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三)【完结】(43)

2019-02-22  作者|标签:意迟迟


扈秋娘人高马大,身板笔挺地往门口一站,众人亦不敢造次。
四周顿时清净下来,无人开口说话的屋子里,便更是寂寂无声。
苏彧先扫了一眼横在榻上玉真,随即看向若生。
二人对视片刻,若生道:“请苏大人自便。”
“自缢而亡?”苏彧上前一步,声音冷淡清冽。
若生说:“尸首被人发现的时候,仍悬在梁上,许久之前便已断气。”
苏彧颔首,探出两指,将玉真的脸拨向了另一边。露出他脖颈上的淤痕来。
血液凝固,无法流通,便会留下淤痕,浮于表面。
千重园里的人平日里皆是好吃好喝供着的,虽称不上养尊处优,但是素日粗活重活从不沾手,全是一副好皮相。白白净净。身上不见半点伤疤。
玉真身上自然也没有。
他脖颈上的那一圈淤痕,乌青泛着些微紫红,就显得再晃眼不过。
若生立在苏彧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斜眼瞄了一眼,不觉皱眉,道:“瞧这淤痕,的确是自缢?”
她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苏彧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非也。”
若生迷茫不解:“怎么说?”
自缢之人。上吊而亡,绳索系于颈上。人死后便会留下一圈清晰夺目的淤痕。仅看这一点,同玉真脖子上的伤痕,分明是对的上的。
“你来看。”苏彧唤她走近,指了玉真脖颈上的一处给她看。“人若是自己投缳自缢而死的,脑后淤痕分八字,索子不相交。”
若生微怔。这才注意到他所指的那一处因绳索留下的淤痕,同他所说的自缢之人的死状不符。
他语速极快。言罢又指向了玉真的喉头部位,声音依旧平静清越:“绳索若勒在喉头之下部位,死后舌头伸出口外;绳索若勒在喉头之上的,死后舌头便不该伸出口外。”
“他脑后的淤痕显示,绳索是相交而过的。”若生倒吸了口凉气,“不是自缢!”
苏彧淡淡“嗯”了一声,举起玉真的右手来,仔细看他指甲,道:“指甲上有抓损痕迹。”
若生听明白了:“他挣扎过?”
自缢尚且不好受,叫人勒住脖颈,无法呼吸,只要尚有一分求生意识的人,恐怕都会拼了死命的挣扎。
如此看来,玉真当时分明是极想要活下来的。
一个想活的人,又怎么会自缢?
然而若生仔细看了看玉真脖颈上的淤痕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苏彧敛目,低头去看,一看轻笑了声:“原来在这里。”
若生微有诧异:“你看出了什么?”
“我们要寻的凶器,是一条绣了青竹纹样的腰带。”苏彧说着,拿起了一旁案几上搁着的“绳索”来。
这是窦妈妈命人将玉真放下来后,取下来亲自放好的。
苏彧将东西递给了她,轻描淡写地道:“这东西的宽窄皆不对,上头亦无花纹。”
而玉真的脖子上,有花色图案般的淤痕。
若生看着手中帐子制成的绳索,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这帐子的料子不算结实,但撕扯起来,响声清脆,两个婆子就守在门外,不可能听不见。”
苏彧道:“容易,不在门外自然就听不见了。”
若生眼神微变,忽而扬声唤了扈秋娘入内。
“姑娘有何吩咐?”扈秋娘躬身问。
若生道:“去盘查各处门房上的婆子小厮,今日都有谁出了门,又有谁出了门至今未回!且将各处都严加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扈秋娘微讶,道:“姑娘是否要先知会一声三太太?”
还有外院,外院可不归三太太管,还得另外寻人说明才可。
若生却沉着脸冷声说:“来不及了,你只管去办,旁的事回头再议。”
扈秋娘闻言,这才答应了个是领命急步退了下去。
“你是疑心,凶手是玉寅?”苏彧微微皱眉,“倘若真是他,只怕的确是来不及了。”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是断气个把时辰之后的事,如果凶手要跑,如今哪里还能逮的着。
若生更是明白,是以懊悔不已,恨自己掉以轻心。
苏彧忽然道:“倒是我的错了。”
“虽叫你的事分了心,但到底是我不够谨慎。”若生一怔,随即恍然,摇了摇头,转身往门外去,边对苏彧道,“爹爹难得见你一回,恐怕这会正怪我派人叫走了你,害他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呆着,剩下的事我自个儿想法子,便劳烦你去陪一陪他吧。”
苏彧默默看她两眼,说:“也好。”
终究是连家的事,他能c-h-a手的余地委实不多。
不过他应了好后还是道:“我寻几个人手,先在外头找一找。”
连家的人有连家的门路,他有他的,既要寻人,多一个法子总比少一个好。
若生知他并不是那么愿意搀和旁人之事的人,却几次三番出手相助自己,心中愈发感激。
她亦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三叔。
先前窦妈妈跟三太太并未将这事说到连三爷跟前去,若生却觉得事到如今是不得不说了。
府里的人已寻了有一会,却始终未见玉寅,纵然人不是他杀的,他一定也脱不了干系。
云甄夫人不在府中,千重园里却出了事,谁也不敢放松。
连三爷立刻便派人带着玉寅的小像,出门去找。
须臾扈秋娘回来禀报,说门房上的人道,今日不曾见够玉寅。
三太太听着松口气,轻拍着心口道:“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x_ing子再狠辣,也不会对兄长下手吧?”
若生蹙眉:“可有谁不对劲?”
“有。”扈秋娘道,“有一个人,听见奴婢寻玉寅的时候,结巴了。”

