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64)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陈阵从团部供销社买回一捆粗铁丝。他补好了被小láng咬破抓破的柳条车筐,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车筐里面,贴着筐壁密密地拧编了一层铁丝格网,还编了一个网盖。铁丝很粗,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用老虎钳得两只手使劲,才能夹断。他估计小láng就是再咬坏一颗láng牙,也不可能咬开这个新囚笼,反正粗铁丝有的是,可以随破随补。

  在冬季,大雪将盖住大半截的牧草,牲畜能吃到的草大大减少。所以,冬季游牧就得一个月搬一次家,当牛羊把一片草场吃成了白色,就要迁场,把畜群赶往huáng色雪原。而把封藏在旧草场雪底下的剩草,留给会用大马蹄刨雪的马群吃。

  冬季游牧每次搬家,距离都不远,只要移出上一次羊群吃草的范围便可,一般只有半天左右的路程。小láng再能折腾,要想在半天之内咬破牢笼,几乎不可能。陈阵舒了一口气,他苦思苦想了半个月,总算为小láng在冬季必须频频搬家——这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想出了办法。

  游牧的确能bī出人的智慧。陈阵和杨克也想出了请láng入笼的法子:先在地上用加盖的车筐扣住小láng,然后把牛车的车辕抬起来,把车尾塞到车筐底部;再把车筐连同小láng斜推上车,把车放平,最后把车筐紧紧拴在车上。这样就可以让小láng安全上车,既伤不了人,也伤不了它自己。

  搬到新营盘下车时,就按相反的顺序做一遍即可。两人希望能用这种方法坚持到定居,到那时再给小láng建一个坚固的石圈,就可以一劳永逸,朝夕相守了。然后把小母狗和它放在一起养,它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一对小伙伴,天长日久肯定能创造感情的结晶——一窝又一窝的láng狗崽。那可是真正的草原野láng的后代呵!

  陈阵和杨克经常坐在小láng的旁边,两人一边抚摸着小láng,一边聊天。这时,小láng就会把它的脖颈,架在他或他的腿上,竖起láng耳,好奇地听他俩的声音。听累了,它就摇着头,转着脖子在人的腿上蹭痒痒。或者仰面朝天,后仰脖子,让他俩给它抓耳挠腮。两人憧憬着他们和小láng的未来。

  杨克抱着小láng,慢慢给它梳理láng毛,说:如果将来小láng有了自己的小láng狗,它就肯定不会逃跑了。láng是最顾家的动物,公láng都是模范大丈夫,只要没有野láng来招引它,咱们就是不拴链子,让它在草原上玩儿,它自个儿也会回窝的。

  陈阵摇头说:如果那样,小láng就不是láng了,我可不想把它留在这儿……我一直梦想着有一条真正的野láng朋友。假如我骑马跑到西北边防公路旁边的高坡上,朝路那边的深山高声呼叫:小láng、小láng、开饭喽!它就会带着全家,一群真正的草原láng家族,撒着欢儿朝我跑过来。它们的脖子上都没有锁链,牙齿锋利,体魄qiáng健。可它们会跟我在草地上打滚儿,舔我的下巴,叼住我的胳膊,却不使劲儿真咬我……可是自从小láng没了锋利的láng牙,我的幻想真就成了梦想了……

  陈阵轻轻地叹气道:唉,我真是不死心啊。这些日子我又产生了新的幻想,我幻想自己成了一个牙科医生,重新给小láng镶上了四根锋利的钢牙。然后到明年开chūn,小láng完全长成大láng以后,就悄悄把它带到边防公路,把它放到外蒙古的大山里去。那里有láng群,没准它的láng爹白láng王,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开辟了新的根据地。聪明的小láng,一定能找到它的父王的。如果近距离接触,白láng王也可能从小láng身上,嗅出自己家族的血缘气味,接纳咱们的小láng。没准小láng有四根锋利钢牙的武装,能在那边的草原,打遍天下无敌手。说不定过几年,白láng王会把王位jiāo给咱们的小láng。这条小láng绝对是额仑草原最优秀的láng种,个性倔qiáng又绝顶聪明,本来它就应该是下一代láng王的。如果小láng杀回蒙古本土,那里地广人稀,只有200万人口,是真正崇拜láng图腾的jīng神乐土,而且又没有恨láng灭láng的农耕势力,那样辽阔广袤的大草原,才真是咱们小láng的英雄用武之地……我真是罪过啊,毁了这么出色的小láng的锦绣前程……

