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by 宝贝贾(上)【完结】(8)

2019-03-24  作者|标签:


  “再高点啊,就差一点了。”
  “我快站不住了,你快点。”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话,身子向前晃了一下。
  “小胖,你别晃,我在中间也站不住了。”中间的孩子低头责怪看了小胖一眼,却正好看见莫南槿笑眯眯的站在身后。
  “莫,莫,莫,莫叔叔。”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抓着最上面孩子的脚的手劲一松,最上面的孩子“啊“地一声从上面摔了下来。
  莫南槿眼疾手快的接住,七八岁的孩子撞得他胸口一痛。
  那两个孩子摔倒在地,也立即爬起来,三个孩子看了看莫南槿,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一副俯首认罪的样子,看得莫南槿只想笑。方才他没有出声,就是怕他们一害怕摔下来,没想到还是看见了自己,摔下来了。
  “是想吃樱桃吗?”莫南槿俯下身,揉揉他们乱糟糟的小脑袋。
  “我们下次不敢了,莫叔叔。”小进是孙铁匠的小儿子,小胖子是一品糕饼店的独子,莫南槿接住的小牛则是镇上那家木器行云木匠家的,平日里常在这条街上玩,莫南槿也是都认识的。
  “你们想吃可以进来和叔叔说,但是偷东西是不对的。”莫南槿自认还算和气又撸撸了两下这几个脑袋,本来已经鸟窝似的脑袋现在直接就是一团乱草了。
  看到这一幕,小莫嘴角抽了又抽,心想:少爷的恶趣味还真是不敢恭维。
  “莫兄。”莫云峥刚走到莫家门口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由驻足,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味。及至看到莫南槿抬头,出声打招呼。
  “你来了?”莫南槿本来也想开口叫莫兄的,但怎么觉得那么怪异呢,你叫我莫兄,我再倒过来喊你莫兄?索性就把称呼免去了。
  莫云峥心中一顿,莫南槿这样称呼一省,倒让人觉得熟络了几分,面上的笑容不由就加深了。
  那个侍卫站在莫云峥身后,莫南槿不奇怪,但是为什么田程和郭明霞也在这里?上次郭明霞的态度,可不像想再登门的样子。但来者是客,总不能扫地出门吧,再说人家郭明霞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不就是知府家小姐看不起一个乡下人吗?也只能说郭家的家教有待提高,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一件多不合常理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再正常也不能强迫那个被歧视的人还要热情欢迎人家来歧视对不对。所以莫南槿也只是朝他们点点头,先前一步领着莫云峥进门了。
  想起什么,又转身迈步出来,朝那三个刚要掉头就跑的孩子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那三个脸上刚浮现的一点喜色顿时又垮下来,耷拉着脑袋过来了。
  “莫叔叔。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真的,莫叔叔。”
  “莫叔叔,你不要告诉我爹娘,他们会打死我的。”
  莫南槿不理会他们,只是示意他们跟上来。
  “相公回来了?”渔阳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莫南槿身后跟着一干众人。其中一个自己还不认识,便问道:“这位公子是?”
  莫南槿给众人做了介绍。在大厅坐定。
  明月端来几杯茶水。
  莫南槿让明月去把早上刚摘的樱桃给那三个孩子各拿了一包。又洗了两盘给客人尝尝。三个孩子一脸欢喜的带着樱桃走了。大厅里有渔阳照应着。莫南槿三个人到后院洗漱一下,又换了身衣衫出来。他们今天因为是浇水,身上自然沾了不少泥水。打刚才那位郭氏明霞小姐看着他们的衣衫,眉头皱的都可以打成死结了。
  “莫兄这院子,倒是清雅。”方才莫云峥提出来想参观一下这宅子,莫南槿便带着众人四下里看看。
  “过奖了,只是普通的农家院子罢了。”莫南槿笑道。
  “莫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宅子还是当年我们田家的,只是当年相公要进京赶考,他们家又初来乍到,无处安身立命才买与他家的。”郭云霞突然从旁边插出这么一句话。
  “娘子——”莫南槿在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田程拉了一下自家娘子的衣袖,不敢明面上反对,小声只能示意他不要说了。
  郭明霞暗里瞪他一眼,扯开衣袖。
