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作者:塔塔西(下)【完结】(21)

2019-02-18  作者|标签:塔塔西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瑟琳娜针对阿Bei的记忆力给出了全新的解读:有这样的记忆力,也就意味着阿Bei有着极强的观察力,能捕捉所见到的每一帧画面,是要稍加训练,便也可以通过绘画还原出这些画面。是还原,也是一种释放。“脑子里不要存太多东西,会炸的。”瑟琳娜笑着说道。

  尽管在第一天发现喵喵的时候,阿Bei便把喵喵抱回了家。可仅仅过了一天,等阿Bei从画廊回来的时候,喵喵又不见了踪影。厨房,卫生间,床底下,沙发底下,阿Bei仔仔细细地翻查每一个角落,一边翻,一边小声地叫唤着。怕是喵喵趁着自己进门的时候溜出门,阿Bei又往走廊前后瞄了一眼。隔壁的房门开着,康桥也正斜倚在门框上:“找猫呢?”说着,吹了一记口哨。那已经变得浑圆的喵喵这便一扭一摆地从康桥的屋子里爬出,又撒着娇,在康桥的脚掌左右来来回回地蹭。康桥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哎,不是我进你屋偷的啊,是它自个儿跑出来的。”

  往后的几天,竟天天如此。直到一周后,喵喵分娩。康桥瞅准了时间,给喵喵搭了一个舒适温暖的产房,还饶有架势地邀请阿Bei一同观看。两个都屏气凝神,就听着喵喵低沉的喘息声。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小时候夏果为夏蓓抓来蟋蟀,又给蟋蟀的后腿上捆上鱼线。等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丝毫的动静。康桥点了一支烟,用嘴叼着,分了阿Bei一支,阿Bei也用嘴叼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蹲在纸盒一旁,紧紧地盯着那一道开启生命的小门。

  半个小时后,第一个小脑袋从门里探出。

  “看看看!”康桥小声地说着,看湿漉漉的小身体被缓缓挤出,又咕地滑落。等喵喵扒过小猫,并吃去胎盘的时候,康桥又顶了下阿Bei的胳膊:“哎,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Bei丢了一个白眼。

  喵喵这是第一胎,生了两只。阿Bei给拍了照,又上传到MSN。在此之前,她已经给严晓娉留了言,说是找到喵喵了。一个星期过去,却是杳无音讯。事实上,这已经是阿Bei和严晓娉断联的第二十天。

  阿Bei记得严晓娉最后说的话,是说公司那边为她连身定做了个人歌手的培训计划。大概也是因此,严晓娉迟迟不能上网。她多想知道严晓娉这些天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想法。在韩国的生活是否习惯,培训是否顺利,和前辈们的关系是否融洽,她是否又如她那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思念着她。对此,阿Bei一无所知。反对是对康桥的事了然于心。

  不同于哥哥到死都未能获得这个社会的肯定,康桥被评了先进,荣获二等功,升了职,如愿从反扒队调去刑警队,负责重特大案件的刑事侦查。即便那一笔奖金在记者的逼问下全捐给了孤儿院,但就这事,又再一次为他博得了大量的人气。

  平心而论,康桥是帅的。或许康桥不正经的时候就跟一块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令人讨厌,可当康桥穿上警服,一本正经或者严声厉色的时候,一股浓浓的男人味会自内而外地发散开来,迷倒众生,至少是迷倒了小区里的各位大妈们,也迷倒了大奶。

  酒吧解封,恢复营业的头一天大奶便打来了电话,邀阿Bei去酒吧坐坐,又说:“把你邻居也叫上呗。”

  “我不去了,你要想叫上康桥,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夏果的画展将在一天后开展,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小刀在郑老师的指挥下将夏果的画作挂上了墙,又有几张装裱好的手稿。瑟琳娜和晶晶对画廊的细节处做了重新的布置。夏果的油画肖像已经干透,被悬挂在左侧橱窗内;右侧橱窗里悬挂着画展海报,海报的主体也是夏果的肖像,和油画上的肖像一般大小,一般神态,只是简化了色块线条。海报上印着一行字:杀人和救人者的世界,MY HERO .

