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_许开祯【完结】(15)

2019-03-10  作者|标签:许开祯

  这时天已透亮,太阳跃跃欲试地想从东方祁连山脉喷出。吃早餐的人们正从各自家门走出,往牛肉菜面馆、臊子面馆赶。街上行人渐多,学生们穿着校服,跨着自行车,叽叽喳喳说笑着从四合院周围骑过去。

  与周围的忙乱和嘈杂相比,四合院的平静让人觉得诧异。谁都知道,这可是一座非同寻常的院子。大风过后,双扇朱红色院门又涂了一层新漆,晨光中发出耀眼的红。青砖砌成的年代多少有些久远的院墙上,画着一些大小不等的圆,圆中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写过的“拆”字,很规范,标准的楷书,一看就是王书法的手笔,可惜让脏水给泼了。四合院两边,新起的居民楼里有人从阳台上探出头,偷窥四合院是他们的爱好,你还别说,四合院老有风景让他们望去,诱人得很,也刺激得很。推土机夸张的叫声中,居民们的目光布满了疑惑,不多久便一个个失望地收身而去,这样的场面他们看得多了,阵势比这大的也见过。推土机的叫喊令他们烦躁,四合院一次比一次的镇定又令他们心生敬佩,到底是不一般的人家。

  四合院西边,起到二层的楼房像残疾人一样风中哆嗦,横七竖八乱插在混凝土中的钢筋,这阵儿有点张牙舞爪。因为四合院的缘故,这楼只起了两个单元,另两个单元却让四合院阻住了,看上去便有点不伦不类,把周围的景致给破坏了。

  太阳喷出的一刹那,四合院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推土机的惊喜中,门缝里探出半个女人身子,粉粉的,懒懒的。女人还没换掉睡衣,头发散乱地披着,脸因慵懒而显出几份娇媚,身子粉嘟嘟的,性感。女人望一眼门口“突突”嚣叫的怪物,缩了进去。很快她又走出来,粉衣绿裤,一股子艳,身材略略显胖,但胖得恰到好处。民工们忍不住就将目光粘上去。女人软软一笑,差点笑苏民工的骨头。她双手端起一个盆子,哗,将一盆污物泼洒到推土机上。登时,空气中腾起浓浓的臊臭。民工们慌忙捂住鼻子,四散逃开,女人“咯咯”笑了几声,进去了。

  女人上好门锁,望了一眼东边升出的日头,伸个长长的懒腰,趿拉着木拖鞋进了西厢房。

  男人睡得正香。

  女人坐在写字台边,胡乱翻看桌上的稿纸,男人昨夜又写了许多,这阵子真是写疯了。女人从不关心男人写什么,也没法关心,只要不停地写她就高兴,写是她生活的希望,也是她热爱男人的理由。她在稿纸的下角悄悄拿笔做个暗记,这是她的秘密,男人从没发现过,她在检查男人写作的进度。做完这项神圣的工作,她暗自一笑,觉得很滑稽,很有情调,又趿着拖鞋,在屋里毫无目的乱转几圈,实在想不出该做什么,索性又回到chuáng上。

  chuáng才是她最想要的位置。

  女人细心地望住睡熟的男人。

  男人昨晚熬了夜,睡相踏实得很。女人摇了几下,没摇醒,女人的情趣上来了。女人的情趣老是来得很怪,也很突然,连她自己都把不准脉,一来便不由自主,便不可遏止。果然,女人伸出舌头,在男人luǒ露的身子上舔起来。女人舔得很艺术,很见功底,男人很快开始抽搐。女人的牙轻轻咬住男人rǔ头,手指在男人luǒ体上微妙地划动,仿佛一叶桨,在水面上打着滑儿,时快时慢,撩拨得水面哗哗作响,几个涟漪后,停在了想停的地方。男人条件反she似的抽搐着,眼还闭着,人却翻身压住了女人,屋子里很快响起兴奋的呻吟……滚滚热làng立时腾起来,放肆地飘在四合院上空,河阳城立马多出一股粉红味。

