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三)【完结】(44)

2019-02-22  作者|标签:意迟迟


俩婆子是铁了心不说。
然而窦妈妈转头便冷笑着拿捏住了二人的命脉。
俩人的儿女都在连家当着差事,儿女的前程在这一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起来,不说实话。连根拔除,说了实话,纵是有错也能从轻发落。酌情处治。
软硬并施,两个婆子很快就动摇了。
窦妈妈又道。便是不说,只凭眼下状况来看,也能治她们一个连坐之罪。
毕竟玉真的死,并非自缢。
她从若生派来的人口中听得消息后,直接便拿来吓唬了两个婆子。
俩婆子一听,顿时便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如果人是自缢而亡的也就罢了,可若是叫人谋了命去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二人抢着话将玉寅来送酸梅汤的事给说了,说着还不忘强调,玉寅送了酸梅汤后便离开了,连句话也没递给玉真,更不必说进门。
但二人喝下酸梅汤后,一前一后去了茅房,中间空当,可委实够杀个人了。
“妈妈饶命,小的知错了——”俩人哭着喊着求饶起来。
窦妈妈一言未发,返身来寻若生。
若生道:“玉寅已经不见。”
窦妈妈懊悔:“奴婢实不该放他出来。”
“姑姑的吩咐在前,妈妈也只是照着姑姑的命令行事,怪不得你。”若生口气平淡,内心实则也懊恼,自责不曾仔细问过窦妈妈,姑姑临行之前都有何吩咐,可想来这些事终究也难以处处顾及,姑姑吩咐窦妈妈的话,千重园里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她c-h-a手、c-h-a话的余地。
而今若非出了大事,她也理该是被瞒着照料着的那一个。
思及此,若生垂眸道:“府中人事皆该整顿了。”
连家在京城的根基不深,府中规矩不严,行事作风一向松散,纰漏何止一两个。
她往前不觉,如今越是往下走,越觉得处处不成样子。
门房上的人尤其重要,但玉寅跑了,便足以证明连家门房上的人不像话。
扈秋娘回来后,墩身行个礼,道:“姑娘,问出来了。”略顿了顿,她继续说,“那人收了玉寅一匣子的银钱首饰,悄悄放了他出门。”
若生挑眉:“一匣子?”
扈秋娘点点头:“就是一匣子,奴婢清点了一番,里头应有不少夫人赏赐下来的东西。”
若生道:“姑姑再大手笔,也不是日日闲着没事撒银子玩闹的人,玉寅到她身边的时日尚短,那一匣子恐怕便至少占了八九成。”
看来,玉寅是早有准备,并非突然兴起才动手要了玉真的命的。
他要逃,细软太多也是带不走,拣了能用又不易叫人追踪的才是正经,剩下的那些拿来买通门房上的人,再好不过。
那么大一笔钱,于门房上的人而言,可谓是天文数字,攒一辈子的打赏也不定能攒够,焉有见了不心动,不想要的道理?
不过是放个人悄悄出门,这钱就同白捡的一般。
三太太几个,知道玉寅果真个把时辰前便已经出了门,都有些慌乱起来。
尽管已派了人出去寻,可这人一出连家便如鱼入水,怎么找?
若生却勉强还能沉住气,蹙眉斟酌着说了句:“且先寻一寻。”
她对玉寅一向不放心,又一直想要抓到他的狐狸尾巴,盼着哪一日就能抓到他同旁人联络,所以在自己手头有了些人手后,她便安置了两个到连家附近,专候着,看是否有奇怪的人,来往连家。
可大抵是时间不长,一直以来,并未发现奇怪的动静。
平素里除了云甄夫人和连家几位爷后,出门最多的人,就是她自己。
旁的人,来来回回也都是些熟面孔。
车夫、采买的管事、跑腿的丫鬟婆子……
皆没有异常。
是以今儿个能否派上用场,她心中也并无底气。
但就在她派了扈秋娘去办这事的时候,底下的人先来回话了。
若生便径直去了点苍堂,入内即问:“可是瞧见了什么?”
“回姑娘的话,今儿个小的发现了一个生面孔的小厮,觉得不对劲,便立即悄悄跟了上去。”

