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_丁中江【完结】(112)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中江

  洪述祖早年在台湾胡作非为,台湾巡抚刘铭传拟将其正法,辛亥革命时在上海和应夔丞一块,据说他小有文才,唐绍仪组阁时本有意任命他为内阁秘书长,后来发觉他不正派,才改派魏宸组,洪于是被赵秉钧延揽为内务部秘书。

  由于宋案急转直下,不仅凶手被捕,而且铁证如山,足以证明袁世凯、赵秉钧都是主谋杀宋的人,使得袁、赵非常难堪,不得不做一篇遮盖文章。这篇文章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篇倒乱千秋的手笔,据说由“智多星”赵秉钧想出“移尸嫁祸”的妙计。这篇文章是于3月26日以国务院名义通电各省,内称:“据应夔丞23日函称,上海发现一种监督政府裁判机关,其宣告文内列有宋教仁、梁启超、袁世凯、赵秉钧、汪荣宝等罪状,特先判处宋以死刑,即时执行”云云。赵想以此转移国人视线,把梁启超、汪荣宝等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列为陪客,并且把杀人主使犯也摆在一起,以为这样就能混淆事实,就能使人相信上海真有这样一个暗杀组织,这个组织不但要暗杀国民党领袖,也要暗杀其他政党领袖,甚至还要暗杀北京政府的首脑。

  袁为了表示“坏我栋梁”,乃命工商总长刘揆一以吊丧为名,到上海来疏通huáng兴。

  他杀了一个湖南人,却请出一个湖南人到上海来疏通另一位湖南人。刘揆一也是国民党,竟为了一个总长地位,不惜替袁作说客,huáng兴对刘毫不客气,他弄得很没趣,回到北京后便向袁称病辞职。

  上海地方检察厅公然宣布要票传赵秉钧出庭,这一来可把袁和赵搞得很头痛,他们也妙,只好横了心黑了脸,宣布在北京破了一个暗杀组织,名叫“血光团”,huáng兴是团长,北京法院也要票传huáng兴。袁的嫡系报纸《北京国报》公然用大字标题“伟人造反”,说湖北季雨霖谋反,是huáng兴主使。而国民党的报纸则大字标题“总统杀人”以做报复。

  应、武两犯是于4月16日由上海租界的会审公堂移jiāo给上海地方检查厅看管的。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亲自从南京到上海来,会同上海地方检查厅长陈英,在上海jiāo涉员署内执行检查手续。

  4月26日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发表通电把有关宋案的证件全部发表。袁命令北京的司法部通电否认地方长官有宣布宋案证据之权,认为这样是gān涉了司法独立。

  宋案发生牵连到赵秉钧后,赵很没趣,袁也很光火,于是赵乃避嫌辞职,袁在赵辞呈上批为准予请假暂时休息。4月3日赵在北京《新纪元报》发表了一段谈话,把他自己说成是宋教仁的最好朋友,他说:“我和钝初一任内务一任农林,以同僚而为至友,他住西直门外农事试验场,离城十里,有时天晚来不及出城,他总住到我家中,我们感情甚洽,无话不谈。他离北京南下时,欠了五千余元的债,都是我替他偿还的。”

  当孙中山把中华民国大总统让位给袁世凯时,革命党对袁修筑了三道围墙:一是临时政府设于南京,二是袁必须到南京就职,三是袁发誓必须遵守《临时约法》。

  可是袁在宣布要南下时,在北京制造了兵变事件,于是临时政府设在南京的计划为之粉碎,袁也不需南下就职。其后唐绍仪辞职和军警威胁临时参议院,把遵守《约法》

  的规定也粉碎了。孙中山和huáng兴到北京参加巨头会议,本想用至诚感人的方法,使袁改邪归正,为了委曲求全,在“四巨头宣言”中,连迁都南京和贯彻责任内阁主张都没有提出来。在袁看来,不是革命领袖宽宏忍让,而是认为他可以用花拳绣腿的手段来对付革命党,因之鼓励了袁的予智自雄的野心。自唐绍仪被迫辞职后,责任内阁的路袁是绝对不走的,即使宋教仁组阁,袁也不会放松。张振武案不了了之,使袁胆子大了,认为可以用血案来解决政治问题,宋案就在这时发生。

