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_成一【完结】(265)

2019-03-10  作者|标签:成一

  既如此,在复命户部时,大家也就听从了李宏龄、戴膺的主张:佯装讨价还价,先提出了“少出股本,多要人位”的请求。户部当然没有痛快答应,但经磨缠,居然也松了口。磨到后来,居然同意了“不出银,只出人,凡进银行者,即封官品”。京号将此意向传回老号,终也未获准许。

  这次历史机遇,西帮就这样放弃了。

  西太后出借给西帮大户的一些宫廷藏品,直到大清垮台,也未曾索要过。

  袁世凯的天津官银号,是在光绪二十九年开张的;大清户部银行,则到光绪三十年才组建完成,但都与西帮无关了。鹿传霖求西帮合股不成,转而求诸浙江绸缎商帮,后者踊跃响应,加入了初创的国家银行。到光绪三十四年,户部银行改为大清银行时,户部曾再次邀请西帮选派金融人才加入,竟仍不应召。只有西太后以皇上名义钦点的一个人,不得不遵旨应召。此人即祁县乔家大德恒票号的贾继英,庚子年一出手就借给户部三十万两银子的那位年轻的省号老帮。他后来做到大清银行行长的高位。这都是后话了。(未完待续)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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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9/04 09:29

  作者:成一

  光绪二十八年八月,六爷赴西安参加借闱乡试,延迟两年后,终于走进了贡院文场。

  赴陕时,他要带了六娘同往,老太爷断然不允。只是召回了何老爷,陪六爷赴陕赶考

  。新婚后,六爷一直厮守着孙氏,备考哪能十分专注得了?但进入考场,倒也真做到了何老爷教诲的“格外放得开”,三场考下来,也一路无阻拦。考完出来,尚有几分不够过瘾似的。

  何老爷见六爷有此种神态,便说:“六爷,保你高中无疑!”

  六爷也不大在乎何老爷说什么,考完便放他去了西安字号。他自己则出城去游玩,寻找当年与六娘làng漫蜜旅的旧迹。可没走几处,便失去了耐心,匆忙回城叫了何老爷,离陕返晋。他只觉与六娘分别太久了。

  放榜时,果然如何老爷所料,六爷高中了壬寅科乡试举人,名次虽居中吧,毕竟金榜题名了。

  西安字号刚发来报喜的电报,也不等官衙正式报喜了,康老太爷就摆了一次隆重异常的庆贺家宴。他虽看不起读书入仕,但自家出了一个正经举人,还是令他高兴的。尤其是这个老六,自己铁了心要做这件事,竟也终于做成。有此志气和心劲,何事不能成!他不忘母志,也难得了。康笏南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看错,老六到底是个可造就之才。眼看朝局一天不如一天,老六虽中举了,倒也不必担心会陷进官场太深,就只怕他步老五的后尘,只迷着媳妇,将才志都废了!所以,他想借此中举,激励他存大志,立宏图。

  不过,此次家宴并未请外间宾客,只限本家族人。可算宾客的,仅几位康家商号的领东大掌柜。还有一位应坐上座的贵宾,就是六爷的老师何老爷。可惜他未等发榜,就急着远赴上海,做他的“钦差”去了。全国的庚子赔款,都要汇往上海,jiāo外国银行汇出。所以上海更成金融重镇,天成元的沪号一向就弱,所以将何老爷派到沪上。

  但席上,还是给何老爷留了上座,虚位敬之。开席后,康笏南还命六爷给何老爷的虚位行了礼。

  待族人贺过酒后,康笏南就问六爷:“京师也是禁考之地。明年的会试,移往何处借闱开考?”

  六爷说:“听说是河南开封府。” “你有大志,明年三月也要赴开封参加朝廷会试吧?开封也有咱家字号。”

  “父亲大人,明年会试,我不赴考了。”

  “那是推到后年?这次科考,听说是补一个恩科,再补一个正科,连着考两年,后年依然有会试吧?”

  “后年的确还有一科会试,但我也不考了。”

  “怎么了?我可没拦你走科考之路。你拿了功名,我也一样给你庆贺,也一样是光宗耀祖。”

  “在西安,我听说此两科被延误的大考,补过之后,科考即要废了,将改办洋式学堂。我要早知如此,连这次乡试也不会参加的。苦读多少年,熬到考期了,竟一再延误;终于开考,也终于中举,却是中了一个末科举人;才中举,即成明日huáng花!我还去受会试那一份罪做甚?即便高中进士,也还不是明日huáng花?”

  康笏南听老六能这样说,当然喜出望外:他终于看清了科考的迷阵。但受此打击,从此更迷媳妇,不图有为,甚而玩世不恭,也是败家子了。所以,便说:“末一科会试,也该参加的。中一个进士,即便不做官,也叫人家知道你不是庸常之才。再说,千年科考,就此收尾,能亲历者,也算难得的一份阅历吧。”

  六爷却说:“已亲历末科乡试,足矣。我反正不想赴会试了。”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先与六娘一道,出外游历一番,看看天下胜景。”

  祖宗,他真是要步老五后尘?康笏南听后,心中大不悦,但在此贺喜场合,也不便发作。只好不动声色,再问:“你不能以游历天下为业吧?”

  六爷说:“游历一二年,等京师办起洋式大学堂,再进去亲历一番。”

  有如此打算,倒也罢了。康笏南也不再多问。喜庆气氛也因此未被打断。

  但六爷的中举,却送走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生母,即早已“死”去的孟老夫人,现在惟一留在凤山尼庵中的月地。一个却是谁也没料到的四爷。

  六爷中举的消息,没几天就“传”到了月地耳中。这当然是有人有意安排,用意也是给她一点慰藉吧。但月地听到这个消息,就终于觉得什么都可放下了。去年九月,听到六爷成亲的消息,她就觉得卸下了一份很重的牵挂。现在好了,什么牵挂也没有了。俗世对于她,也真是一切都了断了。

  但有了此种彻悟,她却觉得自己忽然浑身软塌下来,仿佛体内的力气,正开始一缕一缕地散发而去。茶饭也食之无味了,夜里更不能再安睡。

  惊异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大限,要到了。

  意识到此,她也平静下来。想了想,在真正下坠yīn间之前,她还要做一次“鬼”,去跟六爷告别。她不求再见六爷了,只要康家再闹一次鬼,六爷就知道是她来告别。

  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六爷中举七天后,康家果然又闹了一次鬼。凄厉的锣声,在夜半响了很久。这一次,六爷真相信是母亲来给他贺喜了,跪在她的牌位前,泪流不止。第二天,他和六娘去了一次前堂,祭奠了先母的遗像。他们也在杜老夫人的遗像前,做了祭拜。

  月地这次下山回来,没出三天,就悄然圆寂。但她是被太重的悲苦压倒的,只是不想说出罢了。

  月地圆寂没几天,四爷竟也重病卧chuáng。对月地的圆寂,康家没几人知道,但对四爷的忽然卧chuáng,却叫全家上下惊异不已!四爷是康家最默默无声的人了,即便主持了家政,也依然如此。但他一向也无灾无病,而且又懂医术养生,时常给乡人施医送药,分文不取,大善人一个,怎么忽然就重病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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