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盗_海岩【完结】(23)

2019-03-10  作者|标签:海岩

  邵宽城双眼发直,与其说是盯着前方,不如说是瞳仁散了。车外万籁俱寂,他的悬心和哭泣全被压在喉咙之下,喉结痉挛的想吐!

  五分钟后,别墅里面的灯全部黑掉了。又过了一会儿,别墅车库的卷帘门无声地升上去了。车库里没有开灯。车库的暗影里,一辆轿车缓缓开了出来,几乎就在这个时刻,邵宽城完全清醒了。月光把那辆车的车头照得惨白,在他的视野中幽灵般地滑过,红色的尾灯溜向不远的路口。路口的绿灯亮着,没有行人。

  邵宽城的嗓子彻底哑了,但车里的同伴还是听清了他的命令:“跟上!”

  第十一章

  时间远远没到深夜,但不知何故,街上出奇的冷清。

  林白玉印象中的夜晚,是热闹的,灯火辉煌的,车水马龙的……但此夜,路静人稀,犹如梦游。

  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往南城走。南城是她不熟悉的方向,人口稀少,巷陌荒凉。

  路上,她两次把车停在路边,查看手机里的那个地址短信,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

  在一个从未过往的街道上,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已经睡去,路灯远远相望。林白玉甚至分不出这是旧城还是城乡结合的城中村,这里房屋拥挤,狭窄肮脏,巷子曲折蜿蜒,状如蛛网。她的车速很慢,左顾右盼,焦灼寻找。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迷路的时候,她恰恰驶入了一条死巷。

  前方无路,她试图把车倒回去,但技术弱不能胜,先刮了侧镜,后碰了尾灯,她只好拎起一只提箱,熄火弃车,徒步走出了这条死巷。

  她从这条巷子走到另一条巷子,巷子里的夜色比大街上更浓,更深,暗无月光。她jīng疲力尽,步履踉跄,在经过一个黑暗的门dòng时,她突然停住,有几分迟疑地,朝门dòng里张望。门dòng似乎很深,深不见底。她睁大眼睛,视线试图穿透黑暗,她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半张轮廓模糊的面孔。那面孔一动不动,也在看她。

  她想看清对方,但无法看清。对视良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箱子放在了门dòng前的地上,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惶惶然向巷口走去。她能感觉到一个人走出门dòng,拎起了那只提箱,无声无息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回头。巷口没有路灯,看不清还有多远。四周很静,只有她的高跟鞋在路面发出的清脆的敲击声。她感觉到巷口已经很近了,黑暗让她恐惧陡生。

  忽然间,身后爆发了一片叫喊,有如噩梦中的厉鬼声:“抓住他!站住!别动……”混乱的喊叫中夹杂着老郭囫囵不清的哀嚎……林白玉的心跳瞬间冲向喉咙,连同五脏六腑几乎一齐吐出。她不敢回头,脚下本能地拌蒜,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漆黑的巷口忽然亮起两道瓦亮的车灯,亮得像激光一样,将厚厚的黑暗与林白玉的尖叫,全部击穿在半空!

  小巷中的尖叫在城市的上空并未扩散多远,五分钟后,林涛的汽车驶入了他家公寓的地下车库,车库里一片寂静。

  车库很大,灯光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连平时或可看到的车库管理员也不知所踪。林涛的车子穿过漆成灰色的车道,泊于两侧的形形色色的车辆沉默地在他的车窗外缓缓划过。他的车倒进自己的车位,他左右看看,等了一会儿,才收油熄火。

  在发动机停止运转的一刻,两侧的汽车忽然车门四开,六七个黑脸男人走下车来,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扇车门就已被人拉开,几只粗壮的手大力将他拉出车外。他滚在地上,水泥地面意想不到的冰冷。更冰冷的手铐把他的整个手臂都冰得麻木了。他叫了一声,不是恐惧,不是疼痛,仅是本能。

  这个时辰,已经夜深人静。

  邵宽城跑进医院时已经夜深人静,他冲进急诊部的治疗室时,赵红雨还未苏醒。

  他扑向病chuáng,几乎失声:“红雨,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几个护士一起往外推他:“哎哎,你gān什么,你gān什么,你是她什么人呀?”

  “亲属都出去,亲属都出去!”

  医生护士,七嘴八舌。

  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吵嚷也进来了,有万教授,还有两个民警。邵宽城扑上去揪住万教授大喊:“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万教授被推得连着后退几步,几乎摔倒。民警上前把邵宽城拉开:“放手放手,你是病人什么人啊?放手!”

  万教授一边叫喊一边挣扎:“你要gān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我要告你!”

  场面有些乱,唯有万家的保姆小刘沉默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争吵与撕扭。

  凌晨两点多钟,队长李进也赶到了医院。

  李进私下里向两位派出所民警亮了身份,于是在医院的一间办公室里,派出所民警单独向李进和邵宽城介绍了如下情况:“病人是晚上十点多钟被送进来的。病人已经两次因中毒入院,医院认为有点可疑,因此向我们报警。”

  两位民警是古都医院辖区中楼派出所的,看来对此事已经做了一些调查工作,“我们分别对病人的父亲,家里的保姆做了询问,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根据我们向医生了解,基本诊断还是食物中毒。”

  对这两位民警,李进只说病人是他同事的女朋友,没说赵红雨还有刑警的身份,还在执行任务。他的所谓“同事”,派出所民警当然早看出来了,就是始终低头不语的邵宽城。

  在李进和派出所民警的劝说下,邵宽城没有很快回到红雨身边,以免和万教授再生冲突。李进又找医生问了问情况,医生因邵宽城咆哮病房还在生气。李进说了不少好话,又替邵宽城一再道歉,医生才坐下来说了病情。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并不是你们认为的昏迷不醒,而是注she了镇定药物后处在睡眠状态。睡眠对病人恢复体力非常重要。和病人一起用餐的人都没有发现中毒症状,所以不排除病人因为身体虚弱,抵抗力差,或者属于对毒素的敏感体质,或者摆弄家里或花园里养的花草,花草上沾了杀虫剂之类的药剂,导致传染。总之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分析。我们也怀疑过是否有被人下毒的可能,也向医院保卫部提过,派出所的同志也来了。派出所怎么个看法我就不知道了。”

  和医生的jiāo谈主要以李进为主,邵宽城心里很乱,不知从哪里能把思绪理清。最让他心神不定的是医生对红雨身体状况的看法——红雨两次食物中毒,元气大伤,损及肝肾及中枢神经,而且体能耗尽,短期内很难恢复。今后是否还有后遗症,都很难说。

  邵宽城眼圈红了。

  红雨是他一生的伴,邵宽城心里不停的想:那是他一辈子的生活……

  天亮了。

  天亮的时候,整夜守在女儿身边的万教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经过医生的同意,邵宽城被允许进入病房探视红雨。红雨已从昏睡中醒来,身体虽然极度虚弱,但邵宽城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游丝般的声音:“我想……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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