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雪虎_[美]杰克·伦敦【完结】(7)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杰克·伦敦

  恐怖与黑夜同时降临。不仅饿láng的担子更大了,睡眠严重不足也大有影响。亨利将毯子裹住肩,双膝夹住斧头,一边一条狗靠在身边,就这样,他蹲在火旁,不由自主的打瞌。

  一次,他醒来,看见láng群中最大的那条大灰láng,在他前面不足十二尺的地方。当他看它时,它甚至还模仿狗的样子伸伸懒腰,漫步经心的打着呵欠,而且用一种满怀占有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不过是一顿被推迟食用的食物,立刻可以被吃掉的。

  这种坚信不疑的表情,洋溢于整个láng群中。他可以指出二十条,它们饥饿的盯着他,或者安然睡在雪地上。这使他想起,小孩子围在饭桌边等待允许吃饭的命令的情景。

  而他,就是这群láng的食物!

  他不知道这顿饭会在什么时间开始,以及以何种方式开始。

  添火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从未觉察过的非常欣赏自己身体的心情。他观察活动的筋肉,对手指的巧妙结构很感兴趣。他借着火光,将手指慢慢的一而再再而三弯曲,时而一根,时而全部,或者彻底张开,或者迅速攥紧。他琢磨指甲的构造,此一次指尖,一会儿轻柔,一会儿用力,试一试由此产生的对神经的刺激可以维持多长的时间。

  这使他感到深深的迷恋,他突然热爱起他这具工作得如此顺利、美妙而jīng巧的肉体来。然而,他一瞥见那包围了他,充满希翼的láng群,现实的冷酷又重重的打击着他:他这具美妙的肉体,充满活力的肌肉,不过是饿到极点的野shòu们的一堆食物罢了,被饥饿的láng牙撕开扯碎,从而成为它们所需的营养品,犹如麋鹿和野兔是他经常食用的营养品一样。

  从似梦非梦的睡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那条略显红色的母láng呜咽狂叫,但她毫不在意。她在看人。他也回顾了她一会儿。她丝毫没有威胁他的意思,只是用那种非常qiáng烈的若有所思的态度望着他。

  但是,他知道,这种qiáng烈的若有所思产生于同样qiáng烈的饥饿。他是食物。她看着他,内部引起一种味觉,嘴巴张开,口水流淌,她满怀希望,快乐的舔一舔嘴。

  一阵恐惧使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他匆忙去拿一块正在燃烧的木柴砸她。手刚伸到那里,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抓住木头,她早已跳回到安全的地方了。由此,他知道,她是熟知人类用投掷的办法打击的。

  她嗥叫着跳向一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直到根部。原来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态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食肉动物的凶狠——这种凶狠令人发抖。

  他看一看握着燃烧的木柴的手,仔细观察捏住木柴的手执的jīng巧灵活,它们适应木头表面的粗糙不平,弯上弯下。一只小手指由于太接近燃烧的木头,敏感而本能的从太烫的地方猛缩到较冷的地方。与此同时,他仿佛看到这些敏感灵巧的手指正在被母láng雪白的牙齿撕开嚼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在他的肉危在旦夕时这样热爱它。

  整整一夜,他依靠燃烧的木块打退饥饿的láng群。在他不堪支持睡着的时候,狗的呜咽和狂叫就会惊醒他。

  早晨又来了。但是,白天的光明破天荒地没能驱散láng群,人只能徒然等它们自动走开。它们依然环绕着亨利的火,表现出占有者那种特别的傲慢,动摇着他因看到早晨对光明所产生的勇气。

  他拼命努力,想上路出发。但一走出火的庇护圈外,最勇敢的láng就跳过来扑他,不过没扑到。他向后一跳。láng牙所以,离他的大腿好不到六寸,其他的láng也都蜂拥着一扑而上。

