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作者:沧海惊鸿(下)【完结】(118)

2019-03-19  作者|标签:沧海惊鸿 年下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景嘉悦垂泪。她知道宇文睿的伤势也是极重的。

  “陛下那里,等到她凯旋班师的时候,孙儿自去领罪,”景嘉悦痛声道,“有件极重要的事,想求祖父援手。”

  “你说。”

  “出事那日,跟随我的众将士,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却被我连累殉国,我……我对不住他们!求祖父照拂他们的家人……”

  景子乔挥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寒声道:“我景家世代将兵,悦儿,你要永远记得,一将功成万骨枯!亦要记得,你的兵既然跟了你,他们的生与死,你都要对他们负责!”

  景嘉悦的心脏再次被戳痛,她垂着头,默然落泪。

  “陛下那里,我会去替你请罪,尽力将这件事的影响降至最低。毕竟,你是我景家的嫡孙!至于那些曾跟着你的将士,你不要出头,我自会命你父亲打点明白,绝不会亏待了他们的家眷。”景子乔道。

  景嘉悦知道事关景家的名声,不是她感情用事就能够解决的。在事情分寸的拿捏上,祖父和父亲自然比自己老到、有经验。

  她又一个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孙儿愧为景家人!请祖父责罚!”

  景子乔叹息道:“你天资聪颖,- xing -子活泼,胆子又大,我一直以为你颇有先祖的风范,是以对你寄予极大的期望……唉!是我对你宠溺太过了!”

  景嘉悦的泪水扑簌簌而下,砸在了地上,洇成一个个水印。

  “等你的伤痊愈了,还回军中历练去吧!经此一事,你也该长进了!”景子乔最终道。

  “是。”景嘉悦恭敬叩首。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该走怎样的路了。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太皇太后薨逝的时候,景嘉悦的身体刚有了一些起色。她知道太后和皇帝回京了,却不能入宫去觐见。

  半月后,大军班师。景嘉悦知道云素君就在那队伍中,却不能见上一见。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嘴里谈论的京中的事知道“安和郡主安好”。

  此时,她的身体恢复得已经能够出府活动了。她极想见云素君,却又不能去见——

  不止是因为整个大周都在为太皇太后举哀,更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起云素君。

  仿佛一夜长大,她再也不是那个狂傲的景嘉悦,再也不是那个笃定云素君迟早会属于她的景嘉悦。她是踩着别人的血活下来的,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云素君的身边?还要信誓旦旦地说要守护她一生一世?

  更何况,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云素君如何看待她的为人了。

  太皇太后哀事已毕,景嘉悦入宫见了景砚,见了宇文睿。

  景砚见到她,还是有气,然而看到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宇文睿倒是看得开,反倒劝她“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景嘉悦心中更愧,她央求宇文睿派她去北地戍边以赎罪孽。宇文睿怎么会答应?

  可景嘉悦执意如此。宇文睿知她愧疚之情甚,无奈,只得答应了,但也要她“须得将养好身体再图其他”。

  就这样,她三番两次地入宫请求,宇文睿终是允了她。不过所戍之地并不是苦寒的北地,而是大周国土之东,近海的州郡。那里气候- shi -润、和暖,所患者无非是些不成气候的盗匪和海贼。

  景嘉悦知道,宇文睿这是照顾自己到了极处。

  自从得了皇帝的旨意,景嘉悦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起了行程。对于她此行,景子乔和景衡虽舍不得,却也知道这是好事;孟婉婷十二分地舍不得,却坳不过自己的女儿,也只得每日愁容不展地替她打理行装,一边修书快马递到临近的亲眷处请其多加照料。

  景嘉悦原以为,自己离开前的日子就这样静水无波地挨过去了,不想,这一日,云素君来拜见。

  她这样毫无征兆地登府拜访,令景嘉悦措手不及。

  家中的长辈俱不在,景嘉悦只得硬着头皮迎了出来。

  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个人了?整整一百二十七个日日夜夜!从最后一次在北郑见到她红肿的眼睛那次算起。

  景嘉悦杵在影壁墙前,凝着同样立在门内默然静立的云素君,心揪得生疼。

  她瘦了!

  两个人打量着对方,心中划过的,是同样的念头。

  云素君突的笑了,笑得欣慰:曾经她以为满身是血的景嘉悦会骤然死去,此时再见到完完整整的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怎能不大感欣慰?

  景嘉悦看不大懂云素君的表情,更不敢猜测她的内心所想。

  于是,景嘉悦也笑了,就像对待所有的达官贵人那般:“不知安和郡主到访,有失远迎!”

  云素君的笑容,因着她的这句话,豁然僵住。她没有景嘉悦预料中的客套,她只那么简简单单地问了一句:“你好了?”

  只这一句,便足以令景嘉悦潸然泪下。

  “好了,好得不能更好。”景嘉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遮掩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嗯,那便好。”云素君轻轻地说。仿佛得了景嘉悦一声“好了”,天大的心事也俱都落下了。

  “边地艰苦,医药不易,我制备了一些便利携带的药品,你随身带去吧。”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云素君就这样直白地袒露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景嘉悦再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才注意到云素君方才提着的盒子,此刻就安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这些药费了她很多心血吧?

  良药不易得。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制备它们的?她熬了多少个通宵?是不是累疼了眼睛、累酸了腰?以至于累瘦了自己?

  难怪她身为郡主之尊,这盒子竟不肯命侍女提着,足可见其中的药品该有多金贵……

  景嘉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应该感激她的,或许,她应该婉拒她的好意?时过境迁,她何德何能要她再为自己做这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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