  第220章 诡谲

若生听了面上却没有半点喜色,“跟丢了?”
如果没有跟丢,眼下来回的,就不该是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底下的人便跪倒低头道:“是小的们无能!”
若生垂手在身侧,扶住了一旁的青藤桌案,掌下稍用了些力:“继续说。”
“那小厮虽然瞧着面生,但出门后并未同人联络,甚至一路不曾停留,一直在走,绕着平康坊走了许久,然后突然之间就不见了踪影。”话音暂停,再响起时已带上了几分迟疑,“回想一下,竟像是鬼神一般,一阵风过就没了痕迹……”
若生嗤笑:“胡扯,世上哪里来的鬼神。”
“姑娘说的是,是小的胡说八道了,只是那人……小的几个立即就在周围搜查了一番,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都没有发现,先前一路跟着的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若生的掌心扣在桌沿一角花纹上,凹凸不平,繁密又复杂,一条条细碎的纹路,融在一块,就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谜。她眉心蹙起,忽而抬手指了指一旁桌案上早早放置着的一幅画像,轻声叹息道:“也罢,去看一看吧,上头所画的人是否就是你所见的生面孔小厮。”
“是。”下首跪着的人依言站起身来,大步走过去捡起画像来看,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转回身来面向她,“回姑娘的话,小的不敢认,但至少有六分相像。”
若生长长“哦”了一声,突然问:“那至多呢?”
“至多……大抵有八分像……”
若生颔首道:“这便是乔装打扮过了。”
她心思百转。又叹一声,将人打发了下去,独自在点苍堂枯坐了一会。
她想不明白。
玉寅为何要杀了玉真。
如果她当初在平州时,于刘刺史那位梅姨娘口中得知的话不假,如果玉真玉寅兄弟二人,同平州裴家有关系,如果那位梅姨娘和他们血脉相连。是亲人——那他们兄弟二人进入连家。接近云甄夫人,其目的便该是所谓的“报仇雪恨”。
梅姨娘年长于玉真兄弟二人,她所知道的真相。是裴家灭门祸起云甄夫人,玉寅兄弟俩知道的真相又能同这有多少区别?
然而若只为报仇,他为什么要杀了玉真?
为什么?
若生反反复复地想,却仍旧理不出头绪来。
她对着清寂的点苍堂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往门外去了。
府中流言蜚语。已叫三太太管氏给压制了下去。
几个该惩处的人,也都已尽数查明。
玉真的尸体,因着天热,也已由窦妈妈先行安置了下去。
连三爷派出去的人。亦回来了两拨,但谁也没有收获。
玉寅不见了,彻底不见了。
可因为他们不是签了契的仆役。纵然跑了,也不能算作逃奴。连报官也无用。但这么多年来,办出这种事的,玉寅还是头一个。
好在若生发觉得早,纵然玉寅逃离了连家,也断然逃不出京城去。
她立在庑廊下,头顶上青空烈日,有风从颈侧拂过,犹带热意,几要燎灼肌肤,站得久了,就有些刺痛起来,头顶上的发丝也被晒得滚烫滚烫。
因为热,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往小花园去了。
父亲是个实心眼的,说定了想要她去小花园,她若是不去,他定然要急。
这般一想,她脚下的步子就走得快了起来。
扈秋娘被她打发去办事,她心绪不佳,索x_ing一人也不带,孤身沿着抄手游廊走得飞快,裙袂在风中微扬,像翻飞的蝶。
很快,足尖落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道旁两侧栽着的树,已生得颇高,枝繁叶茂,遮去了灼灼日光,四周顿时变得清凉起来。
若生缓缓站定,驻足眺望,视线越过枝梢,定格在了不远处一角。
那是一株桃树,春日早尽,桃花谢去,一眼望去,只余下满目苍翠。
上头生了小桃子不曾?
若生悠悠地想着,目光却还是慢慢地下移,停在了树下的两个人影上。
流云在头顶上漂浮着,风一吹,便轻轻晃动两下。
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像是天边的流云一般,随着风声,晃晃悠悠,柔软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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