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尽头 by 由西雾离【完结】(2)

2019-01-18  作者|标签:由西雾离


一见钟情神马的绝对是浮云啊浮云,背后隐藏的阴谋真让人忍不住内牛满面噗。

总之,狗血神马的是一定会有的(正色)。

第一章
  我认识他的那天,正巧是他的二十五岁生日。
  
  那天雨很大。演唱会结束后,我从后台下来,感觉头晕眼花,贫血困扰了我将近三年。忽然——“墨起!墨起!”不知谁喊了一声,镁光灯,闪光灯便应声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我戴上墨镜,保持微笑,不卑不亢地向等在门口的面包车走去。尽管有保镖开路,还是免不了与其中几位激动过度的记者发生了肢体接触。
  
  “请问您对于新专辑的杀青有什么感想?”一位记者猛然间从人群中抓住我的胳膊。
  
  “这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我谦诚地说。
  
  “有记者拍到您与Annel在沙滩的亲密照,你们是在拍拖吗?”又一位记者抓住了我的衬衣下摆。
  
  “Annel是位很敬业的演员,我很尊重她,请不要这样侮辱她。”
  
  “有消息传您近日将与当红人气偶像冉冰出演李导的《殊途同归》?”
  
  “对不起,大家让让,有问题明天的新闻记者招待会再说吧!”身边的保镖不客气地支开车门前的最后一只拦路虎,我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钻进车里。
  
  “燃冰?燃冰?奇怪的名字,冰也会燃烧吗?”这是我在车上睡着前最后的意识。
  
  ……
  
  三个小时后,我出现在S城地处市中心的泰康酒吧。长期的失眠折磨得我近乎发疯,车上睡死了的我明明很困,回到公寓后却完全没有了睡意,矮桌抽屉里的安眠药又恰巧空得很干净。意识到离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还有16个小时,干脆去酒吧。
  
  泰康酒吧座落在市中心的边境处。宛如章鱼的触角般,以酒吧为中心,延伸出四通八达的路通向城市的东南西北。听圈子里的朋友戌提到过这家酒吧经年不衰的生意兴隆,把酒吧坐到爆更是家常便饭。至于受欢迎的原因,戌只是神秘地笑,推我自己去探索。
  
  “又不是去挖坟墓,探的什么索。”我白他。
  
  虽然话是这么说,好奇心还是将我引到了这里,托半年前“醉街”丑闻的曝光,害我硬是将好奇心压制到了现在。
  
  酒吧的内部是清一色的黯红色,黯红色是血凝固后的颜色。沙发,茶几,大理石,天花板,吧台。该不会因为“老板的真身其实是个嗜血的吸血鬼”而广受欢迎吧,我好笑地想。找了一个远离舞池的偏僻角落,要了一杯加冰的白兰地。坐下后不久,发现周围的空座很多,零零散散的几个醉汉或坐或趴地歪倒着。生意似乎没有传闻的那样好。穿着一丝不苟的侍者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那是因为人群都聚集到了地下层的舞池,今天是okitaku的二十五岁生日,演出会持续到凌晨一点。
  
  “地下层?”我不解。
  
  “是的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地下层的舞池是我们酒吧的特色之一,虽然这里也有舞池,但是重头戏在地下层,因为okitaku只会在那里演出。”
  
  “okitaku?”
  
  “我们BAR的招牌,许多新老顾客都是冲着他慕名而来的。”
  
  “我就不是。”我瞥了一眼一脸窘样的侍者,过了几秒终于良心发现地说,“开玩笑的,那么领我去看看吧。”
  
  所谓的地下层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比起一楼的暗调,这里陆光游离,海蓝色的天地,配上同色系的荧光墙纸,让人有一瞬间错觉掉进了海洋水族馆,而缓慢晃动的星星点点则像是姿态散漫的鱼群,不急着去任何地方,这里也可以,那里也可以。
  
  走廊很长。尽头的一扇红木大门庄严地矗立着,两边的侍者彬彬有礼地为我推开门。顿时,人山人海的气场排山倒海翻滚而来,
  
  演唱会也不过如此吧,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呆立的几十秒,黑压压的人头涌动,随着台上人的舞动时不时地尖叫,而大门离舞台像隔了几个世纪那样远,只能听到节奏感超high的拍子,以及充耳的疯狂。
  
  音乐停止,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也许是表演的最后一场?人们开始齐声喊着“okitaku!okitaku!okitaku!”
  