  再简单明了不过的旁白,似乎在跟这个冷漠社会宣告:是你们不懂夏果。

  阿Bei清楚,一天后,画廊里势必会涌入大量的记者,大量的社会名流。社会名流不一定懂画,也可能是借机联络社会关系。而那些记者的注意力也不一定在画上,也可能是在夏果的特殊经历上。总之,这都是阿Bei不愿接触的人。同样不愿接触的还有黄淑萍和陈新平,夏果的画展,黄淑萍肯定是来的。

  趁着画展前的宁静,阿Bei缓步走过画廊的每一面展示墙,一一端详,一一品读,一一揣摩那画中的意思。瑟琳娜给了阿Bei一把钥匙,告诉她:她想什么时候来,可以;她想什么时候走,也可以。

  夏果的画多以风景和人物为主,大概是这些年的所见所思。画风写实、画面逼真。也有几幅类似《偷窥》的抽象画,色调阴暗,画面扭曲,仔细看,画中记录的要不是当年的肆意妄为就是逃亡生涯中的战战兢兢。这或许便是夏果截然不同的双面人生,心中向往美好,可又无法摆脱噩梦。

  阿Bei看得认真,又总觉得缺了什么。往往复复看了两三遍,恍然大悟。脑海中又浮现出夏果为他抓蟋蟀的画面,画面越来越清晰,恍如昨日。渐渐的,又有更多的儿时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阿Bei从包里翻出写生本,用最简单的笔触画下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一张接着一张。捉蛐蛐的夏果,摘柿子的夏果,打雪仗的夏果,耷拉着脑袋被罚站的夏果……

  离开画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到家又是2点半。夜色空寂,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自从严晓娉离开的那天,阿Bei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走夜路。这会儿再走,便不由得让阿Bei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牵着严晓娉,她拉着严晓娉,她把严晓娉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又或者是背着严晓娉,在安静祥和的夜色中走过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梧桐街。

  楼道口对面的花坛上蹲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有人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走近了,正是那不正经的康桥。

  “在这干嘛?”

  “等你。”康桥喝了不少,带着浑身的酒气,眯着眼看了会儿阿Bei,抽了口烟,又露出苦涩的一笑:“开玩笑的,就透口气。”

  “那你接着透。”

  “明天是夏果的画展吧?”

  “后天。”

  “有你的画吗?”

  阿Bei摇了摇头,也在花坛上坐下,点了支烟:“明天不上班吗?”

  “轮休。”康桥顿了顿:“不过也跟上班没两样。找狗,找猫,找钥匙,修水管,捅马蜂窝,调节家庭矛盾。片警管的事儿也没我多。”

  “这是大家信任你。”

  “你信任我吗?大家信任我,喜欢我,那你呢,你信任我吗?你也喜欢我吗?不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就是警民关系,鱼水情。”康桥胡乱地说着,又呵呵地傻笑起来:“上头给我颁了个先进,道德模范。就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实我没那么好。为人民服务什么的在我眼里就是一句口号,一句空话。鸡毛蒜皮的都找我,烦都烦死了,还没钱。”

  这大概就是康桥“透口气”的原因。

  有小狗掉进了下水道,康桥钻下水道;有人把钥匙反锁在家里了,康桥爬窗翻墙;楼下的老夫妻俩在自个家里为儿女琐事吵架,便是这种,也拉着康警官要评评理。

  “你可以拒绝。”

  “难道都像你一样,不管别人怎么看,就自顾自地活着。我是个警察,还是个被模范的警察,我要说我忙,说找物业,说找居委会,说找片警,说打119,他们肯定就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就像那二十万一样,记者们都这样问了,我要不捐,那还真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康桥说着,低着头抹了抹眼睛:“我操,一说起那二十万,这心哇凉哇凉的,就跟刀割着一样疼。二十万啊,我操,我工作都这些年了就只攒了六万块钱。我操!”

  “他们也给我哥发了二十万的抚恤金,但我哥没了。还有我爸的那一笔钱,但我爸也没了。要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些钱,也就想他们都能好好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了。”看阿Bei瞬间黑了脸,康桥又连连解释:“不是不是,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破财免灾,哎不,也不是破财免灾,反正……反正我不是幸灾乐祸,真不是幸灾乐祸,我不是看到你哥死了就替自己还活着高兴。反正…”康桥想了想,又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说得都是什么啊!”

