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山_余杰【完结】(98)

2019-03-10  作者|标签:余杰

  “我要勇敢地去爱,勇敢地去受伤”--余杰在当天的日记中写下这句爱情誓言。他知道,他是在爱了。这种感觉令他温暖而又惶惑:这份飘渺的爱情,他能把握住么?

  直到9月份新学期开学,在四川老家过完暑假回到学校的余杰这才收到宁萱的信。信中,她平静地告诉了他去西藏体验死亡,也差点葬身藏北大雪山的故事。一边读她的文字,他心中一边钝钝地痛着:可想而知她内心的孤独有多大,早知如此,他就会早点去江南看望她了,他要为她排解忧郁和孤独,让她的心像天边的星星一样灿烂。他立即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中引用了台湾诗人洛夫的一首诗:

  浮在河面上的一双眼睛仍炯炯然

  望向一条青石小径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金山银山总有散尽的那一天而诗人的诗句却能永远留在心中

  1999年10月3日是余杰的26岁生日。这天,他和几个朋友在他位于北京“稻香园”的租房里喝酒聊天,将近午夜,朋友们渐次散去。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奇怪,这么晚了,谁还来电话?他接了电话,由于手机信号不好,他大声问对方:“哪位?”那边却挂断了。他以为是谁打错了电话,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再次大声问是谁,可还是无人说话。他仔细看了看手机显示的号码,很陌生。他盯着这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按那个电话重打了过去,一个怯怯的女声传了过来:“是我,宁萱。”他的心脏有片刻的窒息--宁萱?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他好像在梦中听到过。对了,那声音来自于那些信件。

  是宁萱。她昨天刚去医院拔了两颗智齿,麻药失去药效后,伤口疼得厉害,身边又没有亲人和朋友,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听听余杰的声音,于是就试着拨了个电话,而且只给他一个人拨了电话。

  第一次回信时,余杰便告知他的手机号码,她却一直没打过。可当她鼓足勇气打过去时,听到的却是余杰“凶神恶煞”的声音,吓得她慌忙挂了电话。她不无委屈地说:“好怕你刚才的声音。”余杰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说那是因为手机的信号不好。她这才释然。

  余杰欣喜地对宁萱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26岁生日,你第一次打电话居然就撞上了我的生日。我相信这不是偶然!”宁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许,这是上苍的安排?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余杰有生以来从没有打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宁萱说,她每天都与商贾和达官贵人们打jiāo道,但一点也不羡慕那些人,那些人当中有几个是真正崇高而快乐的呢?宁萱相信,金山银山也有散尽的那一天,而诗人的诗句却永远在自己的心中。茫茫时空中,多少政客和富翁们灰飞烟灭,而穷困潦倒的诗人却能够以一句诗歌而获得永恒。

  窗外,是北京很少见的满天的星光,几千里外的南方的天空呢?余杰想:南方的星光一定比北方的还要亮。天空的星辰实际上对应着他们内心的星辰,正像康德说过的那样,心中有星星的人,头上才会有星辰。

  那天晚上,天上的星光把他们的心照得好亮好亮。

  过了几天,宁萱获得了一个出差北京的机会,平时她最讨厌出差,因为她晕机。可是,这一次她却自告奋勇要求出差,因为,她要去著名的未名湖畔,看看那片刚刚萌发的爱情嫩芽。

  10月7日下午,忙完公司工作的宁萱给余杰打电话,双方约好晚上六点在北大南门见面。终于见面了,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们都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她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瘦高,短发,眼睛大而亮,素面朝天,清清慡慡,如一朵出水芙蓉;而他,也和她想象中的相距不远:有点苍白的面庞,宽阔的脑门,睿智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脸上还有青chūn痘的痕迹。四目相jiāo接,彼此都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不需要钥匙,也无需密码,彼此所有的藩篱都自动开启了……

  余杰邀请宁萱去他“稻香园”的小屋坐坐。那是一个陈旧的工人小区,一间小小的经常断水断电的屋子。一进房间,宁萱便为他的几千册图书所惊叹!余杰打开电脑,让宁萱看自己最近写的几篇文章,她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就修改了起来,好像在修改自己的文章。而一向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自己文字的余杰,也坦然面对她的这种“放肆”的行为,尽管刚刚见面,却像神jiāo多年的老友,一切不必要的客套和礼仪都没有必要。当时宁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间小屋就是属于她自己的。

  “假如哪天我失业了,我就来给你当秘书,帮你整理文稿。”忽然,宁萱说出这句话。站在她身后,余杰只觉得一股幸福的暖流从心底涌起来,他想说“正求之不得呢”,又担心给她留下轻浮的印象,便沉默不语。其实,宁萱多么希望他给她一个哪怕是半真半假的答复呵!他的沉默让她有微微的失望。

  因为是刚刚租来的一间屋子,家里还有轻微的油漆气味,余杰便建议宁萱去酒吧坐坐,她同意了。他们走进北大附近一家名叫“漂流木”的清静酒吧,要了两杯红酒,相对而坐。那样的环境和空气,幽雅而静美,是最适合生长爱情的。他们身后有一张渔网,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瓶子,宁萱看着,即兴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了一首小诗:

  是不是每一个漂流瓶都来自远方

  是不是每一个远方都有一位姑娘

  是不是每个姑娘都心怀忧伤

  是不是每段忧伤都藏着梦想

  是不是每块心田都渴望爱情

  是不是每份爱情都能结成良缘

  余杰的心灵深深一震,他多想回答她:会的,我们的爱情一定能结成良缘。但生性腼腆内向的他,还是没敢轻易表达出来。

  一晃就是十点半,宁萱得回酒店了,他送她回去,一路无语。在饭店门口,宁萱下了车,对余杰不动声色地说了“再见”,转身走进饭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回家的路上,幸福感和失落感一起折磨着余杰。回到家,他便开始给宁萱写信。他要等她一回扬州就看到他的信,让她感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和分量,他并非不在乎她呀,只因他的个性腼腆、嘴唇笨拙啊!他要用美丽的文字来弥补他的过失:“宁萱,今天你说以后要来投奔我,来当我的‘秘书’,我的内心欣喜若狂,却不敢‘放肆’地回答你。因为我弄不清楚,那是你‘蓄意’说出来的话,还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那时,我真该大胆地回答你啊。分别时,想说的很多话还是没有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建议你到北京来,你会考虑吗?会,还是不会?我希望能够早日听到你的答案。”

  正如余杰所料,宁萱回去一看到“北京大学”的信封已经躺在她的办公桌上,心里立即有了一阵轰然的狂喜,读完信,她郑重地给余杰回了一封信:“对我来说,生活本身的质量,比生活在什么地方更重要。我可以生活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身边有一个真爱一辈子的人。你是不是一个能够让我信赖并挚爱一辈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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