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作者:塔塔西(上)【完结】(7)

2019-02-18  作者|标签:塔塔西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还以为你走了呢。”不知道何时,严晓娉已经站到了身后,怀里抱着一个脸盆,脸盆里是拧成麻花的衣服。

  她把脸盆搁到脚下,拉过一根绳子,抖了抖衣服,又把衣服横晾在绳子上:乳白色的内衣,大概是34B;印着小碎花的粉色内裤,边上带着点小蕾丝;白色的无袖衬衣;深蓝色的铅笔裤。

  “你是外院的?”

  “对啊,你知道我们学校吧?有空来找我玩。”

  “你倒是够会捡便宜。”

  “我这是扬长避短。”儿时的生活经历让严晓娉有了更多的语言优势。

  “我记得你说你是在美国出生的,那你现在的国籍呢?”

  “应该是中国吧?”严晓娉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处理的。我父母死后是我舅舅去美国接的我。后面为了上学方便,给我办了户口。大概说,在中国办户口的话,就要放弃美国国籍。但如果美帝人民不知道这事的话,那我就还是有美国国籍的。也不知道他们是知道不知道,嗯,目前看来对我的意义不大。”

  “哎,你为什么要来酒吧打工?”

  “缺钱呗。”

  “不是有助学贷款吗?”

  “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这个理由怎么样?”严晓娉咯咯地笑着,想了想,跟着又说道:“其实我舅舅家里的情况算不上太差,就觉得不能再让舅舅舅妈承担更多更多的压力。当初,舅舅为了供我妈妈能出国留学,做了太多太多了的努力。即便是我妈出国了,在美国扎下根了,舅舅还是想法设法地在帮衬着我妈。本以为,妹妹妹夫能在美国出人头地,能光宗耀祖,能衣锦还乡什么的,到头来却是这样。还留下我这么个累赘。唉……”

  “你不是累赘。”

  “我舅舅也说我不是累赘,还说我是我妈留给他的希望。我舅妈也说我不是累赘,还说我就是她的女儿,她的贴身小棉袄。但我知道,我就是累赘。”

  “为什么这么想?”

  “如果没有我的话,我舅舅舅妈应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没有我的话,我的表弟跟我舅舅舅妈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僵。”

  阿Bei沉默了一会儿,跟着问道:“那你爸爸家呢?”

  “还有一个奶奶,还有叔叔婶婶。不过,他们觉得我不祥,觉得是我克死了我父母。”

  “这跟你没关系。”

  “是吧?”严晓娉在床边坐下,眼帘低垂,静静地看着脚尖:“其实也好,老人家容易触景生情,看到我,怕心里也不大好受。”

  又是沉默,空气凝固。

  良久,阿Bei才犹豫着问道:“明天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四点吧。”

  “有人送你吗?”

  “师父啊。”

  “哦。”

  “对了!”严晓娉从床上跳起,跑到书桌瞄了一眼闹钟:“这就四点半了?”说着,又从桌上抓了把梳子。她歪着脑袋在天窗底下梳头。窗外折过夕阳,阳光穿透玻璃,穿透发丝,泛出浅浅的光晕。竟是那般美好。

  “我给你扎辫子吧”阿Bei说出那句话,便连自己都惊了。

  “好啊,”晓娉爽快地应着,把镜子摆正,又搬了一条凳子在镜子前坐下。“嗯,你会扎辫子吗?”

  “小时候我爸爸经常给我扎辫子。”

  “是小芳那种吗?”

  “比小芳的好看。”

  “我暂时不能想象你留长发,扎辫子的样子。”晓娉说着,又想了想:“那你穿裙子吗?”

  “小时候穿,还经常穿公主裙。”

  “我还以为你家里从小把你当男孩养呢?”

  “没有。”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喜欢穿裙子的?”

  “呵,你这问题问的!”阿Bei浅浅地笑着,又回答说:“下面空空的,没有安全感。”

  “你是遇到过什么事情吗?”严晓娉扭过头,呆呆地看着阿Bei。目光中有种不解,又似乎有种温柔的怜悯。深情,却又比深情更让人琢磨不透。这一刻,阳光像是一层薄纱,斜斜地铺落在她的脸上。每一寸皮肤都如此晶莹透亮,便连汗毛都泛着光,柔和温暖。心头一动,阿Bei忍不住附身吻下。却也在刹那间定格,凝视,扭头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交集

  严晓娉走了,得走上好一阵子。第一个周末事多来不了,接着又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然后是国庆调休。算算日子,怕也只有国庆放假的时候能来。

  刚刚有些出彩的生活又变得索然无味,刚刚有些融洽的同事又变得面目可憎。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又不是生死离别,可阿Bei的心里就是空落落的。想想,当初就应该径直地吻下,温柔的也好,热烈的也罢,总不至于有事没事地回想起那一幕,搞得自己口干舌燥。

  听严晓娉的只言片语,她多半也是喜欢自己的。12岁前在美国,12岁后在中国,或许,她骨子里就是个即开放又保守的人,即热情又淳朴,即俏皮又温婉,即能吸引异性的目光,又能接受同性的好感。可想想,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阿Bei并不是与生俱来的les,甚至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les,是不是T。

  习惯中性的打扮不是一年两年了,在她13岁的时候,她剪了头发,也再没有穿过裙子。13岁目击命案的发生,15岁离家出走,到如今23岁,这些年里,也偶有大胆的女孩向她表白,连同教她调酒的师傅。她要不就笑笑,只当那是个玩笑话,要不就冰着脸,不是拒人以千里之外,而是打心里就不想理会。

