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爸爸_邓燕婷【完结】(18)

2019-03-10  作者|标签:邓燕婷

  方原说:“别人也要活呀,你可以光明正大泡妞,人家可不行,身边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平日已经够憋了,你让人连一个聚会的地方都找不着,怎么办?不都是人吗?人家天生不喜欢女人怎么办?人家来这儿消费还纳税呢,好过你盗版,好过你侵犯国际版权啊……”

  一受指控,陶军比他还有理。

  “如果需要我也可以jiāo版权税的啊,但我找谁jiāo去?法国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我连门都摸不着,怎么去?再说国家仇,民族恨,我不向日本人索赔已不错了,还给他们拿钱?我呸!”

  陶军越说越得意,好像就他能收拾日本人似的。

  他一口气喝完瓶里的酒,然后用力吐掉嘴里的柠檬。“我越看你越有可能成为这儿的VIP,我以后洗澡再不关门就亏大了!”

  他站起来。方原只好跟着他走。

  “你这人太无趣,太没求知欲了,大家都出来找点乐子而已,难保将来你不喜欢这儿的呀。”

  “我靠!我怎么变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世事无绝对啊,人是可以转型的,动物都可以变种呀……”方原冲他大声喊。

  方原见惯故乡小桥流水的原始美丽,也见过牢里人性极致的龌龊。在他眼里,这些真不算什么。那个男扮女装的演员挺热情,挺友善的,妖冶一点,总比道貌岸然但体内冷血的家伙要好。虽然方原不可能是GAY,但对于GAY们活在世上的顽qiáng,他至少有一点感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歧视他们,方原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像小麦,他见人都是绕道走,从不招惹别人,而且很有才华,但牢里所有的家伙都想欺负他。

  似乎有一些人,天生就想把自己不认同的东西毁灭掉。战争就是这样打起来的,统治也是这样开始的。像希特勒对付犹太人。上周陶军推荐他看了描写二战时期波兰沦陷的《钢琴师》,那个长得特像GAY的男主角所遭受的摧残我见犹怜,令方原骨子里更讨厌那种以qiáng凌弱的扑灭。

  也许在这个酒吧里喝酒的人注定一生悲惨;也许从父母做爱那一天起,他们就被jīng子和卵子做成这个样子;也许在三岁之前,他们被奶奶或姥姥乱穿衣服弄成这样。总之他们无法改变他们的性趣带来的痛苦,跟他们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性别一样多。

  方原会如此认为,是因为小麦。

  他在牢里有一次差点被人侵犯,他竭力反抗,宁死不屈,头顶百会xué右边的那道裂痕就这样砸出来的。

  那夜,窗外的月光照见了一地的血。是小麦帮他猛烈敲响铁门,喊醒了狱警。从医院回来后,他每天的全部生活就是盯着那个拿他的头往铁chuáng上撞的大块头男人,半个月以后,大块头开始不敢拿眼睛跟他打仗了。后来,方原因为代写家书和给大家唱歌娱乐,润物细无声,终成为仓霸师爷。当知道小麦一进来的头个晚上就被大块头jījian这件事后,他就让仓霸为受害者出头,要大块头当众喝下小麦拉出来的一水瓢尿不算,还指定大块头从此负责洗厕所直至出狱。以此为小麦雪了耻。从此没有人再敢欺负小麦了。

  小麦被欺负是因为他太像女孩儿了。

  小麦腰很细,眼睛很迷离,外貌与内心一样柔美。

  后来小麦对他很依恋,看他时眼睛有时很亮,有时很湿,有时很媚。

  有次借着暗夜,小麦像小妹妹那样钻进他的怀内。

  他抱紧了小麦。

  但小麦的手再往下摸时,他马上推开了。

  他那玩意儿没竖起来,手上毛管却竖了起来。

  他指给小麦看。

  “对不起,我做不来这个。”

  他告诉小麦,就算自慰,他心里想的也必定是个女人。

  虽然他的第一个女人严重对不起他。

  后来方原在图书馆一本叫《人之初》的杂志,看过一篇关于性取向的文章。作者说,大多数的心理学专家认为,同性恋有基因和环境方面的因素。在孩子3至4岁这个阶段,不良的心理生活会带来性识别偏差,导致自我心理性别认知的偏差。

  那么说,成长后的这些人,他或她是在无知的状态下被塑造成这样的。小麦他们本身没有错。小麦他们也是受害者。小麦他们一生注定与社会格格不入,一生注定躲藏和假装。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小麦他们才可以找到自己的同类,可以很肆意地饰演自己想饰演的角色。

  一脸妩媚。这样形容一个男性不是方原的原创。他们湘西人沈从文的小说里,就用这样的语言形容过一个水手。那也是一个湘西水手。但方原并不知道。只知道小麦在他怀里时,就是一脸妩媚。

  男人要妩媚起来,真是有甚于女人,因为他内心里太渴望张扬这一种潜藏的气质了。他会把身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他的渴求里。因为他们太想表达这种欲望了。

  方原只知道张国荣。知道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里的妩媚,还有张国荣因人生的困惑,忧郁而死。

  可惜陶军不知道小麦的事,方原也无法跟他分享。

  监狱里的糗事,方原只想忘记,跟谁也不想提起。

  接近门口,看到右边有一个小厅,里面烟雾缭绕,七八个仅仅穿着内裤的男孩在中间旋转的环型台上,左摇右摆的,中间有个长得最俊,身材像阿RAIN的男人在跳钢管舞。这些人很明显不仅仅是在表演,他们随时会跟客人出去,只要有人给他们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卖。

  这就有点脏。但方原担心有一天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现在不过是还未进入程序,未到最后一刻而已。如果那些女人给他钱,只要不讨厌,他管得住自己吗?

  在老家的传统中,一个男人出卖自己的肉体,哪怕变相出卖,也是很丢人的事。虽然方原是80后,是听着摇滚跳着街舞长大的男孩,但心里依然很虚。

  他迷失了一回又一回。但总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在系着他的脖子,只要他往那个方向一探头,绳子就会往里勒。他不怕那种疼,只怕自己会窒息。但他又向往绳索以外的那一片天。为了那片似乎很自由很华丽的天,他没有信念让自己关死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在隐隐约约,不能预知的前方,他有一些期待。但又怕事情并不如他所控制的那样。他怕最后自己会一丝不挂,颜面无存。

  他有一些害怕,但又有探险的冲动。

  因为除了钱,女人他也想要。

  他很矛盾。有些事情,有些时候,由不得他。

  纵使有别的本事,他也进不了那些白天也亮灯的写字楼。因为他过不了那一道令他不光彩的门槛。他内心被某种力量镇压得有一种无法超越的自卑。

  趁陶军去洗手间那会儿,他跑进去看了一下,马上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过来搭他的背。方原摇摇头,拿开他的手,迷茫地走了出来。

  陶军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这儿,否则我在家里真的没安全感。我刚才在洗手间呆着也害怕被偷窥,恨不得找个屏风把自己挡起来拉。”

  “你才是最恶心的!你以为人人都会喜欢你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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