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_[清]曾国藩【完结】(75)

2019-03-10  作者|标签:[清]曾国藩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

  余生平坐无恒之弊,万事无成,德无成,业无成,已可深耻矣。逮办理军事,自关磨他,中间本志变化,尤无恒之大者,用为内耻。尔欲稍有至就,须从有恒二字下手。

  家书: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纪泽

  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现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

  家书: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致澄弟沅弟季弟

  心一散漫,便有世俗周旋的意思,又有姑且随流的意思。总是立志不坚,不能断葛根,截然由义,故一引便放逸了。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大约吏事、军事、饷事、文事,每日须以jīng心果力,独造幽奥,直凑单微,以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jīng心,运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进,或可免于退乎?

  日记:同治元年八月十九日

  第声闻之美,可侍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家书: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致沅甫弟

  查数,久不写账,遂茫不清晰,每查一次,劳神旷功。凡事之须逐日检点者,一日姑待,后来补救则难矣!况进德修业之事乎?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味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jīng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九弟

  凡人为一事,以专而jīng,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一日致沅甫弟

  有曰:《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差。读之不觉愧汗。

  日记·咸丰九年六月初十日

  惟作事贵于有恒。jīng力难于持久,必须日新又新,慎而加慎,庶几常葆令名,益崇德业。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九日致沅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家书: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谕纪泽

  修性并气

  语曰:"察见渊中鱼者,不祥。"愿阁下为璞玉之浑含,不为水晶之光明,则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阁下以为然焉否也。

  书信: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致陈源兖

  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来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jīng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jīng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chūn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jīng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jīng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jīng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着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四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所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相。

  文:《书赠仲弟六则·明》

  大抵莅事以"明"字为第一要义。"明"有二:曰高明、曰jīng明。同一境而登山者独见其远,乘城者独觉其旷,此"高明"之说也。同一物而脑度者不如权衡之审,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确,此"jīng明"之说也。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趋于平实,颇不易矣。若能事事求jīng,轻重长短一丝不差,则渐实矣。能实,则渐平矣。

  书信:咸丰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加英国佐片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qiáng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qiáng。弟向来倔qiáng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qiáng为本。

  家书: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与沅弟

  qiáng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调明qiáng二字断不可少。第qiáng字须从明字做出,然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蛮横,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俯首输服,则前qiáng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qiáng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焰薰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qiáng劲,不少敛抑,则委员闭从等,不闹大祸不止。

  家书: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与沅弟

  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jīng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jīng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弟

  弟近年书法远逊于昔,在家无事,每日可仍临帖一百字,将浮躁处,大加收敛。心以收剑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二日致沅、季二弟

  至于倔qiáng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qiáng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qiáng。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qiáng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家书: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与沅弟

  弟性褊激,于此等难免怫郁。然君父之命,只宜加倍贯慎。余自经咸丰八年一番磨炼,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训诫,始知自己本领平常之至,昔年之倔qiáng,不免客气用事。近岁思于畏慎二字之中,养出一种刚气来,借或作或辍,均做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较之咸丰七年以前,已大进矣。不知弟意中见得何如?弟经此番裁抑磨炼,亦宜从畏惧二字痛下功夫。

  家书:同治二年九月十一日与沅弟

  弟近来气象极好,胸襟必能自养其谈定之天,而后发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虚明之味。如去岁初奉不必专招奏事之谕,毫无佛郁之怀;近两月信,于清响请药,毫无激迫之辞;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广大之效验,可喜可敬。如金陵果克,于广大中再加一段谦退工夫,则萧然无与,人神同钦矣。富资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专在此处下功夫,愿与我弟jiāo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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