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盗_海岩【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海岩

  邵宽城眼里含泪,轻声回应:“我也想结婚,我还想……要个孩子!”

  太阳升起来了,红雨再次睡去。

  城市开始喧闹的时候,邵宽城的父母来了。

  邵宽城和李进同车离开了医院。他开车,李进在路上睡觉,一觉醒来,车到山前,唐代贞顺皇后墓的盗dòng现场,各方人士正在陆续聚集。

  万教授也来了,在医院一夜没睡,神态疲惫,双目赤红。他和其他一些专家被一辆面包车一并接来,由文物局的gān部带着,鱼贯下车,朝盗dòng这边走了过来,万教授步履蹒跚,走在最后。邵宽城看到,一个先前到达的文物局领导迎上前去,和专家们打着招呼,又和陪同专家一同到达的那位文物局gān部低语几句,然后,两人一起叫住了万教授。

  邵宽城远远看到,万教授离开专家的行列,和文物局的两个官员驻足jiāo谈。因为相隔百米,他们谈的什么,不知其详。但邵宽城能看到万教授脸上的惊愕,看到文物gān部表情的委婉。他知道,他们是在“委婉”地告知这位知名的文物专家,根据公安方面的意见,今天将要进行的第二次专家入陵考察,他就不用参加了。邵宽城也可以想见,当万教授被拒之于陵寝之外,当他知道他的被拒是出自警方的决定,该是怎样一副败坏的心情。

  专家们朝陵墓入口走过来了,自从前夜和昨晚警方连续出击打掉郭得宝盗墓团伙之后,陵墓的入口即安排了武警的昼夜岗哨。邵宽城跟随李进一起,陪同专家们进入陵墓,进墓前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万教授远远的背影,在一个文物局gān部的陪同下,蹒跚地朝汽车走去。

  邵宽城隐隐有些解气。回过头来,他看到墓道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清理,比前一天显得平整了许多。邵宽城和老井拿了手电,在前打头,李进和市局内保处的民警随在最后,陪同一行文物专家,第二次进入了这座千年古墓。

  他们沿墓道进入古墓的前室,前一天靠发电车燃亮的那些灯泡,今天都隐在黑暗的墙壁上,噪耳的鼓风机也没有再开。古墓中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浊气湿气昨夜已被抽走,代之以旷野清冽的风。刑警和文物局的工作人员用qiáng光手电开路,穿过漫长的墓道,进入陵墓的前室。

  越往深走,气温越低,四周壁绘依稀,若烟若雾。几道qiáng光手电犹如探照灯般晃动着,一路照进主墓室内。主墓室宽阔轩敞,手电进入其间,光芒立即被巨大的黑暗吸收,变得惨淡不堪,弱小如豆。邵宽城手中的光柱也忽然有些疑惑,青灰的光柱惶惶然从脚下的路面移向无边的前方,前方似乎空旷得有点反常……甚至,有点不祥。

  几只手电在那一瞬或许都有同样的感受,不约而同地扫she起来,左冲右突,焦灼地碰撞……

  所有人都发现,前方空dàngdàng的,前一天还矗立在主墓室中央的那座震惊视觉的宫殿,竟然不翼而飞,不知去了何方!

  手电的光柱全部僵滞在半空,专家们也都茫然四顾,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他们前一天勘察的终点,会否是另一个更大的墓室?他们看到的那座梓宫,会否安放在别处?

  专家们开始互相印证自己的疑问:“是这个地方吗?这是主墓室吗?”

  李进大步走向前去,他几乎站到了主墓室的正中。昨天,他脚下的位置,毫无疑问,矗立一座飞檐峻瓦的宫殿。这座至少数十吨重的殿椁,难道真的会在一夜之间神话般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安以西的旷野上,传说中的敬陵,山一样沉默。

  从长安直返西京的公路上,万教授同样沉默不语。他本想给医院打个电话,问一下女儿此刻的情况,但拨到一半又放弃了。他的情绪烦闷而又空dòng,似已无心顾念任何事情。

  进入城区后已接近中午,他在省文物局院内换上了自己早上停放在这里的汽车。他没去医院,没有回家,也没去学校上班,而是去了西京看守所。

  西京看守所对于万教授而言,几无所闻,极其陌生。高大的铁门,森严的电网,面无表情的荷枪警卫,没有任何绿荫的水泥甬路,无不恍若他世,恍若yīn曹地府。

  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在这间小屋的一张长桌上,他看到了妻子林白玉的随身之物——一只Dior的钱夹还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随在钱夹周围的,还有手表戒指之类,琐碎而凌乱。最为触目的,当然还是那只白色的玉环。

  此时的万教授当然知道,那只玉环已经确定为唐代最鼎盛时期的极品,曾经尽享皇族的尊荣。看守所的民警让他在在押人员暂扣物品清单上签了字,然后用一只塑料袋把这些物品装好,让他领走。同时问他是否给林白玉带来了被褥及换洗衣物及洗漱用品,吩咐他尽快送来。万教授平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这样被警察大声地吩咐,心里完全没了方寸。他懵懵懂懂地点头,茫茫然拎了那塑料袋东西,昏昏噩噩走出了那间小屋,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

  太阳照在头上,站在门口,他一时竟想不清自己该到哪去,是该回家还是该去医院,还是该去他所有头衔中最重要的西京大学……

  日当正午,贞顺皇后陵墓外警车云集。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和刑侦总队的头头们先后赶到,文物gān部和考古专家已被撤离。

  在公安首脑赶到之前,那座千年石椁的迷踪已初现端倪。刑警们在主墓室的一角发现了一个被旧砖草草砌死的矮矮的盗dòng,用铁锤铁镐砸开后无人不惊——砖墙后赫然出现一条狗dòng般狭窄的暗道,暗道里新挖的泥土láng藉不堪,支撑dòng壁的木桩歪歪斜斜,其简陋潦草,让人难以置信!

  找到新盗dòng后李进立即拨通总队长的电话,报告了这一出乎想象的发现,之后便带领邵宽城和另一位刑警共三人做为第一梯队,进dòng追踪;井探长带另两位刑警作为第二梯队,相距三十余米跟进。这条新的盗dòng狭窄而坎坷,看上去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因此进入的人数不能过多。进dòng的人全都一手拿手电,一手拿手枪,保险打开,子弹上膛!前方不知有无敌人或陷阱,盗dòng不知到底多长,不知通向何方。

  李进身先士卒,邵宽城居中,另一刑警随后,在半人高的细dòng中艰难前进。估约猫行了大半小时,忽地感觉地面开始上斜,数仗之后,盗dòng戛然而止。

  盗dòng撞壁的尽头,空间变得宽裕,足以让人直起上身。三只手电一齐向上,上方黑dòngdòng的,顶部模糊不清。一个半小时后,一只分段接绑的梯子运进了盗dòng,还是李进打头,率先向上攀援。攀至盗dòng的顶部他才看清,出口被一块木盖压住,他费尽全力,不能动其分毫。下来换了一个摔跤运动员出身的刑警上去,终于掀动木盖,一缕光线立即she入,显然,这就是到达地面的出口!

  警察们陆续从这个dòng口出来,他们看到的情形似乎毋须描述了——dòng口的位置在一间破旧砖房的一角;砖房的位置在一个大院的一角;大院的位置,在一座荒村的一角。

  院里杂草丛生,杂草上堆了小山一样的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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