  包工头子车光辉这天早上起得晚了一点。昨晚他没回家,睡在了小洋楼。

  小洋楼位于河阳城东北角,这儿原来是一片阔大的核桃园,归林业局管辖。几年前林业局将核桃园开发成简易茶园,供河阳人休闲避暑。车光辉看中这个地方,费了不少心思,才将核桃园买下来,开发成花园住宅小区,给河阳城又增添了一道景色。三层高的小洋楼掩映在翠绿的核桃树下,车光辉又在核桃树间点缀不少楼亭、鱼池,还有曲曲弯弯的碎石小径,使小区环境平添了几多làng漫。小洋楼卖得不错,买主大多是来河阳办厂的外地人,当然也有河阳城里的bào发户。

  车光辉拥有的这栋,原本卖给了腐竹厂老板杨东升。杨东升建义乌商贸城亏了血本,为偿还银行贷款,将房子又转卖给他。车光辉没再出售,把它留作jiāo友会客寻开心的地方。

  包工头子车光辉本质上并不像个商人,倒像个làng迹天涯的艺术家。他善于赚钱,更善于大把大把花钱。他有一个梦,就是有一天厌倦了赚钱的生活,会有一个女人陪着他去làng迹天涯,这个女人不一定年轻,也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是个诗情画意的女人。他想他会爱上这个女人。

  车光辉爱过不少女人,但每次都不够彻底。这不怪他,人在没钱的时候谈爱是一种奢望,即或碰到了,也未必有信心能把它抓牢。人在钱多的时候谈爱会显得矫情,钱的颜色能改变许多事物,包括爱情。车光辉四十多岁,抛去幼年童年,生命的huáng金时间几乎分别处在这两种状态里,这就使得他的爱老处在半虚空状态,没法落实,也就没法放放心心去爱女人,至于有没有女人真正爱他,他想过,却没有答案。因此车光辉想,他打算放弃赚钱生涯的那一天,也许是他寻找真爱的那一天。

  眼下显然不是时候,河建集团这些年发展迅猛,已成为河阳建筑业龙头老大,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不能丢下不管。再说了,真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女人的确很多,但真正属于你的那一个,却要等上帝牵线搭桥排除万难在一个合适的机会给你送来。上帝是很公平的,它给了你赚钱的机会,难保不在别的方面难为你,啥都让你占全了,别人还活不活?

  车光辉不急,他老取笑自己,一条腿不小心踩错了道,误踏到钱上,另一条说啥也得留神,不能再踩在陷阱上。对于一个有着巨额财产的男人来说,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是陷阱。

  昨晚他在小洋楼招待河阳文学界的一帮朋友。车光辉跟这帮文人很合得来,一有空就拉他们喝酒聊天。

  要说河阳城这帮文人,个个都是嘴上带刀的角儿,编排起事儿来,真是白刀子说话,红刀子唱歌。河阳城不少有分量的主儿,稀里糊涂就栽在了他们嘴皮子下。这帮家伙喝起酒来,真称得上是口无遮拦,心无玄机,海阔天空激扬文字,把个河阳城翻来覆去,血淋淋当了下酒菜。还好,他们对车光辉,算得上嘴下留情,除了爱蹭点拿点,还是很够朋友的。

  车光辉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曾祖父曾是河阳名气最大的地主,据说拥有良田千亩,牛马百匹,车家大坝几百户人家都是他的佃农。这可以从车家大坝田地名称上得到印证。比如车家大坝最肥硕的那块地叫车家大地,西头那块种苞谷的地叫车家yīn洼,被车光辉修为学校的那块地叫车家涝池。曾祖父一生只娶了一个老婆,但纳了四房妾,遗憾的是只生下祖父一个儿子。他的祖父是个性情中人,对女人的兴趣远远大过对田地的兴趣。祖父一生爱女人无数,但只娶了祖母一个。对此祖父这样解释,会爱的偷着爱,不会爱的守着爱。可见祖父喜欢偷别人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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