  莫南槿看到了,莫云峥自然也看到了。
  “这么说来,莫兄并不是南山镇人了?”莫云峥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确实,我们是从临央搬过来的。”莫南槿是有问必答。
  “问句冒昧的话,还请莫兄不要见怪。临央是个繁荣的州府之城,莫兄为什么会想到搬来此地呢?”这南山镇怎么看起来都不如临央城啊,这是莫云峥未竟之语,临央是南川州的州府所在地。而南川府是宁国数一数二繁华的州府。
  “六年前,临央大乱,我们举家逃难来云州投奔亲戚,不料亲戚未寻到,路经此地,遇到田兄,才在此定居。”莫南槿没说,其实当年逃难,我本来就是奔着你们家去的。
  “莫兄,我——”田程听闻此言,不知急得还是怎么的,脸上直发红。
  莫南槿示意他不用说什么,他明白田程要说的意思。
  “临央大乱——”莫云峥心里暗叹一口气,沉思半晌不语,已经过了六年了,这场临央大乱让多少人心里依旧过不去那道坎。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风华绝世的容氏父子,大宁国两代长公主的驸马,都在那场临央之乱中魂飞魄散。
  “莫大人,莫大人。”
  “田夫人,什么事?”莫云峥回转神,心想这田家夫人倒也奇怪,从前几天在云家遇到并得知他的身份后,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今天他出门来莫南槿家,她也跟着一起过来。他虽然自认并不迂腐,但是男女有别,他还是懂得的。
  “我是听说莫大人此次来南山镇是为了买砚台的,家父那里也有几方上好的云砚,莫大人到云州府不如过府一叙,也给家父掌掌眼可好?”
  感**家在这里等着呢,怪不得又登莫家门,原来是应在莫云峥这里。莫南槿心想。
  这些日子也听人说这田家娘子的厉害,竟单枪匹马去了田程二叔家,硬生生的从田家老爷那铁公鸡的身上拔走了不少毛,疼得田家老爷几日未出门,从田家门前三尺处经过都能闻到那冲天的怨气。
  “蒙田夫人抬爱,只是圣上许我两个月期限回乡祭祖,而今两月将至,我明日也要启程回京复命了。毕竟圣命不可为。”抬出当今圣上,谁又敢强求。
  “是啊,既然大人圣命在身。我等自然是要谨遵的。”郭明霞讪讪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郭明霞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了,莫云峥和莫南槿倒也不在意,继续参观宅子,莫南槿甚至还领着莫云峥到后山竹林里走了一遭。一路上莫南槿给他指指山上的花草树木,瓜果虫鸟,其他几个人远远的缀在后面。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莫南槿发现这个莫云峥真的算是学识渊博了,山上的许多花草他都熟识名字。甚至在他的指引下,莫南槿还采到了几种药草。
  不知不觉大半日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莫南槿本想留他晚饭,但是因为他明日就要启程离开南山镇,今晚云家要给他饯别,只得就此别过。
  “小莫,有时间多回去看看福伯,多来府里走动走动,大家伙都很惦念你。”临走时,莫云峥又拍拍小莫的肩膀说道。
  “莫兄,今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莫兄多加保重,如若哪天莫兄到京城,我一定倒履相迎。”莫南槿手被握住,但觉手中一凉,低头看去,莫云峥悄悄在他手里放了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就听莫云峥悄声道:“莫兄,这是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你若到京城来,只要出示此玉佩,莫家的人都会认识的。”
  “可是今日一别,也许我们此生都不会见面的。”莫南槿推辞。
  “会的,莫兄,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再见面。”莫南槿不知道这莫云峥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也只好笑笑,把玉佩收下了。
  走出去很远,莫云峥突然又回头,见莫南槿依然站在问口,夏日的风拂动他水色的衣衫,沉静绝尘。见他回头,又朝他示意的笑笑。
  莫南槿,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云家老爷云镜平会说五年前是莫家老管家陪着莫南槿到南山镇的,还出示过父亲的家主信物?来自临央?六年前的临央之乱?莫南槿,你是谁?父亲,在那场震惊宁国的临央之乱中您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沉静绝尘?沉静绝尘?沉静绝尘?!宫里的那幅画,似乎想到什么,莫云峥脸色大变。
