会的……
当恶鬼意识到它们抓到的是一片虚无，它们动摇了。
“滚开！”
明月面无表情地喝骂。他感应到它们的惶恐，抓住机会反击。他言语中的灵力有惊人的威慑力，那些鬼尖叫着散开了。
像落潮的海水，恶鬼汇集成的暗影向后退却，飞快地消失在地板里、天花板上……
“……”
明月等那些鬼都逃光了，他一个人站着想了一会儿，左右晃着小脑袋自言自语：“呃……真不该放它们逃掉。”
很显然，这个异空间是那些恶鬼造出来的。他被它们连同肉体吞下去，困住了。
刚才的交锋，明月知道它们无法伤害自己，可问题是，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他虽然不怕一个人呆在这里，可是他想他哥了。
不过，可以安心的是，老哥就算一个人也没问题吧～～这种程度的鬼伤害不了他，清风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明月知道，那些鬼最初是想把清风拉进来的，可是他天赋的斥灵体质让它们的小花招完全没用。所以明月才会自个儿掉进来。
不用担心老哥的安危是好事儿，可麻烦的是，也不能指望老哥救自己离开。
那就不能再偷懒，得想办法自救了～～
明月琢磨着，也许要离开，唯一的办法是毁掉这个空间……
也就是说，要是把造出这个空间的鬼都杀掉，就能出去了吧～～
“呃～～杀了人，人就变成鬼。可是，要怎么杀鬼呢？？？”
如果换了师父鲜道长，也许会有办法超渡那些恶鬼，可是明月还没学过念经。
“呃～～怎么办好呢～～”
明月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脑袋两侧，一边晃着手指画圈圈，一边唱着动画片里听过的歌儿——
“咯叽咯叽～～开动脑筋啦～～”
唱了一会儿，他用右拳砸上左掌。
“嗯～～有办法了～～试试看吧！”
明月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推开一扇扇门……
他敏锐的感应力就是最好的道标，只要想去找，就能捉住那些藏得不太高明的鬼。
这次，在恶鬼袭击他的时候，明月没说“滚开”，他伸出小手，说，“过来！”然后，张开了嘴巴。
那只鬼突然感觉到一般强大的吸力，它的身体被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成长条，扭曲变形成一团黑烟……冲进了明月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