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烟花_西岭雪【完结】(47)

2019-03-10  作者|标签:西岭雪

  正自猜测着,huáng乾和huáng钟兄妹双双走了过来,招呼着:“裳妹妹,为什么不下去跳舞呢?”

  huáng裳笑答:“跳舞哪有看舞的乐趣多呢?”

  huáng乾替huáng钟拉开椅子,自己就随便地倚在桌边,随手取了一枚葡萄,边吃边说:“难怪裳妹妹会成为大编剧,为人处事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他自己似乎也很喜欢观舞,眼神里有一种奇特的专注。

  huáng裳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他看的也是huáng帝和韩可弟,心里不由一动。

  huáng钟也注意到了,问:“哥,你觉得韩小姐漂亮吗?”

  “漂亮?当然!”huáng乾打了个唿哨,“这是个当代中国已经绝迹了的小家碧玉,可是又没有一点小家子气,难得的极品呢!我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大家议论起来,说想娶个什么样的太太,说来说去,都觉得中国的姑娘比外国的好。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我们心里的中国姑娘,和现实里的中国姑娘,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看到这韩小姐,我倒又想起当时我们的那些议论来了,原来理想中人真是有的,只是难得一遇罢了。”

  “现在给你遇到了,可惜别人已经捷足先登。”huáng坤酸溜溜地说,“小帝几乎一分钟也离不开她呢。”

  “是吗?”huáng乾含着笑,不置可否,一双眼睛在韩可弟身上流连着,毫不掩饰他的好感。他吃完了葡萄,就势在桌布上蹭了蹭手,便一路踩着舞点子自顾自旋了几个圈儿,恰好旋到huáng帝身边停下,一弯腰做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小帝,这支舞让给我好不好?”

  huáng帝这会儿也有些累了,又碍着huáng乾是哥哥,不好计较,向可弟点了点头,便将她的手jiāo到了huáng乾手上。

  huáng乾笑道:“荣幸之至。”就势搂着可弟猛转了几个圈子,话音没停,人已经远了。

  huáng帝踽踽地走到姐姐这边来,huáng钟立刻站起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又紧着问:“累了吧?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huáng帝看了huáng裳的冻柠汁一眼,随口说:“就是它吧。”

  huáng钟皱了眉,仿佛在思索一个天大的问题:“柠檬水?人家都称这做‘初恋的滋味’呢。可是,这是冻的,喝太冻的对你身体不好,不过,天这么热,也难怪你想喝冷的……也罢,我叫他们少放几块冰好了。”问题得到解决,她“啪”地一拍手,转身跑远了。

  huáng裳摇头,对这个过分温柔的小堂姐充满了同情。huáng钟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像一杯放了过量糖和奶昔却独独忘了放咖啡粉的咖啡,令人乏味不已。然而,她有什么错呢?她最大的错误,不过是爱huáng帝多于huáng帝爱她。huáng裳委婉地劝弟弟:“huáng钟也是你姐姐呢,别老把人当下人使唤。”

  huáng帝似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抬头问:“妈妈怎么样?”语气里带着恰如其分的淡淡的忧伤。

  huáng裳不以为然:“你既然关心妈妈,为什么不去看她?”

  huáng帝无限烦恼似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望向远方,仿佛谁知寸心苦,唯有托明月。他今天被派的任务是向新郎新娘抛洒米粒和红绿纸屑。他喜欢这鲜艳飘扬、略带一点怅惘意味的工作,漫天花雨从他的指尖倾泻出去,如天女散花,施福人间。他有意地侧一侧身,让那纸屑也落到可弟的头上,仿佛洒给谁谁便得到了幸福。他希望自己可以有这种魔力。他相信穿白色礼服洒纸屑的自己是很美的,美得可以照样子打一尊石膏的天使像来。可是这会儿属于他的戏份已经完了,他未免有些惆怅,不由要借着思念母亲的因由把这种情绪充分地表现出来。

  huáng裳只觉越来越受不了这个弟弟,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演戏,而且是京腔戏,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完全承继了huáng二爷的遗传。她正想再说句什么,一位西装革履的男青年走过来,向她弯腰做出请的姿势来:“huáng小姐,新郎新娘已经在跳舞了,伴郎伴娘是不是也应该共舞一曲呢?”不等huáng裳拒绝,已经一连串地自报家门,“我姓徐,是新郎陈老师的学生,我父亲是银行家……”