  3月25日,孙中山自日返抵上海,距离他2月11日赴日考察,前后不过一个半月。孙登岸后即邀集在上海的国民党领袖在上海同孚路廿一号huáng兴寓邸会商宋案应付办法,安徽都督柏文蔚也托词到上海省亲,参加了这个会议。这时袁向五国银行团进行大借款的消息也传到上海,国民党认为这是袁恃以发动内战的军费来源,更加愤慨。孙和戴传贤主张用兵。孙中山有“联日速战”的讨袁方略,主张国民党应该先发制人,通电各国阻止大借款,并由国民党控制下各省区组成讨袁军。huáng兴对这个计划不赞成,他认为在国际方面中华民国还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承认,边疆形势日益险恶,如果国内再发生战事,中国岂不成为朝鲜第二;至于在国内的形势对比,国民党不敌北洋派,因为革命阵营中许多意志薄弱只想做官的人,都已经投向北洋派了,国民党控制的地区仅只有江西、湖南、安徽、广东四省,而这四省的内部也并不统一,国民党必需量力而行,知彼知己。

  由于国民党多数领袖主张避免使用武力而采循法律途径,因此经由江苏都督程德全建议袁成立一个特别法庭,推huáng郛为主裁,王宠惠、伍廷芳为承审官,以避免来自任何方面的压力,全权处理宋案。袁表面上接受,却由司法总长许世英以“不合编制”为借口而反对成立这个法庭。

  huáng兴主张不用兵可于他致袁的秘书长梁士诒一电中看出。3月27日huáng电梁:“宋案连日经英廨审讯,闻发现证据颇多,外间疑团实非无关。兴以钝初已死,不可复救,而民国要基未固,美国又将承认,甚不愿此事传播扩大,使外jiāo横生障碍。日来正为钝初谋置身后事宜,亟思一面维持,而措词匪易,其苦更甚于死者,公有何法以解之?乞密示。”

  梁对huáng这通电报未予答复。

  上海租界捕房在4月16日把刺宋案凶手应桂馨和武士英移jiāo给上海地方检察厅,4月24日武士英忽然在狱中bào毙,死得不明不白。

  刺宋案的另一凶手应桂馨在狱中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他有阿芙蓉的嗜好,开始时还用手帕涂上吗啡浆过瘾,随后竟公然要求抽鸦片烟,而法院方面怕他又来一个“死无对证”,也只好特准他在狱中公开抽烟。

  至于洪述祖呢?宋案破获后,他不敢在北京公开活动,乃从容不迫地“逃”到青岛。

  德国派在青岛的胶州总督因为他是闻名全国的杀人凶犯同谋者,所以把他扣押起来,袁世凯竟公然派内务部次长言敦源到青岛jiāo涉,要求引渡。德国总督同意引渡后,洪就等于获释。5月3日洪公然在青岛发表通电,极力chuī嘘他协助唐绍仪完成南京议和,建立共和的功劳,痛骂宋教仁:“借政党内容之名以遂其植党营私之计”。并且用一种荒谬绝伦的理由为他自己狡辩说:“毁宋仅欲毁其名,何得认为谋杀之证据。”

  赵秉钧在对记者谈话中谈到洪述祖,表示洪和他毫无关系,更不是他的私人,而是少川(唐绍仪的字)介绍到内务部来的。袁看到宋案闹得很厉害,自己陷于极不利地步,乃想设法解释一下,恰遇北京各界举行“宋教仁先生追悼大会”,袁乃授意京兆尹王治馨参加大会时相机为他解释。不料这个京兆尹是个糊涂鬼,他自作聪明地在大会上编造一段故事,他说:“去年应桂馨到了北京,向赵总理自告奋勇,要动手杀害宋先生,关于这个问题,总理曾向总统请示过,总统认为政见虽有不同,暗杀决不是个手段,所以不予同意,由此可见宋案与总统和总理都无关,完全是应桂馨和洪述祖搞的。”他的这番解释,简直是欲盖弥彰,气得袁世凯跺脚,赵秉钧扔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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