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7)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云层遮没了月光和星光,黑沉沉的草原异常寒冷和恐怖,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此刻正是láng群出没,最具攻击性的时候。不远处的黑石头山像一组巨shòu石雕压在两人身后,使陈阵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冷。身边只有自家的两条狗,孤单单的,显得一点儿气势声威都没有。他开始为身后的两匹马担心,也对自己的冒险行动害怕起来。

  忽然,东北边传来了láng嗥声,向黑黑的草原山谷四处漫散,余音袅袅,如箫如簧,悠长凄寒。几分钟后láng嗥的尾音才渐渐散去,静静的草原又远远传来一片狗叫声。陈阵身旁的两条狗依然一声不吭,它俩都懂得出猎的规则:下夜护圈需要狂吠猛吼,而上山打猎则必须敛声屏息。

  陈阵把一只手伸到二郎前腿腋下的皮毛里取暖,另一只手搂住它的脖子。出发前,杨克已把它们喂得半饱,猎狗出猎不能太饱又不能太饥,饱则无斗志,饥则无体力。食物已在狗的体内产生作用,陈阵的手很快暖和起来,甚至还可以用暖手去焐狗的冰冷的鼻子,二郎轻轻地摇起了尾巴。身边有这条杀láng狗,陈阵心里才感到踏实了一些。

  扬克紧紧抱着huánghuáng,小声对陈阵说:嗳,连huánghuáng也有点害怕了,它一个劲地发抖哩,不知是不是闻着láng味儿了……

  陈阵拍了拍huánghuáng的头,小声说:别怕,别怕,天快亮了,白天láng怕人,咱们还带着套马杆呢。其实,这会儿陈阵的手,已跟着huánghuáng的身体轻轻地抖了起来。他故作镇定地说:你看,咱俩像不像特工嘛,深入敌后,láng口拔牙。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困了。

  扬克也壮了壮胆说:打láng就是打仗,斗体力,斗jīng力,斗智斗勇,三十六计除了美人计使不上,什么计都得使。

  陈阵说:可也别大意啊,我看三十六计还不够对付láng的呢。

  杨克说:那倒也是,咱们现在使的是什么计?利用母láng回dòng喂奶的线索,来寻找lángdòng,三十六计里可没这一条。老阿爸真是诡计多端,这一招真够损的。

  陈阵说:谁让láng杀了那么多的马呢!阿爸也是让láng给bī的。我听巴图说,阿爸已经好几年没给láng下夹子了,蒙古老人从来不对láng斩尽杀绝的。

  天色渐淡,黑石头山已经不像石雕巨shòu,渐渐显出巨石的原貌。东方的光线从云层的稀薄处缓缓透she到草原上,视线也越来越开阔。人和狗紧紧地贴在雪地上,陈阵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地气很重,镜头里一片茫茫。

  陈阵很担心,如果母láng在地气的掩护下悄悄回dòng,那人和狗就白冻半夜了。幸好地气很快散去,变成一层轻薄透明的雾气,在草尖上飘来dàng去。如有动物走过,反而会惊动地雾,bào露自己。

  突然,huánghuáng向西边转过头去,鬃毛竖起,全身紧张,向西匍匐挪动,二郎也向西边转过头去。陈阵立即意识到有情况,急忙把望远镜头对准西边草甸——

  山下,山坡与草甸jiāo界处的洼地上,长着一大片gānhuáng的旱苇,沿着山脚一直向东北方向延伸。这是láng的钟爱之地,隐蔽,背风,是láng在草原与人进行游击战所凭借的“青纱帐”。毕利格老人常说,一冬一chūn的旱苇地,是láng转移、藏身和睡觉的地方,也是猎人猎狗打láng的猎场。

  huánghuáng和二郎可能听到了láng踏枯苇的声音。时间对,方向也对,陈阵想一定是母láng要回窝了。他仔细地搜索苇地的边缘,等着láng钻出来。老人说过,苇地低洼,chūn天雪化会积水,láng不会在那儿挖dòng。lángdòng一般都在高处,水灌不着的地方。陈阵想只要láng从哪儿钻出来,那它的窝一定就在附近的山坡上。