  第219章 不见

若生道:“拉下去细细审问。”
扈秋娘应个是,说:“奴婢已准备妥当了。”
“好,你且去吧。”若生微微颔首,转而面向三太太道,“三婶,窦妈妈可是出来了?”
三太太攥着块绣海棠花的帕子,摇了摇头,发间华胜轻轻晃动几下,道:“还不曾。”
窦妈妈去审问那两个守门的婆子,已有了一会,但至今还未出来回话。
由此可见,她必然是问出事情来了。
若是无事,窦妈妈早就便应当舍了那两个婆子不再白费工夫才是。
若生心中了然,便朝三太太略笑了一笑,道:“也罢,府里的事还得劳烦三婶操心,窦妈妈那还是我亲自去一回探探情况。”
三太太道:“你只管去。”话音却有些低了下去,她到底是忧心得紧。
抓了玉真看管起来后,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玉真突然之间会没了气的。这般一来,回头怎么同云甄夫人交代,便不好说了。
何况眼下,就是玉寅恐怕也不见了踪迹。
三太太说罢,深深看了若生两眼,叹口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若生抿了抿嘴角,则大步朝窦妈妈那去。
结果才进门没片刻,她便瞧见窦妈妈迎面从廊下走了过来,慌忙加快脚步上前,还未开口,窦妈妈先行皱眉摇头说:“恐是糟了。”
若生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微顿,面色沉了下来。
窦妈妈亦声音沉沉地说道:“那二人支支吾吾,半日说不出清楚话,只拼命推说里头没有动静。她们不知情,等到发现人时,已是来不及了。”
到了眼下这种时候,再糊涂的人也知道能将自己摘干净了就一定得拼命摘干净了去。俩婆子已知玉真死了,二人这责罚是受定了,哪里还敢说是因为自己吃了旁人送的东西,泻肚上茅房去了。
反正只要她们俩一口咬死了里头没有出过大动静。玉真是如何上吊的。如何死的,她们全都不知道,上头至多治她们一个办事不力。打发去外院又或是直接打发去庄子上过活罢了。
怎么也好过和盘托出——
一旦全说了,这玉真的死,就真的同她们脱不了干系了。
纵然她们自己心知肚明,玉真的死。不是她们干的,她们也从未与人合谋过什么。
可只要话说出了口。这有没有干系,哪里还能由着她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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