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48)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杨克摇头说:这办法倒是管用,可是你也等于杀了它了。没有锋利láng牙的láng,它以后还能在草原上活命吗?

  陈阵垂下头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我不赞成被láng咬了一口,就因噎废食,半途而废。那láng牙尖儿,兴许以后还会长出来呢?还是避其锋芒吧。

  高建中挖苦道:敢虎口拔牙?非得让láng再咬伤不可!

  第二天早上,羊群出圈以前,陈阵和杨克一起给小láng动手术。两人先把小láng喂饱哄高兴了,然后杨克双手捧住小láng的后脑勺,再用两个大拇指,从腮帮子两边掐开láng嘴。小láng并不反感,它对这两个人经常性的恶作剧举动早已习惯了,也认为这是很好玩的事情。

  两人把láng的口腔对着太阳仔细观察:láng牙呈微微的透明状,可以看到láng牙里面的牙髓管。幸好,láng牙的牙髓管,只有láng牙的一半长,只要夹掉láng牙的牙尖,可以不伤到牙髓,小láng也不会感到疼。这样就可以保全小láng的四根láng牙了,也许不久,小láng能重新磨出锋利的牙尖来。

  陈阵先让小láng闻闻老虎钳,并让它抱着钳子玩了一会儿。等小láng对钳子放松了警惕,杨克掐着láng嘴,陈阵小心翼翼又极其迅速地、咔嚓咔嚓夹断了四根láng牙的牙尖,大约去掉了整个láng牙的四分之一,就像用老虎钳子剪夹螺蛳尾巴那样。两人原以为“láng口钳牙”一定类似“虎口拔牙”,并做好了捆绑搏斗,qiáng行手术的准备,但是手术却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做完了,一点也没伤着小láng。

  小láng舔了舔láng牙粗糙的断口,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损失。两人轻轻放下小láng,想犒赏它一些好吃的,又怕碰疼了伤口,只好作罢。

  陈阵和杨克都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不怕láng咬伤人了。然而,两人好几天都打不起jīng神。杨克说:去了láng牙尖,真比给人去了势还残忍。陈阵也有些茫然地自问: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离一开始养láng的初衷,越来越远了呢?

  小彭一连借走了三本好书,两人心疼得要命。但是,陈阵不得不借……要是让三位头头知道小láng咬伤了人,包顺贵就准会毙了小láng。经典名著很管用,果然,在很长时间里,全大队一直没人知道陈阵被小láng咬伤过。

  正文 第31节、狗朋友们是冲着烟来的

  更新时间:2009-7-2 13:18:29 本章字数:6918

  几场大雨过后,额仑草原各条小河河水涨满。新草场的湖面扩大,湖边草滩变成了湿地,成了千百只小鸭练飞和觅食的乐园。与此同时,一场罕见和恐怖的蚊灾,突然降临边境草原。

  对北京知青来说,草原蚊灾是比白灾黑灾、风灾火灾、旱灾病灾和láng灾更可怕的天灾。额仑草原蚊灾中的蚊子就像空气,哪里有空气的地方哪里就有蚊子。如果不戴防蚊帽,在草原任何一个地方吸一口气,准保能吸进鼻腔几只蚊子。

  内蒙古中东部的边境草原,可能是世界上蚊群最大最密最疯狂的地区。这里河多湖多,草深草密,蚊子赖以平安越冬的獭dòng鼠dòng又特别多。蚊子有吸之不尽的láng血人血、牛羊马血、以及鼠兔狐蛇旱獭huáng羊血。那些喝过láng血的蚊群,最近已把一个十六岁的小知青折磨得jīng神失常,被送回北京去了。更多吸过láng血的蚊群,以比草原láng群更加疯狂的野性,扑向草原所有热血和冷血动物。

  在新草场,前一年安全越冬的蚊子更多。因此,这里的蚊灾就更重。

  午后,陈阵在蒙古包的蚊帐里看了一会儿书,便头戴防蜂帽式的防蚊帽,手握一柄马尾扫蝇掸子,从捂得严严实实的蒙古包走出,去观察被蚊群包围的小láng。这是一天当中,蚊群准备开始总攻的时刻。陈阵刚走出包,就陷入了比战时警报还恐怖的嗡嗡哼哼的噪音之中。

