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x定点+番外 作者:Asherah/asherahduan【完结】(14)

2019-07-01  作者|标签:Asherah asherahduan

  这可能是亚当。亚当是不是也躺在某条公路上,生死未卜。该死,他不能这么瞎想。

  鸿睿拉开骑手全部夹克拉链,露出下面的衣物。现在他能看到衣服上新鲜的血迹,显示有伤口。“我来做心肺复苏,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如果有的话,就找到源头用手压着止血。”那个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是鸿睿这辈子所经历的最为焦灼绝望的十分钟,那个男人撩开年轻人的衣物,查找伤口。鸿睿按压他的胸口做心肺复苏。他完成了一组按压过后,鸿睿毫不犹豫地附上年轻人的嘴唇,将空气渡入骑手的呼吸道。

  他直到做了之后才意识到他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他来不及多想,“一次……”他数着次数,检查胸膛是否起伏,一边计算还要做几次人工呼吸才转换到下一组心肺复苏。

  鸿睿有很多年没有吻过别人。他没想到再一次碰触他人的嘴唇竟然是通过人工呼吸这样的方式。那个年轻人的嘴唇很冷,雨水溅在他脸上,带走了他的体温。这样极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更为深切的感受对方生命垂危的不详事实。

  而他与亚当相似的这个事实,则让鸿睿在接触他的时候心中充满不可名状的恐惧。他嘴唇下的就像是亚当的嘴唇,就像是亚当的嘴唇正在逐渐冷却,就像是亚当的心脏毫无回应。他能看到是亚当正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地躺在粗粝的公路上。他做了好几组心肺复苏,年轻人的心脏仍然没有自主搏动的迹象。

  他不顾自己膝盖发疼,他甚至没发觉自己一直按压的手掌里有玻璃渣,他不住咒骂,一面焦虑地打量着年轻人。他希望得到一些回应,但什么也没有,年轻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那让他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焦灼,他甚至开始怨恨自己手头没有合适的急救工具。他一直持续按压直到急救人员把他拉开,他们甚至使用了一些力度强迫他放开年轻人。急救人员剪开夹克里面的衣物,露出下面苍白而沾满血迹的皮肤包扎伤口止血。

  那没有纹身,鸿睿死死地盯着年轻人的前胸,那里干净苍白,连一点纹身的迹象都没有。

  他们将年轻人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其中一个急救人员看了一眼鸿睿说:“你也受伤了。”他们又把鸿睿推上了车,让他坐在角落。

  他们擦干年轻人身上的水珠后,在他身上粘贴各种电路准备使用电击除颤。机器发出机械而冷酷的声音,“Clear。”尖细的警告过后,年轻人因为电击向上拱起胸膛后,又重重跌回担架上,像是一个死人。人只能接受三次电击除颤,而第一次电击是最有效的。他的生死像是悬于这台电子仪器。

  鸿睿心中的恐惧在此刻上升到了顶点。他知道这不是亚当,可是他的心仍然在尖叫:“拜托,该死的给点回应!”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说出了声,但眼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屏幕上的心电图波纹。

  持续直线的心电图上闪动了一下,快的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屏幕故障。随即波峰跳了出来。机器不再鸣叫,终于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好了。”有人宣布。鸿睿也松了一口气。他瘫倒座位里,头晕目眩浑身发软,他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受的伤也许比他想象中要更严重一些。

  鸿睿没有想到会遇见卢迪。(*注一)

  他和那个年轻人一起被送到急诊室,那个年轻人很快就被送入了帘子后面,而鸿睿坐在隔壁的诊疗室。鸿睿淋了雨,全身s-hi漉漉的。他正将自己包在厚厚的毯子里。诊疗室并不冷,可他全身都在发抖。

  他头上还包着纱布——他似乎割破了自己,急救人员简单地给他清理了一下。卢迪经过时看到了他。卢迪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鸿睿?”

  鸿睿应声抬头。卢迪立刻跑进来,他焦急地在鸿睿面前蹲下来,皱眉打量着鸿睿:“鸿睿,你怎么了?”

  卢迪身后的护士一愣,也跑过来小声说:“莱顿医生,我们要立刻接病人去手术室,情况危急。”

  “我没事,卢迪。”鸿睿极力想要微笑,表示自己没事,但是他看到卢迪眼中的担忧更甚。鸿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经历了那样的危机和恐慌后,突然看到熟悉的人,则让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情感。他就像是一个生病的孩童,无比渴望有人能代替这毛毯抱住他,好让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眼下是温暖而安全的,而他可以放心的休息,一切都会变好。

  就在说话的这间隙,鸿睿又听见了机器的尖鸣——他在救护车上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这代表有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不行了。”有人在呼喊。

  有人迅速给出一连串的救护指示,鸿睿听见了滚轮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忙乱的脚步声。那噪音的来源正是那个年轻人所在的方位。

  “快去找莱顿医生!”

