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下)【完结】(111)

2019-03-17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大权在握的严阁老被人用轿子抬到紫宸宫外,皇帝体恤她腿脚不便,特赐轿子一顶便于她在宫中行走。严明华下了轿, 颤巍巍地进了殿,隐约听见里头皇帝在说话。

  “……东西都备好了吗, 搬进……重华宫……修缮……”

  宫人传报, 那声音戛然而止, 严明华知道重华宫是太女所居之所,但现在太女都不知有没有满周岁,这就要开重华宫了?严阁老现在已经不敢去揣度皇帝的心思了,这位朝臣眼中大权在握的首辅,早已经被皇帝雷霆手段吓的够呛, 纵观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敢将权力随便交给臣属。沈明山之所以下台,正是因为连她也不会相信皇帝真能把权力交出来,而这种假象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甚至认为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于是她走错了最后一步,正是这一步,断送了之前所有的谋划,满盘皆输。

  有前车之鉴,严首辅已经想的非常明白了。有时候她想起先帝在时,偶尔几次提起这个女儿,只说她清修苦行,一心向道,那时候严阁老只是听听罢了,毕竟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女,能掀起什么风浪?但而今再去回忆当时的场景,她在心中长叹一声,怕是连先帝那么精明狠厉的人都被蒙蔽了,由此可见皇帝手段。

  严明华进殿后行礼,见工部尚书江麟在一旁站着,皇帝说道:“重华宫中一处宫殿年久失修,今年雪大,没想到屋顶竟然塌了。”

  严明华道:“原来是这样,臣记得先帝在时为修玉霄宫,曾从贺辰两州运了许多木料来,可惜后来没用上,陛下这么一提,倒叫臣想起来了。”

  江麟亦道:“严阁老好记- xing -,正是如此,陛下方才说就用那批木料修宫殿,也能节省些用度。这样一来,少了运料的时间,只要几日就能修好了。”

  严明华便道:“陛下勤俭,臣等也应当效仿。”

  皇帝笑了笑,对工部尚书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去办吧。”

  江麟俯身应是,殿中便只剩严明华与皇帝二人,皇帝问道:“最迟到月末,朝廷就要回复辰州府的上奏,到底派何人去辰州,阁老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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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那出新排的戏唱遍长安的每个角落,戏中所隐- she -后宫侍君与臣子,也渐渐成为茶肆酒馆闲聊的新话题,人人都在猜测这隐秘香艳故事中的主角到底是谁。

  所以当管事将那人从后门领进来时,心中犹如天塌了一般。

  那人被青灰色外袍包裹的严实,说话时轻声细气,他走路时低着头,手不自觉交叠在胸前,步子如同直线般不偏不倚。

  管事就算再没见识,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奇怪之处。

  这分明是宫中的人,她照着清平吩咐将他带进屋中,刚要关门出去,清平道:“不必出去,你就在此地。”

  管事额角蒙着一层汗,低声道:“是。”

  清平看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转头对那人道:“张良人派你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那人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清平冷冷地打量着他,对管事道:“拿着。”

  管事只好上去接了,清平见那人肩膀放松了些,目光瞥过灯盏,吐出两字:“烧了!”

  那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清平似笑非笑地道:“既是口信,那便直说,何必要写出来。”

  “不管你是谁的人,”清平目光冰凉,看着他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要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那人踉跄后退,不敢与她对视。

  自从清平在酒馆中听到那出戏时就猜到会有今日,但后宫再怎么折腾,都不会影响到朝堂的决策。如这等拙劣的手段,仅靠三言两语,难道皇帝就会昏头昏脑废了臣子,那内阁六部难道是摆设吗?

  她并不在乎这种流言蜚语,让管事领那宫人进来,也不过是想知道张柊是否真有事找她。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这么一个粗浅的局,都到了她的府上,还敢在她的眼皮下耍花样,还真把戏里的东西当真了。她只要寻个由头,当即就能将这人打杀了,抑或是扣起来押送到京兆府,查起来不过一夜的事情。

  清平觉得自己可能看起来脾气太好,连后宫里的侍君都能随便踩到她头上。这件事过后,正月十三那天宗正寺卿上疏,请求皇帝立后君,内阁与承徽府在这道上疏后落名,礼部随即表示附议。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到处挂起了花灯,适逢佳节,也不必去上朝了。清平懒得去看灯,管事为了应景从外头买了些花灯回来挂着,清平站在屋檐下抬头去看那做工精巧的莲花灯盏,被将晚的天色一衬,更显璀璨绚丽。既然是花灯,自然不仅是这一种样式。但管事也没多买,只挑了几样做工细致款式简洁的,等到入夜后再看,果然真不错。房檐上尚有未化的雪,浮着碎冰的水面映着五彩的灯光,好像装了一池斑斓的星子。

  这天宫中再度设宴,不过这次设宴的目的是为温老尚书送行,只邀了几位老臣相伴。徐海澄前几日还与她说,皇帝召严明华入宫商议派去辰州的人选,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诏令下来。但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只能耐心的等。

  不知楚晙领她入局的时候是否想到今日,当初的棋子也能反将棋手一计,这招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她偏要看着楚晙亲手放开她。同样是局势所迫,如今的情形,又与在云州之时何等相似。

  用过晚饭后,她去沐浴更衣,吩咐管事将官袍腰带一应取来。绯色袍服上织线隐隐光华闪动,这颜色并不是常人所想的明丽,却更为深沉内敛,这种近似深红的色泽中透出奇异的鲜红,让人不觉想起渐渐凝固的血。这袍服覆在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她看见自己的脸被这红衬的如瓷,素白冰冷,眉目间自有种锐利的冷漠。穿上袍服的瞬间,她再也看不出自己的年龄,仿佛已经老了。

  她戴上发饰、朝珠带、乌纱,这些熟悉的东西随着身份与品阶的升高,也有了更为繁复的样式,穿戴的手法也变的十分讲究。发饰沉甸甸地压在发间,金丝交错,珠玉辉映。即便是在光线暗淡的屋里,她也能在铜镜上看到它们,如新雪一样,折- she -出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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