  莫南槿,莫南槿,你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17、风雨欲来

  如果可以,莫南槿但愿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踏足京城,也不愿与来自京城中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是每次一想起,莫云峥临行前一刹那的眼神变化,他心中总浮起不好的预感。
  当然接下来的农忙并没有让莫南槿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很快就到了收割早稻价和麦子的时节了,河边的那八亩地,除了一亩作为菜地,二亩作为麦子地,其余的五亩都是作为水田种了水稻。
  收割,晾干,舂米,麦子脱粒,补种晚稻和玉米。夏季的雨水多,有时候还要抢收晒着的稻子和小麦。夏季的果园里同样缺不得人,剪枝,浇水,追果肥。如果这个时候管理没有跟上的话,早先的努力也就白费了。莫南槿三个人加上田大壮肯定也是忙不过来的,于是又找了三个短工。素素间或也会来帮忙送饭,但是家里现在的蚕丝的事情也忙,送饭送水的大多是落在渔阳和明月的身上,每天准备十几个人的饭菜也不是件轻松活儿,这些日子她们两个也瘦了不少。
  “相公,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地里的收成也好,我看今年也不错的样子。”渔阳给莫南槿摇着扇子,看着满地已经收割好的麦子和水稻,一派金黄的丰收景象。
  “恩,我看今年的麦子这两亩地能收一千四五百斤吧,水稻每亩也有个六七百斤的产量。”他们现在水渠边的大槐树下休息,渔阳送了午饭过来,莫南槿拿着水壶先喝了几口水。
  “少爷,这几天闷热得很,依我看估计要下场大雨。”小莫擦擦头上的汗,即使在树荫下也感觉不到凉爽,没有一丝风,灼热的空气里带着满满的潮气,粘在皮肤上,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啊,已经收割了,也晒了两天了,我估计也干了六七成,我们要尽快脱粒舂米,赶在这场大雨之前做完,要不然雨水一来,就更难收拾了。”四肢突然一阵酸痛传来,莫南槿眉头轻皱。看来真的是有一场大雨了,这几天关节都酸胀的厉害。
  “少爷。”明庭本来在一旁用午饭,这时把饭碗往旁边一放,执起莫南槿的左手腕。边朝小莫看了一眼,小莫飞快的扫了下田大壮和那几个短工,见他们低头还在继续用饭,会意侧侧身子,挡住莫南槿的半边身子。
  渔阳神色不变,仿若没看见这一幕,继续给莫南槿扇风,边随意的聊些今年田里的收成。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眼中隐约的一丝担忧。
  莫南槿放松身子,背靠在后面的槐树上,一股暖暖的热流从左手腕渐渐流经四肢百骸,关节处的酸痛顿时减缓不少。
  莫南槿轻叩明庭的手示意可以了。当年关在水牢里,终日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加之后来也连日的逃难,后来有了景止和行止都没有好好的调理,每次遇到潮湿变天或者季节转换,总是要疼上好一阵子。前些年家里也没有余钱,这两年家里渐渐好转了,用了些药,也是疗效有限,倒是这些年多亏了明庭在身边,用内力缓解着,着实减轻了不少痛苦。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已亏损太多,只是不知这幅破败的身子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他只希望可以亲眼看见这几个孩子可以长大成人。
  “少爷,好些了吗?”小莫蹲在他脚边,揉按着膝盖,轻声问道。
  “好多了,老毛病了。不用担心。”莫南槿朝他们三个安慰的笑笑。明庭和小莫是知道究竟的。至于渔阳他从来也没想瞒过她,渔阳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在一起生活三年多,他知道渔阳心中或多或少的有几分了然,但是她却从来也不会追问,就像他也知道渔阳必不是简单的女子,但他也没有去追根究底。彼此心中明白对方是可以相信和依靠的就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公,吃饭吧,下午还有得忙呢。”就像莫南槿知道她一样,她也明白莫南槿这个人绝不会随她回去休息的。渔阳从食盒了端出一碗米饭,又夹了清淡的菜色给他。
  “莫家兄弟,你这地里的庄稼晒得差不多了吧?我看你家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还要好些。”赵婶也回家带饭过来了,赵家一家人在他们旁边的树荫里坐下。老赵叔手里端着一个大青花粗瓷碗过来他们这边。