  根据经验,我知道这个叫作“okitaku”的人绝不会就此离去,肯定有后戏。
  
  然而他终是没有再回来。抬腕看了看表,将近两点了。
  
  (二)
  
  新闻发布会后,我在化妆间遇到戌,“shit,现在的新人真他妈欠扁,才出道几个月,就不把前辈放眼里了。”戌忿忿地将外套往镜子上砸。
  
  我盯着他耳垂上骷髅形银锭一闪一闪,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于是问:“你新买了耳钉?”
  
  “对!酷吧?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款,仔细看,骷髅两只眼窝的钻是不同颜色。”戌特地把耳朵凑到我面前。
  
  “嗯,一红一绿的。”我答。
  
  “嘿嘿……喂,别打岔!”真不幸,被他发现了。“擦,怎么被你扯开话题了!我说你他妈怎么就不生气?被人挑衅成这样,连个P也放不出!”戌又开始骂骂咧咧的唠叨起来。
  
  我知道他指的是冉冰对于《殊途同归》的态度。
  
  大约半小时前
  
  “人气偶像冉冰对于近期将与您合作的《殊途同归》表示,自己首次参加电影演出非常看中这个机会,但是就合作演员来说,他坦言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墨起您的剧,而且表示与谁合作不重要,甚至认为对手是无名小辈会更令他期待。”记者将话筒凑到我下巴。
  
  “是这样的,演员的工作就是演戏,至于和谁合作,这并不重要,一个优秀的演员,不会因为担任对手戏的角色而改变。”
  
  “圈子不少前辈指责冉冰的口出狂言,气焰嚣张,您认为?”
  
  “是不是口出狂言我不了解,但是娱乐圈是需要有一股冲劲的后辈的,我很看好他的表现。”我说。
  
  戌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有没有搞错?没看过你的剧?收视率天王的剧没看过,难道他出道前只知道机器猫变甲超人?”
  
  “你在这里赶通告?”打断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还不是为那个该死的饮料代言做宣传!顺便挫挫那臭小子的锐气。”
  
  “指责冉冰气焰嚣张的前辈就是你哦?”想到之前记者的话,忽然觉得好笑。
  
  “哼,本来“冰源”广告的代言也是那小子,硬被我抢来的,我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戌说得正义凌然。“你不气我气可以了吧?”
  
  “人家还是小孩子嘛,既然把自己当前辈,就多宽容点啊。”这话是真的,昨天拿到电视剧的剧本,看演员档案,那个小孩才18岁,自己要比他整整大出一圈。
  
  “墨起!公司电话。”戌刚想打开机关枪进行另一番轰炸,我的助理便匆匆跑来。
  
  忙碌的一天才刚开始。
  
  (三)
  
  两星期以后的短暂休假,我戴墨镜,扣一顶报童帽,窝在星巴克角落的沙发向窗外发呆。
  
  “先生,您的笔掉了。”握着记号笔的手伸到面前。
  
  “谢谢。”我笑着向那位好心的侍者道谢,脑袋却因为突然的上仰动作一阵晕眩。现实也在同时提醒了我,《殊途同归》开拍不久,之所以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坐在这里喝咖啡,完全是托了“贫血”的福。
  
  不知什么时候,靠窗的座位坐了一个人,而我会注意到这点,我以为只是因为视线被挡的缘故。
  
  是个很俊朗的男子。那人大约二十出头,墨黑的长发及肩,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整齐地置于耳后。注意到陌生的目光,他微微转过头,与我四面相接的瞬间,一双如黑夜般沉寂的眼眸赫然映入眼帘。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慌乱搞得很是尴尬,于是只好笑。
  
  他微微怔了怔。
  
  “喂!”忽然,一个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响起。他转头,在此时风尘仆仆推门而入的人,无疑将不大的咖啡店里大多数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那人旁若无人,大步流星地向他走去,随后俯下身,耳语了几句,俩人便很快离开。
  
  穷极无聊的我开始想象他们耳语的内容:“码头被人抄了,快去看看!”or“紫菱小姐被绑架了!怎么办?”这些都是我熟悉的情节。准确点说,都是我演过的情节。
  
  在娱乐圈跌打滚爬了十五年,混到今天要房有房要车有车,要钱也不缺的地步,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事业上应该不算是个loser,而作为一个人呢?我笑。
  
  室内的温度很适合冬眠。我窝在沙发上,晕眩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闭上眼,开始了漫长曲折的梦。
  
  梦里还是少年身形的人,下了学校班车直奔一个目的地。目的地里的人,少年从8岁起,便以和他作对为最终目标。他让少年学书法,少年将漫画画得满墙,他让少年学钢琴,少年吉他玩得溜转,他让少年学武术,少年街舞爵士恰恰机械舞样样不差,他让少年选文,少年在理科班当班长,他让少年考师范,少年中考门门交白卷。他在凌晨的某刻从十五楼的窗户纵身一跳,像消失在清晨的一颗露珠。结束了所有的期望与失望。
  
