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5)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陈阵吃下整根肥肠,又端起奶茶一口气喝了半碗,问嘎斯迈:听说巴雅尔敢抓láng尾巴,敢钻lángdòng掏láng崽,敢骑烈马,胆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出事?

  嘎斯迈笑道:蒙古人从小个个都是这样。巴图小时候胆子比巴雅(巴雅是巴雅尔的昵称)还大,巴雅钻的lángdòng没有大láng,láng崽又不咬人,掏出一窝láng崽算什么。可是巴图钻的lángdòng里面有大láng。他在dòng里碰见了母láng,还硬是把母láng从lángdòng里拽了出来。陈阵吃惊不小,忙问巴图:你怎么从来没给我讲过这事,快跟我好好讲讲。

  在蒙古包热闹的气氛中,这几天一直苦着脸的马倌巴图,心情好了起来。他喝了一大口酒,开始给陈阵讲自己小时候钻lángdòng、掏láng崽的故事:

  那年我十三岁吧,有一次阿爸他们几个人找了几天,才找到了一个有láng崽的lángdòng,dòng很大很深,挖不动,阿爸怕里面有母láng,先点火熏烟,想把母láng轰出来。后来烟散了母láng也没有出来,我们以为里面没有大láng了,我就拿着火柴麻袋钻进lángdòng去掏láng崽。哪想到钻进去两个半身子深的时候,我就看见了láng的眼睛,离我只有两尺远,吓得我差点尿裤子。我连忙划了一根火柴,火光一亮,我看见láng也吓得在那儿哆嗦呢,跟狗害怕的样子差不离,尾巴都夹起来了。我趴在dòng里不敢动,火刚一灭,láng就冲过来,我退也退不出去,心想这下可完了。哪想到它不是来咬我,是想从我头上蹿过去,逃出dòng。这时候我怕dòng外面的人没防备,怕láng咬了阿爸,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猛地撑起身子,想挡住láng,没想到我的头顶住了láng的喉咙,我又一使劲,就把láng头顶在dòng顶上了。这一下,láng出不去跑不了,母láng急得乱抓,把我的衣服抓烂了。我也豁出去了,急忙坐起来,狠狠顶住láng的喉咙和下巴,不让它咬着我。我又去抓láng的前腿,费了半天劲,才把láng的两条前腿抓住。这下láng咬不着我也抓不着我了,可我也卡在那里没法动弹,浑身一点劲也没了。

  巴图平静地叙述着,好像在讲一件别人的事情: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不见我出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阿爸急得钻了进来,他划着火柴,见我头上顶着一个láng头,这阵势把他也吓坏了。他赶紧让我顶住láng头别动,然后,抱着我的腰,一点一点往外挪。我一边顶住láng头,一边又使劲拽láng腿,让láng跟着我慢慢往外挪动。阿爸又大声叫外面的人,抓住他的脚一点一点地往外拽。一直到把阿爸拽到dòng口的时候,外面的人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拿着长刀棍棒等在dòng口,阿爸和我刚把láng拽顶到dòng口边上,外面的人一刺刀就刺进láng嘴,把láng头钉在dòng口的顶上,几个人一起把láng从lángdòng里拽出来打死。后来,我歇够了劲,又钻进dòng,越到里面dòng越窄,只有小孩能钻进去。最里面倒大了,地上铺着破羊皮和羊毛,上面踡着一窝小láng崽,一共九只,都还活着。那条母láng为了护崽,在láng崽睡觉的地方外,刨了好多土,把最里面的窝口堵了一大半,母láng自个儿留在外面。母láng没熏死,是因为dòng上面还有一些小dòng,烟都跑上面去了,还能往外面散烟。后来,我就扒开了土,伸手把láng崽全抓了出来,再装到麻袋里,倒着爬了出来……

  陈阵听得喘不过气来。全家人也好像好久没有回忆这个故事了,都听得战战兢兢。陈阵心想,“舍不得孩子打不着láng”,过去还真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舍不得孩子打不了láng”,难道是用孩子做诱饵,来换一条láng吗?这样做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说的是让孩子去冒险钻lángdòng掏láng崽,这又深又窄的lángdòng,只有孩子的小身子才能钻得进去。陈阵想,蒙古女人要像汉族女人那样溺爱孩子,他们民族可能早就灭亡了,所以蒙古孩子长大以后个个都那么勇猛qiáng悍。蒙古人毕竟统治中国近一个世纪,这句流传全中国的老话,八成是从蒙古草原传到中原的。

  陈阵感到这个故事和他听到的其他掏láng崽的故事很不一样,又问:我听别人说母láng最护崽,都敢跟挖lángdòng的人拼命,可这条母láng怎么不敢跟人拼命呢?