  “其实和去年差不多,老赵叔这边坐。”
  “莫家兄弟,我倒是看着你家这地比旁人家每年多收不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种的,一样的地,人家的用的功夫自己也用,甚至用的更多,但是就是这莫家就是每年多收不少的粮食,说起来倒也奇怪。
  “我们也只是更精细些罢了。多不出多少的。我看赵叔这片地也快收割完了。”莫南槿笑笑把这话题掀过这一页,其实他也知道这老赵叔的意思无非是要套套有的什么秘诀。他家的地也确实每亩比旁人家多收一百多斤粮食。问题的关键就出在前期的育种,育苗和田地基肥的使用。他毕竟有现代的知识,虽不是专门搞农业的,但多少也比这里的人先进些。不是他不愿意拿出来,只是他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作为一个外来人,他如果教授了这些知识,这些种田人倒是会真的感激他,但是那几个势力大的宗族就不一定乐意见他在此地出风头,笼络人心了。好事也是要分人做的,像云家那样的大家来做,众人不仅不会有微词,还会歌功颂德。至于没权没势的也要出这个头,不是不行,只是后果就得自己先掂量掂量看了。
  “收完了这片还有河对岸的那片还没开始收呢。”老赵叔低头,就着碗喝了几大口,接着说:“今年的长工少,老爷让我们多担着些。眼瞅着这雨也快来了。”
  莫南槿看看他的碗里,仅能看出有糙米,野菜叶子其余就看不出还有些什么材料了,一大碗黑黑黄黄的,不远处,赵婶和三个孩子吃的正香,一小篮子不知添加什么做的小黑窝窝头,一小盆老白菜帮咸菜还有就是一人一大碗的这种粥了,最小的孩子小水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也端着一个大碗,呼啦呼啦得喝得欢实。
  “这是杂菜粥。在我们家乡的时候也常吃这些。”老赵叔见莫南槿看了他的碗几眼,估摸着这莫家的少爷也没见过这东西,也不以为意说道:“在家乡时候糠面也加过,逃难的时候更是什么都吃过。泥土,树皮,草根甚至自己的衣服草鞋也吃过。”
  “泥土?草鞋?”小莫吃完,放下碗,讶异问道。
  莫南槿笑笑,小莫这几年跟着他,确实吃过不少苦,但是还不至于饿着他,早些年更是衣食不愁,哪见过这人家的惨剧,遇到那时候别说是泥土,草鞋,就是“易子而食”也是有的。
  “是啊,小莫哥哥,吃白色的泥土,大家的肚子都很饱,肚子还涨涨的。”听到小莫的话,小水凑过来,比划着自己的小肚子。
  看到莫南槿碗里的白米饭,偷偷咽了咽口水。
  莫南槿让小莫把剩下的米饭给他盛了一大碗,有一盘子小炸鱼几乎没有动开,也一起拿了过来给他。
  “这怎么使得。”赵叔连忙推拒。
  “无妨,大家已经都吃完了。”莫南槿摆摆手,示意小水端到那边和家人一起吃好了。
  老赵叔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那几个已经开始舂米的短工,又往莫南槿跟前凑了凑,悄声道:“我说莫家兄弟啊,你做人不能这么实在的,你这家境好,吃米饭自然是无妨的,可是你见谁家给佣工吃白米饭的还有这些菜。不瞒你说,我见过我家老爷给长工吃的那些饭,无非就是些糙米玉米糊糊。善心些的家里也只是给碗糙米饭就罢了,哪有你这样的啊?又不是不给工钱的。”
  “哦,倒是多谢赵叔指点了,只是先前已经给了白米饭,再换,怕弄得大家都不乐意,赵叔也知道这农忙时节请帮工不容易的。”其实事实是这大热天里闷在厨房烧火做饭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吃一样的一次就搞定了。分两样,渔阳他们还要遭两次罪。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说家里也不缺这点米,既然请人来做工了,这几个人也手脚勤快,吃食上何必分得这样清楚,只是他也明白这赵叔是好意提醒,他也不便反驳什么。既然是好意,领受就是了。
  “莫家兄弟说的也是。你看我家老爷就是了,苛待长工,今年走了那么多,这收割人手都不够。”
  莫南槿见小莫暗里撇撇嘴,也明白他的意思。先前这小莫还真说对了一半,田家的长工确实是在收割前走了不少人,可是这田家老爷转身又换了一批人,而且还不比以前的那些还便宜些。这农忙时节虽然说人手短缺些,但是没地的人多了去了,也还不至于说请不到人。做短工不是一件长远的事情,到农闲了就没什么差事了,要做工还要四处打听。一般这些人都想找个长工的活计做,可也并不是每家都能常年用得起长工的,在这镇上也只有云家,田家这为数不多的几家势大些的可以,如云家的,长工契约到期都不愿意离开,剩下就是诸如田家这样的了,虽然苛待些,但是有活计总比没有的好,所以今年很多走了的,一回头又求上门的,反倒是这田家老爷谱摆的大,挑来选去的没要几个,明白人心里都透亮着,估摸是这田程的媳妇上门要狠了,这田家老爷就在银钱上更抠了了。