  两条狗忽然都紧紧盯着一处旱苇不动了,陈阵赶紧顺着狗盯的方向望去,他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一条大láng从苇地里探出半个身子,东张西望。两条狗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下巴紧贴地面。两人也尽量趴下身体。láng仔细地看了看山坡,然后才嗖地蹿出苇地,向东北方向的一个山沟跑去。

  陈阵一直用望远镜跟着láng,这条láng与他上次看到的那条母láng有点像。láng跑得很快但也很吃力,想必在夜里偷了哪家的羊,吃得很饱。他想如果今天这儿就只有着这一头láng,那他就不用怕了,两个人加两条狗,尤其是有二郎,肯定能对付这头母láng。

  母láng爬上了一个小坡。陈阵想,只要看到它再往哪个方向跑,就可以断定lángdòng的大致位置了。但是,就在这时,láng突然在小山坡的顶上站住了,转着身子,东望望,西望望,然后望着人与狗潜伏的方向不动了。

  两个人紧张得不敢喘一口气,láng站的位置已经比苇地高得多,它在苇地里看不到人,可是站这个小坡上应该能看到。陈阵深感自己缺乏实战经验,刚才在láng往山坡跑的时候他们和狗应该后退几米就好了,谁会想到láng的疑心这么重。

  láng紧张地伸长前半身,使自己更高一些,再次核实一下它所发现的敌情。它焦急犹豫地原地转了两圈,犹疑片刻,然后嗖地掉头45度,向山坡东面的大缓坡蹿去,不一会就跑到一个dòng口,一头扎进dòng里。

  好!有门!这下子咱们就可以大láng小láng一窝端了。杨克拍手大叫。

  陈阵也兴奋地站起身来说:快,快上马。

  两条狗围着陈阵蹦来跳去,急得哈哈喘气,跟主人讨口令。陈阵手忙脚乱之中,居然忘记给狗发口令了,急忙用手指向lángdòng,叫一声“啾”!两条狗立即飞扑下山,直奔东坡的lángdòng。两人也飞跑下山,解开马绊子,扶鞍认镫,撑杆上马,快马加鞭向lángdòng飞奔。两条狗已经跑到lángdòng口,正冲着dòng狂叫。

  两人跑到近处,只见二郎像疯狗一样张牙舞爪冲进dòng,又退出来,退出来,又冲进去,却不敢冲得太深。huánghuáng站在dòng口助威呐喊,还不断就地刨土,雪块土渣飞溅。两人滚鞍下马,跑到dòng口一看,真真把他俩吓了一跳:一个直径七八十厘米的蛋形dòng口里面,那头母láng正在发狂地猛攻死守,把冲进dòng的粗壮的二郎顶咬出dòng,还探出半个láng身,与两条狗拼命厮杀。

  陈阵扔下套马杆,双手举起铁锨不顾一切朝láng头砸去,láng反应极快,还未等铁锨砸下一半,láng已经把头缩了进去。láng很快又龇着láng牙冲了出来,扬克一铁棒下去,又打了个空。几出几进,几个来回,陈阵终于狠狠地拍着了láng头,扬克也打着了一下。但那láng依然凶猛疯狂,它突然缩到dòng里一米左右的地方,等二郎冲进去的时候,蹿上去狠狠地在它前胸咬了一口,二郎满胸是血退出dòng口,气得两眼通红,又怒吼几声一头扎进dòng里,dòng外只见一条大尾在晃。

  陈阵突然想起套马杆,立刻回身从地上捡起杆。扬克一看马上明白了陈阵的意图,说:对了,咱们来给它下一个套。

  陈阵抖开套绳,准备把半圆形的绞索套放在dòng口。只要láng一冲出dòng,就横着拽杆拧绳,勒套住láng,再把láng拽出dòng,那时扬克的铁棒就可以使上劲,再加上两条狗,肯定就能把láng打死。陈阵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但是,还未等他下好套,二郎又被láng顶咬了出来,它的两条后腿一下子把套绳全弄乱。紧接着,满头是血的láng就冲出了dòng,但是套绳却被它一脚踩住。láng一见套马杆和套绳,像是踩到漏电的电线一样,吓得嗖地缩进dòng里,再也不露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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