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不礼貌的话就将她顶走了。
姚守义发了一通事后诸葛亮的言论,认为推选姚玉慧去接触对方,是极大的
策略上的失误——一位当年的兵团教导员,不引起两个当年的北大荒知青的逆反
心理才怪了! 姚玉慧自尊心受损害,默默坐了一会儿,借口有事讪讪告退。
他又推选徐淑芳作吴茵的代理人,扳着手指列举了徐淑芳作代理人有利的几
个方面,其中一条就是:她也抚养过宁宁,同时具有当事人的双重身份……
徐淑芳表示愿意。
他毛遂自荐,说可以陪同前往。
曲秀娟说:“算了吧,多一个你莫如多一个我。你去了,还不三句话后就捋
胳膊挽袖子呀! ”
第三天晚上,他们又全体聚在一起。
徐淑芳和曲秀娟也同样“出师不利”。对方根本不屑于看在什么兵团战友的
情分上跟她们谈,连房间都没让她们进。
跻身另一代人之内的夏律师激愤起来,他本是由于姚玉慧求他才来的。职业
导致他是一个非常之理性的人,即使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滔滔不绝能言善辩的时候,
他也是一个非常之理性的人。
如果让他选择,他倒宁愿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替一个当年抛弃了儿子而如今
又想要夺回儿子的母亲辩护。他认为“物归原主”这句话用在母子关系方面天经
地义合情合理。当姚玉慧第一次向他讲述这件事时,他的同情就给予了那位从上
海远道而来的母亲,留给吴茵的只是理解。他甚至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对吴茵晓
以大义,同意宁宁的生身母亲将宁宁带走。但在几次接触中,吴茵对宁宁那种无
私的爱深深打动了他,对方另有所图的可耻目的使他产生了鄙夷。“亲眼见这些
比他小十来岁的男人和女人被对方bī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倒决定要替他们打
_ 场胜负难测的官司。
“这太岂有此理! ”他说,“现在我主张诉诸法律。吴茵,你要正式请我作
你的律师。至于孩子,我一定竭力避免法律伤害他幼小心灵的事情发生。我一定
要在这场官司中,让那两个男女一无所获,láng狈而归。否则我不当律师了! 那一
盘磁带呢? 从今天起由我保管吧! ”
姚守义一拍大腿:“对! 有夏律师帮咱们打这场官司,准赢! ”
吴茵却低头不语。
姚玉慧、曲秀娟、徐淑芳无言地期待着吴茵开口。
大家一时沉默。
11
“磁带呢? 磁带放在哪儿了? ”姚守义到处翻找那盘录音磁带,见严晓东正
拿着它摆弄,夺下生气地说,“瞎摆弄什么! 你哑巴了? 这事儿与你无关啊? 连
个屁都没听你放过! ”
严晓东站起来说:“你们当厂长的,当主任的,都被人家碰得鼻青脸肿的,
我一个‘二道贩子’还能帮上什么忙啊! ”
说完,他竞走了。
曲秀娟便责备姚守义道:“你怎么可以对晓东那样? 他根本不是那种袖手旁
观的人! ”
姚守义不认错儿地说:“正因为他不是那种人,我见他连个屁都不放才生气
! ”
徐淑芳劝解道:“刘大文带着两个女儿搬到他那儿住去了,准把他麻烦得够
呛。我们也实在不能指望他帮多大的忙。”
在玩具厂的院子里,严晓东看见宁宁独自和一只小狗玩耍,走过去,蹲下身
问:“宁宁,你认识叔叔么? ”
宁宁望着他摇摇头。
“在徐阿姨这儿住得快活么? ”
“不。”
“为什么? ”
“我想我爸爸。”
“几天没见着他了? ”
“五天了。”
“五天没见着就想了? ”
“嗯。”
“你爱你爸爸? ”
“嗯。”
“非常爱? ”
“嗯。”
小狗跑走了,宁宁也转身跑走了,去追小狗。
他站起身,看着宁宁追上小狗,继续和小狗玩耍。突然他一脚将一根围花的
篱笆条踢断。
住在小小的“民众旅馆”的那一对儿上海夫妻,这几天内争吵不休。女的经
常在房间里呜呜哭泣,男的经常对她进行粗bào的训斥,或者对服务员和别的住客
进行游说,争取同情。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情并非百分之百地属于他们。
徐淑芳和曲秀娟被他们,更正确地说是被那当丈夫的拒之门外的第二天上午,
他从街上买了毛笔、墨水和几张大白纸回来,铺开在桌上,正准备写吁请全市人
民给予他们公道和同情的“呼吁书”的时候,有人敲他们房间的门。
他放下刚刚写了几行字的毛笔,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西服,颈系领
带,气宇轩昂的男人。
来人问:“你姓韩? ”
他傲慢地回答:“不错。”
他们互相审视。
“我是吴茵……”
“又是代理人! 少来这一套! 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谈的,让姓吴的亲自出面跟
我们谈! ”
“我是吴茵的丈夫王志松。她来跟你们谈也代表我,我来跟你们谈也代表她。”
他傲慢地从门口闪开了。
来人镇定地走人房间,扫了一眼写在大白纸上的几行字,说:“用不着这样
吧? ”
他说:“那得看我们谈的结果如何了? ”语气中隐含着要挟的意味儿。
“会令你们满意的。”来人在chuáng上坐下,“我喜欢开门见山。你们如果真想
要孩子,明天我就将孩子送来,车票已经替你们买好了,后天的,软卧。两张大
人的票,一张孩子的半票。”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张票放在桌上。
那女人十分意外地看着来人,看了半天,又仰起脸看自己的丈夫。表情与其
说是喜悦,莫如说是惊异。
“这……”她丈夫脸上的傲慢立刻被沮丧抻扯得现出了俗相。
“怎么? 你们好像并不太高兴嘛! ”
那丈夫从桌上拿起了火车票,一张一张仔细看。
“放心,绝不会是假的。”
夫妻俩一时瞠目而视。
“如果二位的真正目的是勒索报酬的话……”来人拉开了黑色的手提包,取
出一捆钱放在桌上,不慌不忙地说,“这是一千。不必点,刚从银行提出的。”
接着,取出了第二捆,第三捆。最后索性将提包兜底儿往桌上一倒,桌面顿
时堆满钱。他一捆一捆将钱摆整齐,摆了四摞两层。
“你们这种人,我打过jiāo道。选择吧,要孩子,还是要这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