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幸福_大冰【完结】(53)

2019-03-10  作者|标签:大冰

  里,画外是海拔四千多米的蓝色日喀则,以及满天神

  佛海会诸菩萨。

  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个带花的头绳。

  是那个小女孩递给她的,应该是从垃圾里捡到的。她

  噙着眼泪边走边戴,后来一直戴着,一直一直戴到了

  珠峰。从她那天晚上戴上起,我就没见她摘下来过。

  ……

  八年了,那个头花你现在还留着吗?

  一口真气过萨迦

  一路向西走向萨迦,萨迦再往西是拉孜,然后是

  定日。

  越往西走,投宿点越少,当时中尼公路正在修

  建,能搭的车也少。我们有时沿着路基走,有时绕着

  走,满身的灰土,脏得像两条土狗。蹭过工地的帐

  篷,晚上一起吃大锅饭,吃完了给道班的人唱歌。都

  是些年轻的小伙子,我每唱完一首他们都问:“你还

  会不会现在其他的流行歌?”他们用gān电池帮我们充

  电,已经关机数天的爱立信大鲨鱼一开机,短信箱立

  刻就满了。

  拉萨的同学们在短信里对我抛店舍业的不辞而别

  表示了由衷的感慨和qiáng烈的怀念,他们纷纷用一些生

  动的语气助词表达了他们心中激dàng着的情愫,并对我

  重新回归后的情形做出了美好的畅想,情感之qiáng烈,

  措辞之生猛,让我实在难以复述。事实上,我当时立

  马选择了拆电池关机。

  我说:“你要不要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什么的。”

  她说:“不必了,我不用手机。”

  事实上,我当时唯一的这台家用电器在离开我之

  前,起到的最后一次作用并不是通信。接下来的旅途

  中,要不就是有电有插座的地方没万能充,要不就是

  有电有插座有万能充的地方没信号,再不然就是什么

  都没有。

  有一段路,没吃没喝没车没找到地方住,我们并

  排坐在石头后面,差点儿冻死在凌晨。我怕她当真睡

  着被冻死了,就老找她说话,还一个劲儿讲鬼故事,

  还讲了凶恶的“念”神喜欢出没的红色山崖、恐怖

  的“赞”神喜欢恐怖的盘羊角。

  后来把她给说烦了,狠狠地跺了我一脚。

  反正脚都冻木了,我也不觉得太疼。

  我们走路慢慢走出了默契,有了一个固定的节奏

  和方式。一般是我在前面走,她跟在我右后方,大约

  每走一个小时左右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没车的时

  候,路上安静得要人命,有车经过的时候老远就可以

  听到响动,让人jīng神一振,等车屁股都望不见的时

  候,又是要人命的安静。有时候,我实在闷得慌,非

  常想找人扯扯淡、聊聊天、磨磨牙,但很明显她不是

  个好的jiāo流对象。我后来想,她真是个难得的话很少

  的女人,这点很罕见,值得肯定。

  其实她值得肯定的地方还有不少,比如体力和耐

  力。在海拔四千多米地方长时间行走绝对不是一件多

  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不过说来也

  怪,这一路我们走走停停,翻山越岭,她居然一次高

  原反应都没出现过。

  我腿长一点儿,有时候会把她落下十几米,她就

  捡小石子儿丢我,养成习惯了以后,她懒得每次弯腰

  捡,就装了一口袋。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不

  嫌沉啊?你张嘴喊我一声又能怎么的!”

  陕北人赶羊时有个羊铲,头羊领着羊群乱跑时,

  放羊娃用羊铲铲起一铲土石,准确地甩到乱跑的头羊

  前面,挡住它,让它按正确路线前进。陕北民歌《五

  哥放羊》里不是唱过么:……怀中又抱着放羊的铲。

  藏区放羊的时候也喜欢用石头,但不是铲子,而

  是一种叫“鳄多”的甩石鞭。有牛皮做的,有牛毛做

  的,可以将jī蛋大小的石头甩出去一两百米。这种鞭

  子神奇得很,不仅能拦羊,还是不错的武器。一百年

  前,抗击英军的江孜保卫战中,鳄多曾大显神威,击

  碎过一个又一个盎格鲁撒克逊qiáng盗的脑袋瓜子。

  我不是羊也不是英国流氓,所以我被石子儿砸中

  的时候会很委屈。

  她有一回丢石子正好打在我后脑勺正中心,太疼

  了,疼得我虎躯一震jú花一紧。我是真被打急了,扭

  头噔噔地跑回去抽她,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连蹦带跳

  地往旁边的青稞地里跑。我追了两步就不追了,看她

  好像弯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我冲她吼:“你几个意

  思啊!还打算捡块砖头扔我啊?!”

  她抬起头来,一脸铁青。她也冲我吼:“你追什

  么追,追什么追!—我踩着屎粑粑了”

  在萨迦附近休息的时候,她袜子大脚趾的地方磨

  破了个dòng。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解决这个难题,后

  来我从衣服上想办法拽出来一根线把窟窿扎了个疙

  瘩。她走了一会儿嫌脚尖难受,自己又把那个窟窿给

  掏开了。弄到新袜子之前,她走路都别别扭扭的,像

  崴了脚一样。

  那时候有车就搭,搭上藏族司机的车好几次,但

  语言不通,只要大方向没错人家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于是时常莫名其妙地投宿在一个离大路很远的地方。

  第二天想尽办法重新找回主路一看,我去!怎么又倒

  回前天路过的地方了。

  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楚路过村子的具体名字了,那

  时营养不良口内溃疡,高原反应眼花记性很差。但热

  萨乡的qiáng工村,这个地名儿我一直没忘。

  我们在qiáng工村附近闯入了一次聚会。一群人傻乐

  傻乐地围着,我傻乐傻乐地敲鼓,有人傻乐傻乐地弹

  后藏六弦琴,几个半老不老的藏族老人傻乐傻乐地跳

  起了踢踏舞。全部的人里面,只有她不是傻乐傻乐

  的,她躲在藏榻后,一直忙着埋头往嘴里塞油炸果子

  吃……丢死我的人了,怎么就没噎死她?

  我跟老人们学了一会儿踢踏舞,我没藏袍穿,跳

  不出那个味儿来。

  后来2007 年我看CCTV 的chūn晚,这才知道那就是

  著名的拉孜堆谐舞。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跟着节奏踏

  出舞步,一踩一跺,一踩一跺……除夕的夜里,身后

  没有人在吃油炸果子,只有一扇开满烟花的落地窗。

  天空中的石头龙达

  海拔5248 米的嘉措拉山垭口是我一直无法忘却

  的地方。

  我们到达嘉措拉山垭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个人

  样儿,又瘦又脏,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刷牙洗脸梳头

  了,两个人头上顶着两块毡,手都撕不动。

  嘉措拉山垭口是中尼公路的最高点。站在垭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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