  “他急需手术!”好几个人的声音同时传到鸿睿耳里。

  毫无预警之下,惊惶突然将他攫获。寒意渗入他的骨髓,让他肌r_ou_绷紧。。他像是又回到事故现场,正孤注一掷地跪在雨里为年轻人做心肺复苏。他原本以为到了医院就代表那年轻人已经安全了,但他没想到对方仍然在生死之间徘徊,那个年轻人仍然可能会死去。鸿睿突然握住了卢迪的手,急切地说:“卢迪,我和那个年轻人一起来的,他情况很不好,天啊,你一定要救他。”

  卢迪站起身,冲着鸿睿点点头后迅速跑过去。过了一会帘子刷地一声被拉开,卢迪和好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床快步离去,还有人正跪在年轻人的身体上给他做心肺复苏。卢迪看起来很镇定,鸿睿并不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情况是否真如他所见那样危急。

  担架床的滚轮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新鲜的血痕,一直蔓延到鸿睿看不到的地方。

  而他们先前抢救年轻人的地方正大喇喇地敞开着,地上洒满医疗废品,到处是凌乱的红色脚印,宛如战场。

  那件摩托车夹克已被彻底剪开,被遗弃在地板上,像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注二)

  如果那是亚当,他还未来得及告诉亚当玛克辛所做的事情。不,这不重要,他还未告诉亚当,他有多么想念他。他还没有告诉亚当他一直都想要回复他的短信,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念亚当的笑容,他想念亚当头发间温暖的气味,他甚至想念亚当给他做的那个派——虽然那一开始让他恼怒不已,但他在回味时又感觉到一丝隐秘的快乐。他越想越觉得他和亚当之间的回忆少的可怜。他想要带亚当去他喜欢的哪家旧书店,他想和亚当分享书店里陈旧又让人觉得安稳的气氛。他想要带亚当去马赛,去他最喜欢的那家小酒馆一起品尝那里的菜肴。亚当为鸿睿烹饪过好几次,他也想要给亚当做一顿饭——不是给客人的那种,而是他母亲教会他的菜肴。

  如果那是亚当,一切可能都为时已晚,全因为他的犹豫和畏惧。

  那不是亚当,但那可能是亚当。鸿睿凝视着那件衣服好一会,然后用手掌盖住自己的脸,他感觉到脸上的s-hi意。而他不知道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注一:卢迪的姓氏是莱顿。之前在早餐里面有提及估计没什么人记得。他的名字写作Rudy Lighten。

  *注二:摩托车非常危险,所以请小心驾驶。

  Chapter 25 恩典(三)

  亚当接到电话时,他刚进家门。他正坐在楼梯上向后倒去。亚当抬起手掌盖住脸,心想,天啊,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想起他在回家前所看到的那一幕。他当时就站在电梯门另外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关闭,直至吞没鸿睿最后一点身影。鸿睿全程都没抬头,他只是看着地板,仿佛在思考一个生死攸关的重要问题,完全没有看到半米之外的亚当,也没有听见亚当的声音——亚当对他而言无足重轻。

  但亚当认为鸿睿应该是看到了自己——虽然间隔很短,但鸿睿似乎朝他看了一眼后才转开头。但他也不是那么确定,毕竟之前他一直在琢磨比赛结束后,要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再度接近鸿睿——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Alimentum了,自然也不会有机会进入实验厨房。他想的太认真,鸿睿闯入他眼中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好几天不见所产生的幻觉。

  鸿睿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打着领结,全身上下都像是在发光。他穿的正是那套在亚当梦里反复出现的黑色礼服。但是鸿睿的表情,又或者是他的身体语言,充满了压迫感。他像是一个行走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发。

  亚当不由得犹豫了。因为他自觉清楚鸿睿愤怒的原因。即使鸿睿给了他许多优待和帮助,他仍然输给了别人——这简直不可原谅。鸿睿一定是既失望又愤怒,所以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亚当瘫倒在楼梯上,盯着天花板悲伤地想: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和鸿睿之间到此为止。他一点也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结束,但他无能为力。