  这些天实在是闷热,但是大家也不敢稍事休息,就怕一停,一场雨下来,大半年的辛苦就付诸流水了。也好在今年的也几个短工都是些熟手,舂米的工具也借到了两架,就这样也三天也就舂了一半,剩下的是些带皮的糙米和麦粒直接入仓了。舂好的精米选了一千五百斤卖到了云家米铺,四十文钱一斤,一共买了六十两银子。省着点用,也够一家人半年的嚼用了。
  收割完又立刻马不停蹄的插秧种玉米,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有大半个月,直到麦秆和稻草也已经半干了,雨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天倒是越发的潮湿闷热了。大小毛头白日里也不出门了,趴在院子里的树底下直吐舌头。景止和行止一晚上热得醒来好几次。莫南槿只好在房间里放了一盆温水,一晚上轮流的给他们擦擦小身子,坐在床边时不时地扇扇风。随着天气的日益潮湿,关节的酸胀也让他也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有时候早上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人也越发的清瘦下来。
  不是没看到小莫和明庭眼中的隐忧,明月和渔阳也变着法子,换着花样的做了不同的吃食。小孩子敏感,景止和行止也似乎觉察到些什么,变得很乖。有时候晚上醒过来,见莫南槿还在给他们扇风,就乖乖的再躺下去,软软糯糯地叫道:“爹爹,睡吧。我们不热了。”
  镇上的人都在谈论着这天气的异常,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起六十多年前也出现了一次这样的天气,连续一个多月的闷热潮湿接着是十几天的暴雨不断,流经整个云州的云水暴涨,冲毁两岸的堤坝,河水一泻千里,农田被淹,大批民众流离失所,南山镇因远离云水,没有造成太大的灾难,但是暴雨侵袭,加上云水的支流十里雪河水也泛滥,那一年也是粮食大减,饿死了不少人。
  整个南山镇都笼罩在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中。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些事情真的要发生了。
  莫南槿望着窗外混黄的天空,风中都带了一股土腥气,喃喃了一句:“风雨欲来……”

  18、暴风骤雨

  在镇上的躁动闷热中迎来了七月,七月初三是云家老太太的六十九的寿辰,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年代能够活到这个年纪,四世同堂,生活安康,是一种很大的福气,况且这里讲究的是“庆九不庆十”,九意味着长长久久,十与死谐音,代表着终结。所以这云家老太太的六十九岁是当做七十岁的整寿来做,已经算是大寿了,云家办得非常盛大,莫家提前三天已经收到了请柬。
  进入七月以来街道上热热闹闹的贺寿的外来的车马不断,不仅是云家宗族的子孙尽数都回来了,就是和云家有生意来往的人,关系深厚的自不必说,那是一定要来的,关系远的或者想要借此和云家攀上交情的更是殷勤非常,毕竟云家在云州经营多年,也是一方的大族,和京城的云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云州太守都要亲自上门拜访,太守都来了,云州下属的各级官员不管是为了巴结上司还是云家,那都是要来撑场子的,一时之间,小小的南山镇倒成了整个云州关注的焦点了。
  镇上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整车整车的贺寿礼经过进镇的大路运进来,一箱箱披红挂绿。衣着华丽富贵的人们或骑着高头大马或乘着富丽堂皇的马车驶进这小镇,原本小镇的平静突然在这几天被打破了,人们争相出来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况,众人或羡慕或妒忌地聚在一起谈论着这云家老太太,真是有福气,子孙都这么争气,看人家这大寿过得。这样一来,倒把镇上因为这燥热天气引起的各种不安和猜测硬是压下去不少,现在的人们更多的是去关注这场即将到来的云家的盛大的寿宴。
  前来贺寿的人太多,收到请柬的,有名望的,云家自然是有安排的,但是那些不请自来的就只好自己解决住宿问题了。于是镇上的人又开始忙碌到自家借宿的外乡人。以前说过这镇上是没有客栈的。这闷热的天气,很多人家都是晚上搬张藤床到院子里睡,虽然并不比屋子里凉爽多少,但是感觉似乎还透气些。现在有人出钱租自家的房屋住,反正自己不住,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大家就纷纷把房子租出去了。除了家里面确实是不方便的,近半数人家都有把房子出租,特别是距离云家近些的,更是火热抢手,租价一涨再涨,乐坏了那些主人家。莫家的宅子放在这个南山镇还算是不错,自然也有人频繁上门想要租房。最多的那一天竟然接到五拨人。连小莫都忍不住说:这也太离谱了吧。最后干脆在自家门前贴了张红纸:此户无房出租。才让租房的事情告一段落。由此也可见这次云家寿宴的盛大,小莫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明庭突然接了一句: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镇子有多小。
