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经_[清]曾国藩【完结】(8)

2019-03-10  作者|标签:[清]曾国藩

  至于“倔qiáng”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qiáng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秉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qiáng。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qiáng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肝气发作时,不但心境不平和,而且也不感到恐惧,确实是这种感觉。不只是年轻时是这样,即使我渐渐老了,也经常有怒不可遏的时候。但是要努力控制自己,降服自己的心,这就是佛教所谓的降龙伏虎。龙就是相火,虎就是肝气。多少英雄豪杰都过不了这两关,关键是要稍稍控制,不要让肝火过分炽烈。降住龙用来养水,伏虎用来养火。古代圣人所说的窒欲,就是降龙;所说的惩忿,就是伏虎。佛家、儒家的理论不一样,但节制血气,却没有什么不同,总是不要让自己的欲望残害自己的身体寿命。

  至于“倔qiáng”这两个字,却不能缺少。功业文章,都需要有这两个字贯穿于其中,不然软弱无力,一事无成。孟子所说的至刚,孔子所说的贞固,就是从这两个字上下功夫。咱们兄弟都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品德,它的好处也正是倔qiáng。如果能除去愤怒和欲望而使身体qiáng壮,保持倔qiáng来激励志气,那么就可以不断进步了。

  ※详解

  曾国藩提倡自qiáng、倔qiáng,这都是大丈夫立世所必不可缺的。值得引人注意的,则是曾国藩在此自qiáng、倔qiáng的基础上提出了明qiáng的概念。明qiáng的意思,不外乎既要自qiáng,又不能盲目自qiáng;既要超过别人,又要注意一定的条件和场合。在这里,曾国藩以历史上的人物为例,提出要坚持孟子的集义而qiáng、曾子的从自我反省中崛起,反对李斯、曹操、董卓、杨素那样的qiáng,因为他们的qiáng都用于谋一己私利上,所以没有好下场。

  唐代的顺宗在当太子时,亦好作壮语,恍然以天下为任。太子有盛名,服人心,自然也是使自己顺利当上皇帝的一个先决条件。但太子胜过父皇,又往往有bī父退位的举动,所以又常会遭父皇的猜忌而废黜。聪明的太子因此必须不能表现出太qiáng的才gān,造成太响的名气。顺宗作太子时,一日曾对僚属说:“我要竭尽全力,向父皇进言革除弊政的计划!”但慕王叔文却告诫他:“作为太子,首先要尽孝道,多向父皇请安、问起居饮食冷暖之事,不宜多言国事,况且改革一事又属当前敏感问题,你若过分热心,别人会以为你邀名邀利招揽人心,如果陛下因此而疑忌于你,你将何以自明?”太子听得如雷贯耳,于是立刻闭嘴哑言。德宗晚年荒yín而又专制,太子始终不声不响,直至熬到继位,方有了唐后期著名的顺宗改革。

  这种含才不露、不显身手的风格,就是明qiáng,也就是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特长,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最好的历史人物大概应推范蠡了。范蠡在助越王勾践灭吴之后,“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以处安”,就激流勇退,放弃了上将军之大名和“分国而有之”的大利,退隐于齐,改名换姓,耕于海畔,手足胼胝,父子共力,后居然“致产十万”,受齐人之尊。范蠡虽居相安荣,但又以为“久受尊名,不祥”,乃归相印,尽散其财,“闲行以去,止于陶”,从事耕畜,经营商贾,又致货累矩万,直至老死于陶。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范蠡三徙”。范蠡之所以辞官退隐,就是考虑到不要让尊名大利给自己带来身家性命之忧。事实上他的考虑是有道理的。与他共扶勾践的文种就因不听范蠡的规劝接受了越国的尊荣大名,结果死在勾践手下。说到底,像顺宗、范蠡这样处理名位的方式,都是为了形式上放弃之后,更永久地保有它。

  第二部分:明 qiáng担当大事 全在明qiáng二字(3)