  电话铃响了,亚当一开始想要忽视掉它,自己静静。但最终亚当在卢迪挂掉之前接通了电话:“卢迪,我是亚当。”

  卢迪非常着急,语速很快:“亚当,你来我医院一趟。鸿睿受了伤,正在急诊室等待治疗。”“他怎么了……”卢迪预料到了亚当会问什么,在亚当开口之前就匆匆打断亚当:“他没事,就是一些擦伤。他淋了雨,你要是能带些干衣服给他换就太好了。我要赶着去给别人做手术,没时间多说。”

  亚当听见了一些背景噪音,像是有人在叫卢迪的名字。还有哗哗的水流声,有人正在洗手。“我这就来。”亚当答应下来,匆匆跑去自己的卧室找干衣服。

  “外面正在下雨,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慢慢过来。”卢迪再次强调:“他真的没事,亚当。”

  说完他挂了电话,亚当看着手机,仍然有些懵。然而他对鸿睿的担忧战胜了一切其他的情感。他振作起来,迅速打包几件干净的衣物,重新穿好摩托车装备朝外面走去。

  鸿睿坐在诊疗室,医生让他解开衬衫,躺下按压腹部检查是否有淤血肿痛。医生又用手电筒照看眼睛,还将他头上的纱布取了下来,用手在他头发里细细地触摸,检查是否有其他未被发现的创伤。陌生人的碰触让鸿睿感觉烦躁而又不安,而他也讨厌和人分享他的不适和弱点。但他身处医院,只能忍受对方的问题,尽力配合检查。

  “我可以走了吗?”鸿睿等医生完成了诊断之后说,低头扣好s-hi漉漉的衬衫扣子。他头疼厉害,眼镜变形,视野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无比迫切地希望可以马上回家,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躺下休息。他也无比渴望能马上洗一个热水澡,让冰冷的身体在热水的怀抱中逐渐暖和起来。

  医生一边填着病历表,和善地对他说:“还不行,杜卡斯博士。你有轻微的脑震荡。我想让你留院观察一晚。在接下来的48个小时之内,你必须有人陪着以防出现抽搐等其他症状。我听说你是独居?那样的话,我必须要让你多留几天。手上的伤口不必担心,我等会让一个护士过来包扎。”

  他留意到鸿睿仍然穿着s-hi漉漉的衣服,黑色礼服全贴在他身上。医生又补了一句:“我让人拿病服给你,换了衣服以后你会感觉好一些的。”

  鸿睿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地坐在原地。他木然地把手递给护士,让她摆弄他的右手。他的身体麻木的像是不属于他。他的灵魂抽离出r_ou_身正在天花板上冷漠地看着他自己接受包扎。他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试图找到一些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进入他的视野,有人站在不远处的分诊室。那里人来人往,只有那个人站着不动吸引了鸿睿的注意力。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肩膀上有一道黄色色带从左手一直蔓延到右手。那人没有带头盔,头盔被提在手上。他正焦急地转头四处查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那是亚当。那是真正的,鸿睿所认识的那个亚当。亚当就站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脸色红润,健康而充满生机。

  “亚当。”鸿睿喊了一声,他尾音发颤,带着极度的不确定。这声音很轻,能听见的只有他自己和面前的护士。然而身处人流中心的亚当听见了这声呼唤,他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的转头看向这边。

  鸿睿站起身,亚当脸上的表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变了。

  鸿睿侧头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夹克仍在原地。走廊上的痕迹已被擦干净,但诊疗室的地板仍是血色未干。鸿睿来不及想亚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绕开护士,冲上去将亚当一把按入他怀中。

  亚当的夹克上有冰冷潮s-hi的雨水,这让他又想起了之前的经历。但是亚当的脖颈就在他脸边,亚当的皮肤是温暖而干燥的。鸿睿的嘴唇贴在亚当下颌,一阵阵稳健有力的脉搏透过他的嘴唇将震动传到他的心里。亚当是鲜活的,温暖的,正真真切切地被他抱在怀里。他已体验过一次失去亚当的感受,如今他用力拥抱亚当的样子就像是怀抱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不愿意放手。

  他因过去而迷失,刚被亚当寻回。

  他曾恐惧而盲目,终于得见光明。

  及时行乐,这是皮耶罗的话,只因人生苦短,错过就无法重来。

  而眼下一切时机正好,亚当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宛若天赐恩典。

  一开始亚当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亚当的夹克内含护具,那能为他减少冲击,降低所受伤害。然而鸿睿抱着他的力量极大,让亚当的防护服紧到了一个难以呼吸的程度。而当鸿睿的嘴唇压上他脖颈时,他不太确定是因为鸿睿的力量,还是因为他俩过于亲密的距离让他感觉快要窒息。他像是对鸿睿意义重大,他像是鸿睿此刻唯一的支撑。