  他没了,自己还去和谁作对?少年走出火葬场茫然地想,太阳依然很辣,云朵还在飘,别人家窗台的鸟叫得也很欢,宇宙到动物都有自己的活法,似乎只有自己,突然间失去了方向。
  
  很多年以后,少年依然不懂,当初跳楼自杀的父亲,是否真的仅仅因为欠下的千万巨债而选择轻身?还是因为载不动太多对儿子的失望呢?
  
  (四)
  
  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我的眼前是那位好心的侍者。
  
  “先生,我们店要关门了,您已经从下午睡到了现在。”侍者恭恭敬敬地说。
  
  抬眼,窗外的天色黑了一片,墙壁的时钟滴滴答答指向2,我道了歉起身走出店。
  
  凌晨两点的街道冷清的让人完全想象不出白天的繁华,只有十字路口处的泰康酒吧还提醒着人们,夜晚也可以像白昼。就这样一个月内第二次跨入这里,依旧是加冰的白兰地,今天一楼的人比上次翻了数倍,反过来理解窘脸侍者的话,即今天没有okitaku的演出。
  
  “一个人?”有个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大脑困难地做着反应,像陈腐不堪的齿轮嘶哑着碾动,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回答。
  
  “先生,一个人么?”那人又重复了一次,顺势将身体凑了上来。
  
  “嗯,一个人。”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对面的人轻轻笑了出来,是没有声音的那种笑,“那么,让我陪你吧。”肩膀被搭上一条胳膊,不熟悉与人肢体接触的我,抬眼却对上一张轮廓纤细的堪比女孩子的脸,一双清澈如水的眼,挺拔的鼻梁,以及微微抿起的嘴唇。
  
  “你是白天——?”
  
  “我们今天还在咖啡店见过呐。”他低声说。“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
  
  “相信我。”这类像是女主角初遇男主角般神秘又被扣上缘分的故事竟然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在我身上,而我居然毫不犹豫地跟在了他的后头。
  
  这家酒吧岂止两层,三楼四楼都是装潢程度不同的“房间”,他领我走进其中一间相当豪华的单人间,关上门,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点上一支烟:“谢谢你。”
  
  我摆摆手示意不抽烟,然后很自然地回答,“不客气。”
  
  “不问什么吗?”他吐出一口烟,嘴角上扬,眼神里闪过孩子般的狡黠。
  
  “你不会说吗?”
  
  “你真奇怪。”
  
  “……”我也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摘下戴了整整一天的墨镜和帽子,眼睛意料之内的又胀又酸。
  
  “Okitaku。”身边的男人懒懒地报出一个我早已猜到的名字,顿了顿又说,“但是你可以叫我陈景行,那才是我妈给我起的名字。”
  
  “唔,我叫——”
  
  “噢,小雪,不要走!拜托,求你回到我的怀里!因为没有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失去了意义……”他忽然换了副表情,抬起手,往身前伸去,似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了个空,神情忧伤。
  
  “呃……我、我在荧幕上看起来这么囧?”我意识到他在模仿最近我主演的某电视剧里的一出。
  
  “噗哈哈,我是在赞美你的狗血台词啦,大明星!”他弯下身子,笑得一脸、猥琐。
  
  “那要签名吗?”我也笑。
  
  “要啊要啊!”他竟真的蹦跶着找了张纸和笔回来。
  
  “现在该说说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了吧?”我签好名,终于不淡定地先问起。
  
  “今晚本来被一台商富婆点咯!我实在是很怕她,就骗她已经被预约了。谁知,她不信,派人跟踪我,我正想着怎么摆脱,然后就在那时看到了你。”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夸张地举起那张印有我签名的纸,在流光四溢的吊灯下看了又看,“咦?这一横怎么这么长?”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怎么?对于我的工作很吃惊么?”他看着我。
  
  “不是,”我说,“只是,为什么确定我会帮你?”
  
