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_尼采【完结】(41)

2019-03-10  作者|标签:尼采

  我和你粉碎我的心所敬重的;我推倒了一切的界石和偶像;我追逐了最危险的愿望——真的,我横跨过一切的罪恶。

  我和你都不有学会信仰了,言语和价值和伟大的名号。当魔鬼丢掉了他的皮,他的名号不也剥落了么?因为那也是皮。

  或者恶鬼的自身也就是一张皮。

  ‘无物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如是对我自己说。我投掷身心没入最冰冷的水里。唷,因此要如此我常常如何地luǒ立在那里,如同赤色的蟹。

  唷,我的一切善,一切羞耻,一切对于善的信仰,都到何处去了!唷,从前我所有的欺诈的天真,善人之天真与善人之高贵的虚伪都到何处去了!

  真的,我常常紧跟着真理之脚踵!真理之脚踵踢着我的头。有时候我想着我说谎,但是看哪!只在这时候我击中了——真理。

  许多事情对我启示!现在我不理会了。我所爱的已不存在,——我如何还爱我自己?

  ‘如我之所爱而生活,否则即完全不生活’!我如是意欲;甚至于最神圣者也如是意欲,但是,唉,我如何还有着我所爱的?

  我还有鹄的么?还有我的帆所推向的港湾么?

  还有一阵好风么?只有知道向着何处航行的人,才知道好风,知道于他有益的顺风。

  留下给我的是什么呢?一种倦怠而焦躁的心;一种不安定的意志;飘忽的翅膀;一种破折的脊骨。

  这寻觅着我的家;哦,查拉斯图拉哟,你知道么这种寻觅觅着了我;它吞灭了我。

  ‘何处是我的家?’我询问而寻觅,已经寻觅,而没有觅到,哦,永乐的去处,哦永久的无处,哦永久的——徒然啊!”

  影子如是说了,查拉斯图拉为他的话而绷着脸。“你是他的影子!”最后他恳切地说。

  “你自由的jīng神和漫游者哟,你的危险颇不小!你有很坏的白天:注意更坏的夜晚不要再来罢!

  对于你这样无所归着的人们,好像监牢才是幸福。你看过被俘获的罪人怎样睡眠了么?

  他们安静地睡,他们享受他们的新的安全。

  提防着吧,恐怕最后,一种褊狭的信仰,一种无情的,酷烈的盅惑俘获了你!因为一切褊狭而固定的,现在正诱惑你,试探你呢。

  你失去了你的鹄的了。唉,你怎能摆脱而忘却了那种损失?因此——你也失去了你的进路!

  你可怜的漫游者和感伤者,你怠倦的蝴蝶哟!今晚你想有一个休息的处所和一个家么?

  假使愿意,那么到我的dòng府里去!

  那边是到我的dòng府的路。现在我就要快离开你。如像一个影子已经附在我身上了。

  我愿独自一人奔跑,使我的周围又变得光明。因此我必须走得很远而且快乐。但在晚间,在那里和我跳舞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日午

  查拉斯图拉又继续奔跑,但他没有觅到任何人,他仍然孤独,永远只觅到了自己;享受而留下了自己的孤寂,想着的好思想,一点钟一点钟的过去了。但当日午的时候,太阳照she在查拉斯图拉的头上,他经过一株盘缠错节的古树,为葡萄藤的热爱的拥抱而隐藏了自己,以此正对着这漫游者,成熟的葡萄,累累高悬。他忽然觉得口渴,想摘食葡萄呢。刚伸出了手,他又想起别的事情——他想在这日午的时候,躺在树旁睡眠。

  查拉斯图拉随即躺下;在缤纷绿草的宁静和神秘之中,他忘记了口渴且熟睡了。因为如同查拉斯图拉箴言之所说:“此一事比别一事更必要。”只是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它们不倦怠观赏和欣羡这古树,这葡萄藤之爱情:但在睡梦中查拉斯图拉如是对自己说:

  注意!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瞒了么?什么事情对我发生了呢?

  睡眠在我身上跳舞,如同一阵薰风,不可视见地跳舞在微漾的海上,轻飘,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不使我闭眼,它使我的灵魂清醒。真的,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劝我,我不知道怎样,它亲切地抚慰我,压抑我。是呀!它压抑我,所以我的灵魂倦怠了。

  我的奇特的灵魂如何地成为倦怠而舒缓!不是第七日的晚间,在日午的时候来到了么?

  现在它不是在优良的和成熟的事物之间享受太久了么?

  它更舒展,更舒展地伸腰!它静静地躺着,我的奇特的灵魂哟,它品味过了太多良好的事物;huáng金的悲哀压抑着它,它歪着嘴了。

  如同停泊在静港里的一支船;——它倦怠于长途和汹涌的海làng,现在正要靠岸。陆地不是更可信仰的么?

  这样的一支船靠近海岸,拽近海岸:——所以一匹蜘蛛从船上到陆地织着它的丝,那已足够,不需要更qiáng的绳索。

  我现在如是信仰、信托、期待,如同静港里这样的一支倦怠的船,紧靠着大地,以最细的游丝和大地连结着。

  哦,幸福哟!哟,幸福哟!哦,我的灵魂哟,你愿歌唱么?你躺在草地上。但这时是神秘的尊严的时刻,没有一个牧童chuī奏着箫管。

  那么,注意!炎热的日午,熟眠在田野。别歌唱!宁静罢!世界是美满了。

  你松树鸟,哦,我的灵魂哟,别歌唱!甚至于你不要低语!看哪,宁静罢:这年老的日午熟睡了,它唼喋着它的嘴唇;现在,在此刻,它不是在饮着幸福的甘露了么?

  饮着huáng金的酒,huáng金的幸福之棕色的甘露,他的面容在变动,他的幸福发笑了。如同一位神的发笑。宁静罢!

  为幸福,如何微小的幸福!即可以满足!从前我如是说,且以我自己为智慧,但那是一种亵渎。我现在学会了。傻子的说话更智慧。

  否,正是细小的事,最温和的,最轻微的事,一种蜥蜴的蠕动,一次吸息,一阵轻拂,一眨眼——微小造成了最良的幸福。宁静罢!

  什么事情发生了;听听!时间流过去了么?我不是落下了么?听听!我不是落在永恒之泉水被面了么?

  什么事发生了?注意,它刺我——唉——刺到心里了么?刺到心被了!唷,粉碎了,粉碎了,我的心,在这样的幸福之后,在这样的一刺之后!

  什么?世界不是恰在现在成为美满了么?成为圆而且熟了么?哦,huáng金的圆而且成熟——它飞向何处去?让我追赶它!快些!

  宁静罢!”(这里,查拉斯图拉伸腰,并觉得他已熟睡了。)“你睡眠者,你日午的睡眠者哟,起来罢!”他对他自己说。“你年迈的腿哟,站起来!这正是时候,是更急切的时候;

  许多平坦的大道期待着你!

  你现在睡眠于你的满溢;睡多久呢?一半的永恒!好罢,现在起来,我的年老的心!在这样熟眠之后多久,你可以醒来?”

  (但是他又熟睡了,他的灵魂反对他,并防护了自己,但又再躺下。)“唷,让我休息,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满了么?

  唷,这huáng金的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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