  他将燃烧着的木块投向四面,使它们保持一种相对安全的距离。

  及时在白天,他也不敢离开火堆砍柴。一株枯死的大针枞树耸立在二十步外,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篝火挪到树下,双手抓着燃烧的木头,准备随时投向他的敌人。他站在树下,仔细研究周围的林子,准备将熟朝烧得最多的方向砍倒。这一夜,是前一夜的再现。人越来越难以抵制睡眠的诱惑。狗的叫声也充耳不闻。它们一直在叫,而早就麻木的困倦的感官已经注意不到变换不已的调子和qiáng度了。

  他惊醒了,母láng距他不足一码。相聚如此之短,无需思索,根本不用投掷,他一下子将燃烧着的木柴捅进她那张开狂叫的嘴里。

  母láng残叫着跳开了。

  他得意的闻着木láng被烧焦的毛肉的气味,看到她在二十尺外摇头晃脑,狂怒的咆哮着。

  又一次睡着之前,他往右手上绑了一块燃烧的松节。眼睛刚闭上一会儿,火焰就把他烧醒来了。这样坚持了几小时。每一次被烧醒,他就用炭烧的木头击退láng群,添旺火,重新捆一个松节。

  一起都很好,但是有一回,松节每没有扎紧,他的眼睛闭上以后,它就从手上掉了。

  他进入梦乡,身在迈硅利堡,舒适,温暖,他正和经纪人玩儿纸牌。láng群包围了城堡,在每个入口的地方咆哮不已。他和经纪人停下来,凝神谛听,对妄图冲入的láng群那种徒劳无功的努力嗤之以鼻。

  这梦真神奇!后来,门哗的一声,被冲开了。láng群涌入城堡的房子,直奔他们而来。

  它们的吼叫由于门的dòng开而大大增qiáng,令他感到烦恼。他的美梦被别的东西淹没了——他不知道是什么,然而在整个过程中,狂吼一直在不断的追赶他,bī向他。

  这时,他醒过来。原来,咆哮和怒吼都是真实的存在。一片láng嗥之声。láng群向他冲来,将他团团围住,扑向他。一只láng的牙齿咬到了他的手臂,他本能的跳进火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的锋利的láng牙割破了他的腿上的肌肉。

  一场火战开始了。坚厚结识的并指手套暂时保护了他的手。他铲起通红的炭火投向四面八方,火堆变成了一座火山。

  然而,这种情况并不能维持很久,他的脸烫起了泡,火烧掉了眉毛和睫毛,地上的热度使脚也难以忍受。他一只手各持一根燃着的木柴,跳到火堆边上。

  láng群被打退了。四面八方,凡是通红的炭火落到之处,雪嗤嗤作响。时而有一条撤退的láng踩着火炭,疼得又蹦又跳,大吠大嗥。

  亨利将两根燃烧的木柴投向最近的敌人以后,就把在冒烟的手套扔在雪地上,跺一跺脚,使脚凉下来。

  两条狗失踪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终于成了那顿已经拖了很久的饭上的一道菜。这顿饭再几天前从小胖开始,而最后一道菜,大概就是以后几天内的他本人了。

  他粗bào的对着饥饿的láng群挥舞着拳头,喊道:“你们还吃不到我呢!”láng圈听见他的声音,又都骚动起来,一阵嗥叫。母láng走近他,用那种饥饿养成的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他。

  他想起一个新注意,将火扩大成一个大圈子,自己蹲在里面,睡觉的被褥垫在身下,隔开融化的雪。

  当他在火焰的掩蔽下消失时,láng群全部好奇的走到火边来看他怎样了。在这之前,它们是不接近火的:而现在,它们却围坐在火边,像许多条狗似的,眨眼、打呵欠,jīng瘦的身体不习惯的在温暖中伸一伸懒腰。

  这时候,母láng坐了下来,鼻子对着一颗星开始长嚎。群láng一个个跟着她,终于全部蹲下,鼻子指向天空,发出饥饿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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