  她从未谈过恋爱,无论男女;她也从未结交过朋友,无论男女。她不想做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更厌恶每一个让她不信任的男人。

  那么严晓娉呢?这种空落落的、口干舌燥的心情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月后,被晒脱了一层皮的严晓娉回来了。蹦蹦跳跳,头一句话就是:“亚洲的朋友你们好,我是来自非洲的严晓娉。”

  等上了台,又接着自我调侃:“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来,大家还记得我吗?(记得!)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真的,连我自个都忘记了自个白的时候是长什么样的。唉,刚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军训,做个学生,真心命苦。下面,就献上一首《军中绿花》缅怀我那惨绝人寰的军训。”

  紧接着,《雪绒花》前奏缓缓响起。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胃口吊着太足,大家也跟着一乐。却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军中绿花,军中绿花!”好嘛,又来几个跟风起哄的。

  严晓娉收了声,跟活塞尴尬地对视一眼。活塞摇了摇头,示意严晓娉:没有现成的曲谱。严晓娉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把架子上的话筒取下,紧紧握在手上:“呃,只是开个玩笑嘛,大家这么认真,我压力好大的说。”

  紧跟着,台下又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清唱可以吗?”严晓娉弱弱地问着。

  “唱吧,妹子!”又一个大汉跟着说道。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妈妈……

  出乎严晓娉的预料,这么一首老掉牙,广泛流传也只流传在军营里的民谣竟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先只是一两个人跟着严晓娉的节奏轻轻哼唱,渐渐的,跟唱的人越来越多,到后半段无论是台上的乐手,台下的客人,也都加入跟唱的行列。于是乎,本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俨然成了全民大合唱。气氛正好,快曲总的时候,严晓娉又临时加了一段□□,调子略有改动,却正中人心。

  阿Bei在这个酒吧里干了近两年,如此的一幕竟还是头一回儿。严晓娉就是严晓娉,这就是她的魅力。

  国庆长假,严晓娉在酒吧里也呆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依旧是住小阁楼,依旧是反锁着二楼女厕洗澡,依旧在唱歌之余做着服务员,依旧跟活塞学唱歌,学手鼓,学吉他,也依旧和阿Bei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联系。仅是偶然的回眸,才有那不易察觉的目光交流。安静地凝视,浅露笑容。

  直到十一月的某一天,两人之间才有了除工作之外的真正交集:一只虎斑猫。

  有同班的男生送了严晓娉一只虎斑猫。才一个多月,就巴掌大小。看小猫虎头虎脑的摸样,宿舍里的女孩们也都爱不释手。可每个宿舍都有那么一两个不合群的。严晓娉的宿舍住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六个人,四个是同班的大一新生,另有两个是大四的。大四的总要摆出一副大四学姐的傲娇姿态,就比如其中一个叫王婉的。王婉拉着脸,以师长一般的口吻教训学妹们:“难道你们不知道宿舍是不让养宠物的吗?拉屎撒尿的,你们收拾啊!还有那些看不见的细菌,多脏都不知道。”

  严晓娉记下了王婉说的话,却也舍不得把小猫一丢了之。找了个纸盒,抠出两个透气孔。平常时候就让小猫窝在大腿上;睡觉或者上课的时候就把小猫关进纸盒里。

  平平稳稳过了几天。一天清晨,有人上厕所,蹲着撒了泡尿,冲了水,影影约约地听见有小猫的叫声。叫声凄惨,却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的。女孩吓哭了,说是有鬼。也这才发现了掉进蹲坑排污管的小猫。

  晓娉把小猫捞出,烧了温水给小猫洗澡。宿舍里的女孩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小猫自个儿从盒子里跑出,不小心掉进了厕所;也有人说,厕所门是关着的,没准是王婉半夜里把小猫塞进了厕所排污管。

  不敢再把小猫放宿舍里养,又找了送猫的男生。男生回答说:是流浪猫下的小崽,这会儿再送回去,□□成是活不了的。

  “Coco对猫毛过敏,大奶大大咧咧的,没这耐心,别人就更不指望了。你呢?方便不?”严晓娉在电话里这样说到。

  很快,在第二天下午,那一只有着精致斑纹,胖乎乎,虎头虎脑,闪着水灵灵大眼睛的虎斑猫送去了阿Bei的住处。

  约好了时间,但严晓娉比预期的提前了半个小时。她松松垮垮扎着两条辫子,就像是阿Bei之前为她扎的那样,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宽松大毛衣,铅笔裤,帆布鞋,怀里抱着猫,静静地等在梧桐树下。又仰起头,隔着梧桐的枝枝叉叉看着阿Bei的窗台。当阿Bei从窗台里往下望去,那一幕的感觉就像是吉米的漫画,清新,似春风拂面。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

  “因为我料事如神!”严晓娉仰着头,咯咯地笑着。窗外晾着阿Bei的衣服,严晓娉伺机讨巧。

  把严晓娉领进门,阿Bei又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严晓娉坐在床边,用瓷碗拌了些奶粉,用小汤勺一勺一勺地喂着。猫太小,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掐出一手的血来。奶粉、瓷碗、小汤勺都是严晓娉带来的,也算是考虑细微。这一刻的她满脸慈爱,像是个母亲,正细心呵护着怀中的幼小生命。

  阿Bei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

  “你看什么?”晓娉问道。

  “看你,”阿Bei说着,走上前:“这猫也太小了吧,能养活不?”

  “都掉厕所了,没被淹死、憋死、臭死,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真能自我安慰。”

  “一般一般。”

  想起严晓娉说过,这猫是班上男生送的,阿Bei又禁不住好奇起来:“是不是你到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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