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杀_西岭雪【完结】(64)

2019-03-10  作者|标签:西岭雪

  他吻我愕然的眼,说:亲爱,原来你睡着的时候更热情。

  我大惊,用力推翻他的身体。他汗湿的脊背上,象往常一样,我没有找到梦中那道可怕的深蓝血痕。

  我看到有水滴落在彭宇的背上,伸手摸脸,我竟然泪流满面不自知。

  彭宇翻身起来抱住我:蓝,怎么了?

  我并不想哭,但止不住眼泪,我说:彭宇,袁光宇是绿萝杀死的,你相信吗?

  彭宇呵呵一笑,摸我的头发:不乖,又在乱想了。

  我无言,不祥的预感一层深似一层,恍忽又回到了梦境。

  那是更年轻妖娆的绿萝吗?或者不是绿萝,而只是一个长得与绿萝相象的女子?

  5

  见到绿萝的孩子是在海滨渡假的时候。

  自从那个妖异的梦后,彭宇便觉得我对绿萝的事过于用心,连情绪都不怎么稳定,于是便休假陪我。

  那个孩子拿着一朵支姜花,紧拧着眉,象在忍受一种无以言喻的痛楚。

  太阳那么烈,他的脸色却象姜花一般惨白,让他原本就深黑的眼睛愈加沉不见底,让人无法猜透。他就用那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有冷冷的怜惜从我心底疯狂地滋生。

  在我伸手去拥抱他的时候,彭宇在我身后说:爱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袁爱生,为爱而生的孩子,原来,他是绿萝的孩子。

  爱生!爱生!一个年轻女子带着阳光的味道跑近,看到我们,有些许腼腆地笑,眉目间仿佛年轻十年的绿萝:不好意思,谢谢你们,打扰了。

  她拉起爱生素白的手,我注意到爱生并没有反抗。

  女子拿着的那把阳伞,一点一点地向爱生这边倾斜。

  彭宇说:那女孩叫小阳,是绿萝的妹妹,她照顾爱生三年了,看来爱生很依赖她。

  是么?我象是自语,对着爱生留在我怀里那支白色的清香姜花,回想刚才爱生衣服领子下,那道与他父母身上如出一辙的深蓝血痕若隐若现。

  对了,奇怪,爱生怎么会肯要你抱?据说除了他的父母,只有小阳能接近他。

  亲爱的蓝,我肯定你有特别的魅力。彭宇把手放于我的腰间,说。

  或者,于他,我已经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吧。我说。

  6

  这世上有一种女子,一生只爱一次,而这世上却有那么多可以重复无数次的爱情。所以她把所有的爱情和怨恨都种在一只虫子身上。

  这只虫子在她的身体里生存,是她的全部生命与爱情。

  当她爱上一个人与之欢爱的时候,雌雄同体的虫子就会分裂,进入男子的体内,从此二人同命。你生我生,你亡,我亡。当一方变心时,生存于其体内的虫子就会呲食其心令其身亡。

  这种虫子的名字,叫做情蛊。

  如果这个专栏说的确有其事,那么,若绿萝在袁光宇身上种下情蛊,到最后反而害了她自己?现在袁光宇已死,那绿萝岂非亦然?

  彭宇拿着报纸看了半天,然后继续问我:你说绿萝是不是真的在袁光宇身上种了情蛊?袁光宇的死因直到现在还没验出来。有点玄呀,蓝。

  事实上没有那么简单的,苗族女子视贞操为爱情,绿萝在跟袁光宇之前曾经被三个男人qiángbào,一般情况下,情蛊应该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才对。我说。

  彭宇居然开始相信这些他从来不信的东西。看来,对绿萝好奇的不只我一个人。

  那么,绿萝会不会在袁光宇身上放了别的蛊?袁光宇死了,但她只是失踪。

  绿萝的蛊很可能并不在袁光宇身上。我相信她深爱袁光宇。我的直觉告诉我,绿萝不会杀袁光宇。我说道。

  彭宇玩笑般说:幸好你不养蛊,不然要有条虫子在我身体里了。甘蓝,谢谢你对绿萝的维护。

  7

  举座皆惊,彭宇甚至从沙发上一跳而起。站在阳台外的草坪上一身湖绿纱裙的女子,不是绿萝还有谁?

  却绝不是绿萝。只是一个长相与绿萝相近的女子小阳。长得是那么相似,以至我与彭宇,统统都差点错认。

  小阳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拘慬,我才发现,她穿的裙子其实不是纱质的,而是一种比较轻薄的棉布料子。颜色倒是和绿萝上次穿的一样,难怪我们认错。

  我忽然想起我的梦境,也许我梦到的女子并不只是绿萝一人,还有眼前的这一个女子。

  我叫红阳,是绿萝的妹妹。

  我们苗人擅养蛊,姐夫变了心,使姐姐种在他身上的蛊发作。我想姐姐是后悔把情蛊种在姐夫身上才出走的。昨晚我梦到姐姐了,她在水里,流了好多血。

  甘蓝,爱生说你可以救她的。求你,去救救她。

  爱生?爱生怎么知道我能救绿萝?我连绿萝在哪都不知道。

  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女孩在说着一个很大的谎言。而我因为不知道这个谎言是什么,好奇得厉害。

  爱生是绿萝的孩子,身上有一条绿萝的蛊,他能感应到绿萝。小阳的眼睛闪亮,盯着我,眼神清浅,仿佛真的那么无害。

  爱生被小阳抱在怀里,苍白的小脸上,眼睛紧闭,浓黑的剑眉同样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也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碧海蓝天的阳光下,有一道深蓝的痕迹在他的白色衬衣下隐隐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8

  绿萝躺在浴缸里,鲜红的血液象盛开的花,从她心口处,大朵大朵地绽放,在清澈的水里漂游离散。绿萝的眼神,亦象那些离散的血花,静静的,缓慢的,散去,散去。

  不!不!不不!不能!你不能!

  是爱生在尖叫。他从小阳身上跳下来,疯狂地扯碎了自己的衣服扑向绿萝,他苍白的背上,一道深蓝的痕迹在张狂地流窜,仿佛在垂死挣扎地呐喊。

  倒在血水里的爱生抱住绿萝失血苍白的赤luǒ身体,企图阻止那些不断流出的鲜血。

  彭宇最冷静,掏出手机打电话:急救中心吗?海làng别墅8号有人自杀了。

  于事无补,绿萝一刀正中心脏,血才流得那么快。

  爱生不再尖叫,身体也不再乱动,他背上的蓝痕,也慢慢停止了移动,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变淡。绿萝身上,终于再也没有花朵绽放。

  当彭宇走过去抱起晕倒在水里的爱生时,爱生背上的痕迹已经浅淡几近不见。

  小阳在一旁,眼神很冷,是一种绝望的光芒,那么活泼阳光的女孩子,眼神里却有着那样的光芒,是一种决绝的妖异。

  我走近她:小阳?

  小阳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不会的,我杀了他,他再也不会变心,你再也不会痛苦,我们都不会再痛苦了。

  可绿萝,眼神那样飘渺,飘渺得成了世间的微尘。

  我们,亲眼见到了绿萝的死去。

  9

  警察局忽然宣布了袁光宇死于一种大瑶山里的剧毒药草,小阳拿着那株象一条虫子一样的植物到警察局自首,她的杀人理由是因为袁光宇要抛弃她的姐姐。

  而绿萝,则死于自杀。

  他们的儿子袁爱生的自闭症在冶疗下有所好转。

  那个小男孩儿,有着过份的早熟,我去看他,他拿出一份文件:在我十八岁前,你做我的监护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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