  “我明白的,”阿Bei淡淡说着,她的确因为康桥的那一句“平衡”而黑脸,但看康桥的态度,她也没了火气。

  “不说了,回家学雷锋去!”康桥把烟头摁灭,站起,又抖搂抖搂衣服:“像雷锋一样写日记,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记上,指不定哪天就能感动中国。”

  阿Bei先是一愣,又不经意地露出一声浅笑。

  “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类似的话,严晓娉也曾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发送失败

  严晓娉是第二天打来的电话,她看到了邮件了,又催促着阿Bei赶紧上网。她果然是参加了全封闭式的特训,为期半年。能打个电话上个网,那还是跟训练营的一个管理人员磨了半天的嘴皮子。

  喵喵一直在康桥的屋里“坐月子”。这手挂了电话,那手开了电脑,阿Bei又急急忙忙敲开了康桥的房门。屋里头的康桥还迷迷糊糊地睡着。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开了门,又看到阿Bei不容分说地连窝抱走喵喵一家。康桥蒙着眼,揉了揉跟鸟巢一般的脑袋,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接着睡。

  严晓娉在电话里告诉阿Bei说: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喵喵和她的孩子们,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阿Bei。严晓娉这么说的时候,阿Bei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严晓娉,一分一秒都不容浪费。

  不比以往那清汤挂面一般的淡妆,此刻的严晓娉贴了长长的假睫毛,画着尾稍高高扬起的眼线和金色浓厚的,充满了魅惑味道的眼影。

  “跟鬼一样”阿Bei打趣着。

  “ni dong shen me!”严晓娉冲着镜头嘟了嘟嘴。因为借用的是韩国管理员电脑,电脑上没有安装任何的汉字输入程序,与此,严晓娉也只能用拼音代替。

  阿Bei把猫抱上前,左手提着喵喵的脖子,右手弯曲,在胳膊里卡上两只小的,又挤眉弄眼,逗得严晓娉咯咯大笑。即便严晓娉画着浓妆,但那样的笑容却也如初春的阳光一般灿烂和煦。笑了一会儿,严晓娉那如月牙一般明亮的双眸突然变得呆滞起来,呆呆地看着视频另一头的阿Bei。阿Bei也呆呆地看着严晓娉,深情凝视,忘乎所以。又是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严晓娉恍然缓过神,那晶莹的泪水悄然落下。这一落,似乎泪水便是落进了阿Bei的心里,侵染了整一片心田。

  “我爱你”阿Bei迅速地在电脑上摁下三个字,按回车,却提示说“发送失败”。与此同时,视频窗口上的画面也变成了漆黑一片。阿Bei连连试了几次,可电脑却是无一例外地提示说“发送失败”。不是严晓娉下了线,是网络断了。阿Bei把网线拔了又插,插了又拔,连同宽带猫也是,开了关,关了开,可电脑还是连不上宽带。

  就那三个字,严晓娉曾一次又一次地质问阿Bei,而阿Bei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回避。到如今,她想告诉严晓娉她爱她,可摆在眼前的现实就像是横在织女面前的银河一样,懊恼、无奈、令人扼腕叹息却又无计可施。

  阿Bei冲出门,又砰砰砰地敲着康桥的房门。康桥晃晃悠悠地开了门,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摸样:“又怎么了?”

  “我网断了。”

  “打客服电话啊,”康桥打了一个哈欠,抓了抓头:“你们当我是千手观音还是多啦A梦呢?”

  “得!”阿Bei刚转身,又被康桥反拽住肩膀:“我先看一眼吧。”

  康桥其实是懂网络的,只是前一天的宿醉让他提不起任何的精神。他在笔记本电脑前坐下,看屏幕上的窗口,满满一屏都是那反反复复的“我爱你”“发送失败”“我爱你”“发送时半”……康桥愣了片刻,又笑了一声,说不清是苦涩还是讥讽。康桥把窗口最小化,点开网络连接:“我说你这么急呢,不就是一句话嘛。”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1/49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