  老人说:其实,草原láng都怕人。草原上能打死láng的,只有人。这条母láng刚让烟给熏晕了,又看着人手里拿着火,敢钻进它的dòng,它能不害怕吗?这条láng个头不算小,可我看得出来,这是条两岁的小母láng,下的是头胎。可怜呐。今儿要不是你问起这件事,谁也不愿提起它啊。

  嘎斯迈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里闪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巴雅尔忽然对母亲嘎斯迈说:陈阵刚才悄悄对我说了,他们明天一早要上山掏láng崽,我想帮他们去掏,他们个儿大,钻不到紧里面的。今儿晚上我住到他们包去,明天一早跟他们一块儿上山。

  嘎斯迈说:好吧,你去,要小心点。

  陈阵慌忙摆手:不成!不成!我真怕出事儿,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啊。

  嘎斯迈说:今年chūn天咱们组才掏了一窝láng崽,还差三窝呢。再不掏一窝,那个军代表包顺贵又该对我吼了。

  陈阵说:那也不成,我宁可不掏也不能让巴雅去。

  老人把孙子搂到身边,略一思衬,说:巴雅就别去了。前些天我刚下了不少láng夹子,准能夹着一两条大láng,不jiāoláng崽皮,jiāo大láng皮也算完成定额。这一回,就让这几个北京学生,先去练练手吧。

  正文 第4节、掏láng先得有好狗

  更新时间:2009-7-2 13:17:53 本章字数:4045

  陈阵为了使这次行动更有把握,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几个蒙古包,想请几位年轻的牧民朋友和他们一起找láng窝。但牧民都认为那个地方不会有láng崽,第二天早晨谁也没来。

  羊群静静地缩卧在土墙草圈里,懒懒地反刍着草食,不想出圈。三条看家护圈的大狗,叫了一夜,此刻又冷又饿,全身颤抖地挤在蒙古包门前。陈阵一开门,猎狗huánghuáng就扑起来,把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舔他的下巴,拼命地摇尾巴,向他要东西吃。陈阵从包里端出大半盆吃剩的手把肉骨头倒给它们。三条狗将骨头一抢而光,就地卧下,两爪夹竖起大骨棒,侧头狠嚼,咔啪作响,然后连骨带髓全部咽下。

  陈阵又从包里的肉盆挑出了几块肥羊肉,给母狗伊勒单独喂。伊勒毛色黑亮,跟huánghuáng一样也是兴安岭猎狗种,头长、身长、腿长、腰细、毛薄,猎性极qiáng,速度快、转身快、能掐会咬,一见到猎物就兴奋得直蹿,拽都拽不住。

  这两条狗都是猎狐的高手,尤其是huánghuáng,从它爹妈那儿继承和学会了打猎的绝技。它不会受狐狸甩动大尾巴的迷惑,能直接咬住狐狸尾巴,然后急刹车,让狐狸拼命前冲,再突然一撒口,把狐狸摔个前滚翻,使它致命的脖子和要害肚皮来个底朝天,huánghuáng再几步冲上去,一口咬断狐狸的咽喉,猎手就能得到一张完好无损的狐皮。

  而有些牧民家的赖狗,不是被狐狸用大尾巴遛断了腿,就是把狐狸皮咬开了花,常常把猎手气得将狗臭揍一顿。huánghuáng和伊勒见láng也不秫,仗着自己的灵活机敏,跟láng东咬西跳,死缠活缠,还能不让láng咬着自己,为后面跟上来的猎手和恶狗,套láng抓láng赢得时间创造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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