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万岁_黄晓阳【完结】(77)

2019-03-10  作者|标签:黄晓阳

  陆秋生拿到跟踪记录找到杨维华。杨维华看了看他的名单,说你有确凿证据吗?他说没有,只知道胡之彦和这几个女人关系很特别。他敢肯定,那家伙是色中饿鬼,一定和这些女学生有一腿。杨维华摆了摆头,说没有证据不行。陆秋生说,我如果有证据,还找你gān什么?现在这个名单摆在你的面前,你不能想办法查一查?出于私人友谊,杨维华答应查一下,可毕竟不是正式立案侦查,只能是半公半私地查。查了几个月,也没有查出结果。

  陆秋生不肯放弃,继续进行跟踪,于是发现了其中一个女学生可能怀孕了。她不敢去大医院检查,悄悄地找了一家地下诊所。女学生前脚离开,陆秋生的人后脚跨进了诊所。诊所的医生说,那个女学生确实是来验孕的,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半句话没说就走了。陆秋生得知这一消息,喜出望外,一面叫人盯紧那个女学生,一面将消息告诉了杨维华。

  这一过程,他当然不能告诉方子衿,只是对她说,这事,公安局已经盯了很长时间,总算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如果不能从这个女学生身上突破,一切不得不从头再来,那么,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抓住胡之彦,实在难说了。治安科方面有一个态度,为了保护更多的女学生,他们不得不采取qiáng制性措施。如果女学生配合,自然会替她保密,如果她不配合,那就只有一种办法,牺牲她来保全其他人。

  听了这一番话,方子衿掉头向后走,到了审讯室门口,见杨维华正声色俱厉地审问女学生。她在门口喊了一声,杨维华走出来,问她,可以开始了?

  她不回答,而是反问,如果她说了,你们准备怎样处理她?

  处理她?我们是有政策的,她如果是受害者,我们不仅不处理她,而且要保护她。她如果不是受害者,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既然这样,能不能让我单独和她谈谈?你们都出去。”方子衿问。

  杨维华向里面招了招手,那名公安走出来。杨维华对方子衿说:“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一声。”

  方子衿走进去,将办公桌后的那把椅子搬出来,摆在女学生的身边,对她说,和我谈谈,好吗?女学生沉默着,似乎抱定主意不和任何人谈论这一问题。方子衿继续说,你可以一直保持沉默,可你的身子不可能沉默。如果真有孩子,孩子就会一天天长大,就会出怀。等出怀了,你想瞒也瞒不住了。那时,你么办?女学生猛地说,我去死。方子衿愣了片刻,看着女学生脸上倔犟的表情,一丝yīn云飘过她的心空。她不明白,这个倔犟的女孩,怎么会屈服于胡之彦的yín威?她抬头看了看这房子,似乎是自己对自己说,是啊,有时候,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在公安局里面,就是想死,也不容易吧。女学生以极快的速度瞟了方子衿一眼。方子衿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绝望和恐惧。方子衿说,你知道我为么事又转回来了?我是想回来救你。

  女学生抬头看她,一双眼睛里蒙着浓浓的雾气,就像两眼被chūn雾笼罩的池塘。方子衿还是透过浓雾读懂了那两泓微波dàng漾的水。这个女孩心里在痛苦地挣扎,在无望地坚持。她孤独无依,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方子衿抓住了这一点,为她进行了一番分析。多拖一天,未来就多一分莫测的变数。所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把这件事处理好,越拖就越麻烦。迷雾笼罩的池塘开始出现晶莹的反光,不一刻泪水涟涟。方子衿继续说,我刚才和他们谈过了,他们的态度非常明确,你如果是受害人,他们就要全力保护。你如果不是受害人,只要有立功表现,他们也会考虑保护你,那需要看你的具体表现。

  女学生流着泪说:“我是被他害的。”

  方子衿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猜就是这样。”她说。

  女孩子哭着讲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在学校,她是一个很刻苦很勤奋的学生,但她的家庭出身不好。解放前,她家在宁昌市开了一间小面馆,请了三个工人,结果被定为资本家。在学校里,她自觉低人一等,处处小心谨慎,各方面都表现积极,在宿舍里,打扫卫生的事,她一个人全包了。没想到,有一天出事了。一个同学将一枚毛主席像章装在旧信封里,那旧信封不知怎么回事掉到了地上。她以为是谁不要了扔掉的,当成垃圾倒进了垃圾堆。这事后来闹大了,同学找不到像章,急得大哭。恰好胡之彦从宿舍门前经过,见到了,认定这枚像章背后一定有更为复杂的背景。胡之彦将宿舍所有的女生集中在一起,开会进行调查。最初,他并不说明具体情况,只是说某某同学有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不见了,如果谁拿了,现在jiāo出来,既往不咎。过了半个多小时,所有同学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没人说什么。胡之彦口气非常严厉地说,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他给予最后一次机会,谁做了这件事,如果再不把握这个机会,将悔之晚矣。闹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任何人提供线索。胡之彦只好扔下一些特别的话走了。胡之彦离开之后,宿舍乱成一团糟,纷纷问那位同学到底是什么事。她渐渐听明白了,想到这枚像章很可能被自己扫进了垃圾堆,暗吓出一身冷汗。她独自跑到垃圾堆去找,果然将那只信封找到了,信封周围沾满了污物。她顾不得脏,将信封打开,伸手往里面一掏,掏出了那枚像章。刚才在扒垃圾堆的时候,她手上沾满了各种污物,现在又用这只手去抓像章,自然将像章给污染了。她不知道,胡之彦早就怀疑她了,因为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出身不好。她出门时,好几个同学暗中跟着她。她掏出像章的一瞬间,胡之彦和几个同学冲了出来,逮个正着。

  后来的几天时间,她天天都去人保科报到,反复写jiāo代材料。胡之彦对她说,这次的事件严重得很,很可能要定性为现行反革命事件。

  一听到现行反革命这个词,她吓傻了,当即跪了下来。几年前的镇反运动开始时,她虽然还是孩子,却亲眼见过反革命被镇压的情形。为了对其他人起到震慑作用,刑场往往就在批斗会场。有些人事前一点都不清楚自己被定性为反革命,还跑去看热闹,没料到自己早已经被秘密控制了,台上宣布一声,把反革命分子某某某押上台来,立即就被稀里糊涂地抓住送到临时搭好的台上,五花大绑着,挂上一个大牌子,牌子前面是早已经写好的名字和罪名,名字上打着大红的叉叉。批斗会结束,又是一声令下,一溜十几个反革命被全副武装的人员押着走到不远处的刑场,参加批斗会的群众也都跟了过去。那些人跪在刑场上,不知怎么弄的,每个人都抬头向天。有一排执行的民兵走过去,往反革命面前站了一排。指挥员发出命令,民兵抬起枪,顶住了反革命的脑门心。指挥员再下达一声命令,接着一阵杂乱的枪声。事后听人家说,这些反革命立即就死了,子弹掀开了他们的天灵盖,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

  她跪在地上的时候,胡之彦围着她转了三圈,对她说,现在只有他才能救她,关键看她自己的表现如何。听说他可以救自己,她便一个劲地求他。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她的命运掌握在胡之彦的手中,她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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