  “你不是坐在这里了么?”他嘴角上扬,微笑。这瞬间我看的有些愣神,也许是天花板的吊灯太亮了。“好吧,这里只有一张床,如果不是非常勉强的话,大明星今晚就屈尊降贵一下……我,睡地板。”他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像一只小狗。
  
  “一起睡吧。”我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又放开。忽然觉得刚才的话可能带有某种歧义,于是又补充,“这张床够大,四个人都睡得下。”
  
  “你口味可真重。”他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
  
  “哈?”我不理解。
  
  直到躺到床上很久,我才忽然反应过来那句话的画外音。——该不是让他误会成,我有玩四P的兴趣爱好了吧?= =
  
  那晚似乎特别长,好在没有梦。我很难得地睡到天亮,发现身旁的位置很空,而窗户已被瑰丽的红染了大半。
  
  “你好像很闲,不是在拍《殊途同归》么?”他拖着脚步从洗漱间走出来。
  
  “咦?你是我的粉丝吗?这么关注我?”不知为什么,碰上他,我喜欢起开玩笑。我也起身开始梳洗。
  
  “没错没错。”他大力点头,用毛巾抹了把脸,说到,“就如同玉米爱着春哥的深厚情感。”
  
  此刻我很后悔没有先刷牙,而是先洗脸,不然一定毫不大意地把水喷到他脸上。
  
  “那我还真荣幸。”我盯着他恶作剧似的笑脸,“那边的粉丝你好吗?我爱你!”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他非常不雅观地被椅子绊了个小狗吃/屎。
  
第二章
  (五)
  
  “墨起,身体怎么样了?”导演连拖带拉地将一个看似很重的道具往停车场拽。
  
  我赶紧跑上前,“没问题,休息了几天,谢谢照顾了。”
  
  “客气,也幸好你能及时恢复,冉冰的单人戏份已经完了,剩下的都是和你的对手戏。”好不容易将东西拖到目的地,李导松了口气。
  
  “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我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我和李导的第三次合作,他是圈子里为数不多知道我有贫血症的人,所以“开后门”也就比别人多,自从一星期前在片场突然失去意识,他便执意要我休息,对外则以“喜欢将单手戏一次全部搞定”为由,重点抓冉冰。
  
  这可辛苦那个小孩了,我不免多打量了几眼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的小孩。他正坐在片场,一手抓汉堡,一手翻剧本。
  
  “喝可乐么?”我把饮料递给他。
  
  他吃了一惊,随即,深色的眼眸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却还是接过了我递去的可乐。
  
  “下午的活不轻,体力会消耗很快,辛苦了。”我对他笑。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眼里深深的敌意,既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又没有把握问出原因,就只好笑了。
  
  “我会靠自己实力的。”
  
  “什么?”我刚想走,背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说,我和别的与你演对手戏的家伙不同,不会靠以和大牌明星合作而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那些被你捧红的明星说,我就是打从心里的看不起!”他又咬了一口汉堡,抬头直接迎向我的目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莫名的敌意和淡漠,都是出自这里。不想依靠别人的力量,一心想证明自己实力的小孩,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看父亲的吗?把父亲当作终将要打倒的老猴王,走着一条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以为可以超越他。
  
  当然,冉冰和我是不同的,我只是盲目又固执地叛逆,而眼前的少年则有一股明确的信念。
  
  “为什么你总是笑?有什么好笑的?”他瞪我。
  
  “没什么。”我转过身,坐到他边上。“如果有了确切的目标,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呢。”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不错。
  
  后来的几天,他虽然还是对我爱理不理,但是眼睛里的敌意明显退却不少。
  
  (六)
  
  手机铃声大作的时候,我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喂?”我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喂?”我又重复一遍。
  
  “墨……起?”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像黑夜里悄然绽放的花朵。一种我陌生又熟悉的植物。
  
  “是我。你是——景行?”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我。
  
  “你能来吗?就是上次我们睡的房间。”他的声音一阵紧张,又渐渐暗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搞的有点失措,“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头却已是忙音。
  
  一段段路的堵车,一次次的红灯,都让我的心莫名的焦躁着。
  
  其实第一:我和他不熟,最多也就是有过三次眼缘的陌生人。第二:我很累,非常累,我完全可以告诉他没空,下午那场需要猛跑两公里路的戏,意外让我卡了三次。
  
  理由各种杯具。
  
  剧组爆破时间没有拿准。——Sorry啊,重来。
  
  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奔跑时栽了一跟头,裙子撕破。——哎呦,人家好痛!。
  
  跑啊跑终于快要跑到终点,忽然下起大雨。——导演发话:先歇歇吧!
  
