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去哪儿?”司机见莫一晨坐上车,殷勤问。
“中心车站。”
“好咧!”
车子启动。演戏的面具脱落。
莫一晨盼着能快快离开这个地方,快快离开本城。
他像个落荒而逃的狼狈客。
程至森说得没错——“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今天对待廖望那样,对待另一个人。”
程大导演的洞察力如此精透。
不是指肢体暴力,而是那种彻底断绝关系的狠劲。
他不仅伤害了严初桥,将毫不知情的沈天赐扯进去,甚至给严沈两人的友谊带来不安的可能x_ing。
这么看来,他比程至森更过分。
他憎恨这样的自己,非常恨。
他坐头班车回到B城。给他开门的,是前一晚过来探望兼等待他和沈天赐消息的静姐。
一开门,静姐还没说话,莫一晨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
严初桥病了。
胃溃疡。在严家大宅吃完饭没多久就呕血,吓到了上上下下。
赶忙送医院治疗。
“……一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病房内,严夫人坐在床边,给严初桥掖被子。
“抱歉。”醒后的严初桥对母亲说到。
“我让医生再过来检查一遍。”一同守候的钟琳说完,亲自出去找医生。
严夫人对严初桥说,“……钟琳这孩子没话说。你都跟她说清楚了,但一听说你进医院,她立马赶来,也不肯离开,就想陪着你。……你们真的不可能吗?”
严初桥摇了摇头。
严夫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陆三少早早来到医院看望病号。
“喂,你还好吧?”三少手肘抵着床沿,两手托腮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严初桥看了看他,点点头。他不想说话,累。
似乎比想象中病得还严重。“……怎么了?无端端就生病?”
此时三少的手机响起。
“是天赐的来电,肯定是问候你的。你的手机在家里;刚刚我来的路上他就给我打电话。来,你应该还能拿手机吧?自己接。”
不料想严初桥居然摇头,“说我睡了。”
“?!”三少接起电话,“……天赐么?我来到医院了。初桥没事,他……正在睡,迟点我让他给你电话。”
“……”合上电话,三少盯着严初桥看。
陆子衡坐好,认真问,“怎么回事?”
“没事。”
没事?没事会不接天赐的电话?
这么多年,严初桥就像是沈天赐的保姆加保镖,关照有加,连陆子衡有时都会酸酸地想这两人是不是在搞基。
“……是因为莫一晨么?”一会儿,三少突然开口。
严初桥的眼色瞬间就变了。
果然。他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良久,严初桥说,“……他说,他爱的是天赐。”
“经过上次傅明俊的事情,……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严初桥看向陆子衡,求解。
“……”陆子衡看着好友。
严初桥正处于精神与身体双重脆弱的时刻,像站在一个分岔路口前;而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推力,推着他往其中一条路上走。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陆子衡回答。
严初桥看着他的目光里出现茫然和绝望。
“初桥,面对现实。他对天赐,确实比对你要上心得多。……即便他说的是假的,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
“他不爱你。”
这一个理由绝对足够让人放弃了。
“他或许有点喜欢你,但他的喜欢,脆弱到要用谎言来搪塞,丝毫经不起推敲。”
这样的感情,不配任何人以伤害身体健康为代价来探究。
严初桥闭上了双眼。
三少说,“你不想和天赐说话,我就替你敷衍过去。但天赐是几十年的朋友,你不该因此迁怒于他。……你好好休息,我迟点再来看你。”
床上的人沉默,疲倦入睡。
55(上).
严家大宅。
佣人帮忙把钟琳的行李搬进车子里。
严初桥站在大门边,抱歉对她说,“我本该亲自送你到机场去。”
钟琳摇头,体谅道,“你才刚出院回家休养,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严夫人走过来,“你一个女孩子,去以色列可以么?”
钟琳笑,“伯母,您太紧张了,我在那边有很多朋友。本来就打算去看他们的,从这边出发更方便些。”
“路上小心,好好保重。”
“好。”钟琳点头,又看向严初桥,“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谢谢。”说完,她作出了礼貌拥抱的姿势,严初桥顺势俯身。
“再见。”钟琳在他耳边说到。是真心喜欢过他的,可惜彼此没有缘分。想来鼻子就酸。钟琳放开他,以笑容掩饰,“那我走了。伯母,您也好好保重,替我向伯父和仲芝仲伟道别。”
“好的。”
伊人离去。
严夫人轻拍了一下严初桥的手臂,“赶紧回房间休息吧,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点补品上去。”
“……妈,我想回彼国。”
“!为什么?”
客人已经离开,他可以放下主人家的身份。
不想待在本城,也不想待在B城。想走得远远,连这里的空气也不要呼吸到。
“……只是想换个环境。”
“……”严夫人若有所思,最后轻叹,“如果这样你的心情能好起来,好吧,我让荣叔安排一下。”
“谢谢妈。”
启程当天,严初桥的身体仍在调养中。
“你真的没问题么?”严夫人担心地问,她曾提议让家庭医生随行,但被严初桥拒绝。
“嗯,您别担心。”
严夫人无法再说什么,只道,“……去到那边,代我们向爷爷问声好吧。”
“好。”
飞机降落,来接机的人员中还有严老太爷的管家财叔。
“您怎么来了?”严初桥看见老人家,有点意外。
财叔跟在老太爷身边已大半辈子,在严家颇有威望。他微笑道,“大少爷,一路辛苦了。老爷知道您的身体状况,让我这段时间来照顾您的饮食。老爷还说了,您的身体若未全好,就不必去见他。”
严初桥笑了笑,说,“财叔,那这段时间就辛苦您了。”
财叔看着严初桥长大,过来照顾他,高兴的同时也心疼,“您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对。”
严初桥乖乖受教,“是,这次是我不好。”
回到久违的住所,严初桥一夜无梦,仿佛已将那时那地的事情抛在了身后远远的地方。
55(下).
严初桥醒来,围上睡袍走出房间。下楼时,见财叔对着照片墙看得入神。
“财叔?”
财叔回神,“您醒了?睡得可好?”
严初桥点点头,“您在看什么?”
财叔笑,“很久没过来您这边了。看到这些照片,不禁想起以前的时光。”
墙上挂着严初桥从小到大的照片,其中不少是和陆子衡沈天赐一起拍的。
“子衡少爷与天赐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都好。”
“听说天赐少爷在欧洲的个展非常受欢迎,您要是见着他,请代我向他道喜。”财叔微笑说。
“……”严初桥迟疑两秒,“好的。”
沈天赐似乎有一种让所有人都喜欢上的能力。从小时候开始,无论他做什么,总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严初桥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相册。
翻到一张以前沈天赐给他寄来的照片。前者有心,每去一个地方旅游,都会拍下好玩有趣的照片寄给他和陆子衡。
照片中的沈天赐脸上花花绿绿,在一群部落打扮的小孩簇拥之中,开心地笑。阳光正好,远处是高耸的山脉与碧蓝的天空。
部落之旅的故事还有后续,酋长的儿子和女儿在语言不通文化不同的前提下都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沈天赐,要与他举行三人结婚的仪式,吓得沈少爷连夜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