  小到几个贺寿的人就塞满了吗,莫南槿笑笑。
  莫家的贺礼自然是不能与那些外来的富贵人家相比。好在诚意是到了,渔阳前些天的时候已经把一件亲手绣的寿袍专程送过去了,玫瑰红的缎子绣了仙鹤,松树,牡丹花等吉祥富贵的图案,既喜庆又不失大气,渔阳回来说老太太见了一个劲拉着她的手夸她手巧,喜欢的不得了,寿宴当日就准备穿这件寿袍接受众人的祝寿。
  莫南槿另外又准备了一件寿礼准备寿宴当天送过去。前些年莫南槿在自己院子里弄嫁接的时候。突发奇想,闲来无事,在一棵小梨树上嫁接了桃树,苹果树,杏树和梨树,栽在一个大花缸里面,每年开花的时候都会四种花次第盛开,莫家人很惊奇,把这当西洋景来看,去年的时候开始结果了,竟然同时结四种果子,果子不多,味道倒也在其次,大家看到这四种果子同时出现在一棵树上就已经觉得很神奇了。小莫那段时间注视莫南槿的眼神就是那种恨不得跪下来顶礼膜拜的表情。今年比去年的还要好些,一棵树上结了二十几颗果子,桃子最多,杏子最少,梨子和苹果都差不多,除了杏子都差不多已经有大个核桃那么大了。莫南槿自己也很喜欢这棵树,可是都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照顾到它,也只好送人了,起码云家老太太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可以照顾花草。
  转眼间,七月初三到了,这一天,天阴沉的格外厉害,西边清晰可见大片乌云慢慢朝南山镇这边聚拢,今天莫南槿穿了一件簇新的青色外衫,渔阳和明月带着三个孩子先过去了,老太太是在内院先接受女眷的拜寿,然后宗族内子孙的拜礼,最后才是到前院接见外面的男客。
  莫南槿从房内收拾好出来,小莫和明庭已经在门外等他了,小池里的荷花开了,衬着田田的碧绿叶子,带着夏日里的一丝清凉。前院里的那两棵桃树因为没有嫁接过,果子稀稀落落的,墙角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小莫走在最后,关门前莫南槿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的铺就的小径上。
  “走吧,少爷,时间不多了。”明庭手里推着小板车,板车上用红绸盖着的是那棵结四种果子的小梨树。
  “恩。”莫南槿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率先抬步走开了。
  小莫跟在车旁扶着小梨树,避免它从板车上滑下来。
  莫南槿三人到云家的时候,大门两旁已经停满了各种马车,云家的人进进出出招呼众人,仆人来来回回的帮着搬贺礼。
  门口迎接的人莫南槿不认识,估计是从外面回来的云家宗族里哪一支系的子孙,不过既然能站在这里迎客,,想必关系也不会远到哪里去了。莫南槿递上请柬,他翻开看了一眼,后面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来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绽开笑容,道:“原来是莫兄,久仰久仰,快里面请。”看到莫南槿板车上只露出一个大花缸的贺礼,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招呼后面的仆人:“来人,帮莫兄把这棵,这棵……这什么……贺礼抬进去。”
  莫南槿和那管事擦身而过,点点头示意,那不是旁人,正是镇上一品斋糕饼店的老板。
  “前些日子,幼子不懂事,劳烦莫少爷。”
  云家的宅子占地面积广,前院自然是极大的,光是院子里粗略打一眼就有七八十张席位,每张席位上都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入座,里面大厅里也有十几张,前门外的大街上摆了流水席,一字排开,宴请镇上的乡亲们。
  莫南槿的位置还算不错,在大厅里,中间还略微靠前的席位,给足了他的面子。莫南槿一路走来,承受的目光洗礼已经没有感觉,走进厅里看见众人齐刷刷对着他的目光倒也不在意,泰然自若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反倒是众人在他这种态度下有些不自然,假装低下头继续聊天,可是眼角的余光不时的向莫南槿身上扫来,三人刚落座,训练有素的丫鬟就把茶水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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