  ……
  
  匆匆赶到约定的地方,房间的门半掩着。我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差点让我误以为闯入了A/V现场。景行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身边零星地散着些绳子,衣物。
  
  “你、遭人绑票了?”我急忙冲上去扶起他。
  
  “这个吐槽不给力啊,你见过绑票人还给钱的?”他微睁开眼,挤出一抹讽刺的笑,苍白的脸没有一点生气。
  
  “你、你不会要死了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脆直来直去。
  
  “我、恐怕真的不行了……”他垂了垂眸,咬紧下唇。
  
  “你——”我脑袋“轰”地一声,像被雷劈了似的一片空白。
  
  “墨起,对不起……请代替我,好好活下去……”他有气无力地说,声音又弱下去几分。
  
  “说什么蠢话!给我撑着点!”我回过神,双臂收紧,一个发力,横抱起他就往门外冲,眼睛却酸涩了,“医院就在这附近,很快到!”
  
  “喂喂,你可真是个无趣的男人。”他任我抱着,不挣扎,眉眼却弯了起来,“不觉得刚才的台词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么?”
  
  我的脑袋又是“轰”地一声,同时额前落下一片黑影。有不好的预感。
  
  “刚才那句台词不就是《殊途同归》中翘辫子女主的最后一句遗言嘛?”果然,他的话验证了我的噩梦。
  
  “你耍我?”我气的发抖。
  
  “你懂什么,人生需要激、情!”他死气白脸地说。
  
  “你给我下来!”我简直要翻白眼昏死过去。
  
  “不下来。”他温和地冲我笑,一脸灿烂。
  
  我是现在才知道摊上他这么个无赖的,而更为不幸的是,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路人不知谁喊了一句,“那个不是影视天王白墨起么?”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微微传来震动,大群不知名生物迅速向我们靠拢。
  
  这下不跑也得跑了,我咬牙切齿地想,心下一横,抱着景行飞快地往停车场跑去。而景行这个家伙却在这时好死不死地嗲声嗲气道,“王子殿下,小心人家的玻璃鞋别丢了。”
  
  我没有准备,脚下一个踉跄,就在距离停车场100米的地方,连人带人华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七)
  
  景行的家原来离我的住所不远。我住轩月宛七楼,他住万和宛十五楼,中间只隔着星宇宛,如果步行大概只需五分钟。
  
  几乎是把他一把扔到床上的。刚接触到床,他就紧紧拽过床尾的毛毯裹住自己。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他,“你好像在发烧?”路上瞄到他斜在车子的后座不正常地发抖,我想去探他的额头,却被调笑说“温柔的王子最可爱”之类的话冷的收回手。
  
  “也许,昨晚起就觉得冷。”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顾裹着自己。
  
  “有药么?”我环顾了下四周。景行的家大而空旷,墙纸是淡淡的绿,除了必要的家具,似乎找不到任何象征个人色彩的修饰。
  
  他摇头,忽然从毯子里伸出手,慢慢抓住我衣服的下摆,声音柔软,“陪我睡一会儿就好。”
  
  “我去买药。”我闪电般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又问,“你这里有吃的东西没?”
  
  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想逃避他给我的信赖,也不想知道,我害怕。我心虚地没有再等他回答,匆匆跑下了楼。
  
  ……
  
  当我做贼似地以最快的速度抱着一袋感冒药冲回万和宛时,眼前又是另一副景象。厨房上空冒着热腾腾的蒸气,白蒙蒙的,很温暖,他正一手撑腰一手拨拉着面条。
  
  我只觉得想哭,没来由的。
  
  “你怎么起来了?”废了好大的劲,我自以为很有魄力地瞪他。
  
  可惜他根本不看我。
  
  “冰箱里还有几包面条,一起吃吧。”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头也不回,用筷子缓缓地拨弄着面条,好像正在做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我又想到他歪歪扭扭地歪在车子上哆嗦的样子,急忙几步跑上去夺下他手中的筷子,“吃药前需要有东西垫肚子,我来,你去睡觉!”
  
  “王子殿下好温柔。”他又来。
  
  “去去。”
  
  “好啦,一起吃吧?面条熟了。”他已经在往碗里捞了。
  
  “不——”“吃”字还没说口,肚子却非常大方地“咕”了一声。
  
  “咦?”他转头,唇边已经染上了笑意。
  
  我懊恼不已,“不吃白不吃!”
  
  很快,两碗热乎乎的面条上桌,我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等碗里的面条下肚一半,才发现他根本还没动筷,端着碗看我吃的稀里哗啦,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看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这么好吃吗?”他问,眼神里的好奇不是假的。
  
  “饿了什么都好吃。”我把目光移开,又说“快坐下吃吧。”
  
  他兴趣盎然地开始拨拉面条往嘴里塞,依然没有坐下来,呼啦呼啦吸面条。我去楼下买药的时候,他换了一件宽松T恤,外面罩着羽绒服。一条深蓝的宽松睡裤若隐若现出他修长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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