  这时候huáng钟也举着饮料回来了,边走边笑着:“小帝快接着,冰死我了……”

  话未说完,忽听一声枪响,人群中忽然窜出几条大汉来,对着huáng家风直扑过去,其中一个和huáng钟撞了个满怀,随手一推,将她推翻在地,仍然跨过她向huáng家风奔去。

  女客们尖叫起来,男客慌着找地方避难,huáng钟吓得倒在地上不敢爬起,huáng帝和那个姓徐的伴郎彼此抓扭着抖成一团。保安持着枪冲进来,一边开枪一边喊:“趴下,没事的人快趴下。”

  人群正乱着,闻言立刻卧倒,那没反应过来仍然乱跑乱撞的,少不得绊在趴下的人身上,也跟着摔倒了。刚才还是欢歌笑语的繁华地,转眼便成了血流成河的修罗场。刺杀的人占了先机,已经抓住了huáng家风,可是保安也已经跑上来,团团围住。

  眼看是跑不脱了,那开头一枪的人将枪口对准了huáng家风的头,向保安喊话:“你们也是中国人,怎么可以给这个汉jian狗卖命,当狗的狗?我们已经有可靠证据,上次毛巾厂的事件,幕后策划人就是这个人面shòu心的狗汉jian,害死了我们工人弟兄几十条人命。今天我们几个拼着死,也一定要他为我们的兄弟抵命。你们不让开,是想给这个狗汉jian殉葬吗?”边说边bī着huáng家风向后退去。

  huáng裳这时候仍然端坐在太阳伞下,既没卧倒,也没跑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什么让她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发生过,或者,就是不久的将来即会发生。抗日分子对保安们喊的话,就好像是对着她说的。狗的狗,何等尖刻?

  眼看双方陷入僵持,她款款站起来,手里仍然端着一杯冻柠汁,缓缓走向huáng家风。她的心情十分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她并不关心这个曾经苛待为难过她母亲的大伯,也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她只是笔直地向弹火的中心走过去,仿佛迎着蔡卓文走过去。

  矮着半截的人群中间,huáng乾护着韩可弟就蹲在huáng家风身后不足两米处。看到huáng裳走过来,他低低地向可弟耳边说了声:“别怕,别出声。”自己则趁着人们不备悄悄向huáng家风掩近。

  领头的抗日分子喝命:“站住,别过来,gān什么?”

  huáng裳恍若不闻,仍然微笑着走近,轻松地说:“我是huáng裳,你看过我的电影吗?要不要喝杯水?”说着将杯子递过去。

  领头人不耐烦地用手枪拨开杯子:“走开,搞什么名堂?”

  一语未了,huáng裳整杯水已经泼洒在他脸上,而huáng乾大喝一声扑上来将家风护在身下,顿时枪声大作,两派人对着she击起来,领头人见良机已失,喊一声“快撤”边开枪边向后退,保安冲上前将huáng家父子围在中央,对着他们撤退的方向一通乱枪扫she。

  险情解除了,女客们重新站起来,一边忙着整理花容,一边用手拍着胸口喊“我的上帝”扮小鸟依人;先生们这时候个个成了勇士,趁机将他们久已心仪的女子搂在怀中表现绅士风度,口里安慰着:“别怕,我在这里。”那位伴郎仍然留在原地发着抖,似乎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huáng钟一头汗一头泪一头泥,却只顾紧着问huáng帝:“你没事吧?吓坏没有?摔到哪里了?”huáng帝却乱着在人群中找韩可弟,找了半晌,发现原来她正帮着huáng乾给huáng家风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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