  曾国藩饱读史书,对历史上这种因显示才能而招来杀身之祸的例子早已了熟于胸,尤其是身处官场,又值乱世,各种激烈的矛盾冲突随时会把自己卷入漩涡。因此,曾国藩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带兵之际,都时时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不让自己处在太显眼的位置。

  在天京攻破前夕,曾国荃贪功冒进,曾国藩对此忧心如焚,不断寄信给曾国荃,要他审时度势,适可而止,当时的这一段历史集中体现了曾国藩心中的明qiáng思想。

  曾国荃部获得无为州、运槽镇之捷后,距金陵仅二百里,但由于节节分兵守安庆、枞阳、庐江等处,兵力顿显单薄。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曾国藩奏请准曾国荃回湘募勇六千人,准备再大gān一场。曾国藩在安庆写信至湘乡说:“沅弟不特不能幅巾归农,且恐将膺封疆重寄,不可不早为之计。”所以望他“迅速回营,不可再在家中留恋”。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清廷由于李秀成进攻上海甚急,谕令曾国荃统带老勇八千名赴沪。同治元年正月初四,清廷正式任命曾国荃为浙江按察使,“即赴新任”。正月二十三日,又“飞催曾国荃将所募湘勇留防安庆,克日督带老勇八千,求援上海,择要堵剿”。二月初三,又将曾国荃补授江苏藩司,再次令他速援上海。接到这些廷寄,曾国藩本也是叫他遵命率师赴援上海的。但是曾国荃执意不肯去,因为他眼睛盯着的是攻下金陵的功业,心中想着的是充斥金陵的财货。曾国藩无法,只得听之任之了。

  曾国荃在湖南停留了几个月,带着新募的七营湘勇,于同治元年二月十五日回到了安庆大营。他满腹阳刚之气,大谈“事求可,功求成”,而且“不免代天主张”。这种急功近利的俗念,引起了曾国藩的担忧,所以曾国藩“与之言老庄自然之趣,嘱其游心虚静之域”,极力想从“无为”这个方面来开导他稍释名利思想。

  二月二十四日,曾国荃乘船离开安庆。于三月二十日进占巢县、含山,二十二日进占和州。与此同时,多隆阿部于四月十五日攻占庐州,彭玉麟部攻占芜湖、东梁山。五月初一,曾国荃率师万余人克复秣陵关,初二日夺得大胜关、三汊河,初三日连克头关、江心洲,薄仓洲,在彭玉麟水师的掩护下,进驻雨花台。对于曾国荃的这次进军,曾国藩“既以为慰,又以为惧”。

  曾国藩为什么忧惧?一是他想起了前车之鉴,向荣、和chūn驻江南大营,先后领兵七万人,屯守八年,最后溃败,而曾国荃当时仅二万人。二是认为曾国荃打乱了自己的部署。曾国藩当时设想,攻取金陵,仍然须采取攻夺太湖与安庆的办法,围城打援。他计划“于太平、采石南路进一支”,由曾国荃担任;“于句容、淳化东路进一支”,由鲍超担任;“浦口、九洲西路隔江进一支”,由多隆阿担任;“镇江北路”进一支,由李续宜担任。在其余三路都还没有来得及按计划到达金陵附近时,惟独曾国荃不顾及友军的配合,贸然进军。曾国藩闻讯后,于初七日给曾国荃写信说:“句容东路纵无兵来,隔江一支则断不可少。此次弟不候多军至九洲,而孤军独进,余深为焦虑。又上游南陵空虚,季弟不留兵守之,于宁国、芜湖均有妨碍。”第二天,又给曾贞gān写信说:“沅弟进兵,究嫌太速,余深以为虑。一则北岸多军未到,二则后面句容一路无兵,恐援贼来抄官军之尾。”因此,他希望两位弟弟“稳慎图之”,“以待多军之至”。当时,“曾国荃军合水师不满二万,孤军深入,诸将帅皆以为不可”,“人人代为危虑”。曾国藩转告他说:“外间则议弟处新营太多,兵不可靠,几于众口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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