  额仑草原的大huáng蚊,不具有láng的智慧,但却具有比láng更亡命更敢死的攻击性。它们只要一闻到动物的气味,立即扑上去就刺,毫不试探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战略战术,如同飞针乱箭急刺乱扎,无论被马尾牛尾抽死多少,依然蜂拥而上。后续部队,甚至会被抽开花的蚊子血味,刺激得越发凶猛。

  陈阵眼前一块一尺见方的防蚊帽纱窗,一瞬间就落满无数huáng蚊。他调近了眼睛的视焦,看到大huáng蚊从一个个细密的纱网眼中,将长嘴针像一支支大头针一样空扎进来。陈阵用马尾掸子狠狠地抽扫了一下,几十只huáng蚊被扫落,可转眼间纱窗上又一片huáng蚊密布。他只得像扇扇子那样不断抽扫,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陈阵望着天空,蚊群像是在做战前准备,密密麻麻悬飞在头顶不到两米的空中,草原上仿佛燃起了战火,天空中罩上了一层厚厚的huáng烟。陈阵想:真正可怕的“láng烟”,应该是草原蚊群形成的“huáng烟”。这个季节,草原人畜全进入了战争状态。

  陈阵抬头仔细观察蚊情,好为晚上下夜做准备。他发现这天的蚊群不仅密集,蚊子的个头也大得吓人。huáng蚊都在不断地抖翅,翅膀看不见了,看见的都是huáng蚊的身体,大得好像一只只虾米皮。一时间他竟然像是置身于湖底,仰望清澈的水空,头顶上是一片密集的幼虾群。

  陈阵带着马绊子的那匹白马,早已不敢在草坡上吃草了,此时正站在空dàngdàng的羊粪盘上。这里的地上铺了一层羊粪,一根草也没有,蚊子较少。但是,马身上仍然落上厚厚一片huáng蚊,全身像是粘上了一层米糠。白马看见主人拿着掸子正在扫蚊子,便一瘸一拐,一步三寸地往陈阵身旁挪动。陈阵急忙上前,弯腰替白马解开了皮“脚镣”,把马牵到蚊子更少一些的牛车旁边,再给它扣上了马绊子。

  白马不停地上下晃头,并用大马尾,狠狠地抽扫马肚马腿和侧背的蚊子,而前胸前腿前侧背的蚊子,只能靠马嘴来对付了。千万只huáng蚊,都用前肢分开马毛,然后用针头扎马肉。不一会儿,蚊子的肚子就鼓了起来,马身上像是长出一片长圆形的枸杞子,鲜红发亮。白马狠命地抽扫,每抽一下便是一层红血,马尾已被血粘成马尾毡,马尾巴的功能在它的势力范围之内,确实发挥得鲜血淋漓尽致。而白马则像一匹刚从láng群里冲杀出来的血马。

  陈阵用掸子替马轰蚊,使劲抽扫马背马前腿,大马感激得连连向主人点头致谢。可是蚊群越来越密,轰走一层,立即就又会飞来一层,马身上永远裹着一层huáng色的“米糠”,又一层血红的“枸杞子”。

  陈阵最惦记小láng,急忙跑向láng圈。lángdòng里积了半dòng的雨水,小láng无法钻进dòng里避蚊。它的薄毛夏装根本无法抵御蚊群的针刺,那些少毛或无毛的鼻头耳朵、眼皮脸皮、头皮肚皮以及四爪,更是直接bào露在外。小láng此时已经被蚊群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草原蚊群似乎认准láng血是大补,小láng竟然招来了草原上最浓烈的“huáng烟”,被刺得不断就地打滚。刺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没命地疯狂跑圈,跑累了连吐舌头也不敢,更不敢大口喘气,生怕把蚊群吸进喉咙里。不一会儿,小láng又蜷缩身体,把少毛的后腿缩到身子底下,再用两只前爪捂住鼻头。陈阵从未想到这个草原小霸王,居然会被蚊群欺负成这付láng狈像,活像一个挨打的小叫花子。但是,小láng的目光依然刺亮有神,眼神里仍然充满了倔qiáng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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