  杨克痴痴地望着边境北方的远山,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前一个梦想,你要是再早十年来草原的话,还真没准能够实现。可是后一个梦想,看来是实现不了了。你上哪儿去搬来一套贵重的牙医设备,连旗里医院都没有。老牧民镶牙,还得上800里远的盟医院呢。你敢抱着一条láng,上盟医院吗?你别再幻想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成为蒙古草原的祥林嫂了。你和她唠叨的原因都是láng,可你的立场全在láng这边了……唉,咱俩还是面对现实吧。

  回到现实中,陈阵和杨克最牵挂的还是小láng的伤,它的四只爪掌的伤口已经痊愈,但那颗乌黑的坏牙越发松动,牙龈也越来越红肿。小láng已不敢像从前那样拼命撕拽食物,有时它贪吃忘了牙疼,猛地撕拽,一下子疼得松开食物,张大嘴倒吸凉气,并不断**伤牙,直到疼劲儿过去,才敢用另一侧的牙慢慢撕咬。

  更让陈阵感到不安的是,小láng咽喉内部的伤口,也一直没有愈合。他连续在肉食上涂抹云南白药,让小láng吞下。伤口倒是不再流血,但小láng进食时吞咽依然困难,而且经常咳嗽。陈阵不敢请shòu医,只好借了几本shòu医书,慢慢琢磨。

  正文 第43节、小láng笑呵呵地瞟了他一眼

  更新时间:2009-7-2 13:18:43 本章字数:4916

  作为过冬肉食的牛羊,已经杀完冻好。陈阵的蒙古包四个人,按照牧场的规定,整个冬季每人定量是六只大羊,共24只,四个人还分给了一头大牛。知青的粮食定量仍没有减下来,还是每人每月30斤。而牧民的肉食定量与知青相同,但粮食只有19斤。这样,陈阵包的肉食,就足够人吃、狗吃和láng吃的了。而且,在冬季,羊群中时常会有冻死病死的羊,人不吃,就可以用来喂狗和喂láng。陈阵再也不用为小láng的食物操心。他们把大部分冻好的肉食储存到小组的库房里,库房是三间土房,建在小组的chūn季草场,是到团部去的必经之路。蒙古包只留下一筐车的肉食,吃完了再到库房里去取。

  草原冬季日短,每天放羊只有六七个小时,仅是夏季放牧时间的一半多一点,除了刮白毛风那种恶劣天气之外,冬季却是羊倌牛倌们休养生息的好日子。陈阵打算陪伴着小láng,好好读书和整理笔记。他等着欣赏小láng在漫天大雪中,不断上演新的jīng彩好戏。陈阵相信láng的桀骜、智慧和神秘,是草原戏剧的喷涌的源泉。小láng一定不会让他这个最痴迷的láng戏戏迷失望的。

  在漫长寒冷的冬季,逃出境外的野láng们,将面临严酷几倍的生存环境。可他的小láng却生活在肉食可以敞开供应的游牧营地旁。小láng的冬毛已经长齐,好像猛地又长大了一圈,完全像条大láng了。陈阵把手掌插进小láng厚密的láng绒里,不见五指,还能感到láng身上小火炉似的体温,比戴什么手套都暖和。小láng还是不愿接受“大láng”的名字,叫它“大láng”它就装着没听见;叫它小láng,它就笑呵呵地跑来蹭你的腿和膝盖。小母狗经常跑进láng圈和小láng一起玩,小láng也不再把它的“童养媳”咬疼了,还常常把小母狗骑在胯下,练习本能动作,亲昵而又粗bào。杨克笑眯眯地说:看来明年有门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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