  他一动也不敢动,对鸿睿突然爆发的情绪有些手足无措,鸿睿的镜片开裂,眼眶发红,他从未见过鸿睿如此狼狈的样子。鸿睿现在甚至在颤抖,像是随时都会崩溃破碎。但他愿意给鸿睿一切他所需要的。亚当手指贴上鸿睿的脊背,小心地环住他。他没有多问,只是向着鸿睿耳语:“鸿睿,我在这里。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

  这番低语让鸿睿混乱而无序的情绪突然安顿,一一归位。亚当让他领会恐惧,亚当让他陷入此刻的恐慌无助的境况里,但同样是亚当为他消除恐惧,重得安宁。

  他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手指慢慢沉入亚当的头发里,攥着一小撮头发。那有些刺痛,亚当轻哼一声并没有试图挣开。他像是受到了鼓励,抬高鼻子贴向亚当耳后,终于闻到了亚当头发里那丝在厨房沾染上的烟火气,那里甚至还有一些汗意。这些温暖而干燥的味道让他终于感觉到踏实和安全,他像是回到了家,全身紧绷的肌r_ou_都在亚当的怀抱里逐渐放松。

  他们拥抱了很久,鸿睿留恋亚当的温暖,而亚当沉迷鸿睿的亲近。直到身后的护士用力地咳了咳,“杜卡斯博士,你的伤口还没包扎完。车祸后向男朋友寻求安慰是很正常的,但是麻烦你给我两分钟,再有两分钟我就包好了。”

  鸿睿和亚当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处境。鸿睿首先松开了手臂。

  亚当听见了护士的话,他慌忙为鸿睿辩解说:“我们不是那样……”

  鸿睿什么也没有解释。他的脸上仍然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睛也有些红,但先前那副让亚当惊骇的无助神情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一言不发地将手臂搭上亚当的肩膀,身体依过去。亚当见状连忙扶着鸿睿,一步步挪回他先前的座位。

  那位护士笑着拿起先前的纱布,捧着鸿睿的手掌继续包扎。她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必掩饰,这位先生。我们这里生离死别实在是太常见了。你会发现在病痛面前,x_ing别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有人陪伴着你,有人爱着你,有人能让你在最痛苦软弱的时候,让你感觉到一点安慰——那才是最重要的。”

  亚当看了一眼鸿睿,鸿睿一边的身体仍然靠着他,但是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仿佛他正坐在实验厨房的沙发上阅读研究。亚当看不出鸿睿的真实的想法。

  鸿睿看着护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突然开口澄清:“我们并不是一对。”

  这是事实,但亚当心仍为此感到疼痛。然而鸿睿的声音还是让他沉迷,让他想要听更多从那双嘴唇里面说出来的话语——即使是残忍的能够割伤他的话语。亚当感觉有些难堪,他避开护士的视线,低头看着地板想:刚才的拥抱对鸿睿而言算什么呢?还有那个印在他脖子上的吻?但他也就只在心里想想,他什么也不会问,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在鸿睿面前看起来像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女学生。

  鸿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却很清脆。他像是挣脱了一切枷锁正展翅翱翔的鸟儿一样轻快地说:“那是因为我们从未出去约会过。”鸿睿凝视着亚当的脸,收敛了一部分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更慎重。他问:“亚当,我在想,等我的伤好了,你想和我一起去莱斯特广场看一场电影吗?我们看完电影以后可以去周围的书店和苹果集市逛逛。”

  “这是……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亚当骤然抬头。他睁大了眼睛,打量着鸿睿的表情,他的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细线,“当然,老天,当然!我猜我们还可以一起吃晚饭?”

  “如果你不必做晚市的话,亚当。”

  “我会找出时间来的。”亚当怕他改变主意,连忙说:“鸿睿,我完全可以暂时关闭餐馆,等到新年后再开业。卡拉不会反对的,她想去泰国想去很久了。我也很久没有休假了。”

  “好啦。”那位被忽视的护士终于包好了最后一块纱布,她神色如常地站起身,“男孩们,很抱歉通知你们,你俩的约会计划有变。杜卡斯博士,你今晚必须留院观察,如果你希望的话,你的男朋友可以留下来照顾你。”

  亚当抢在鸿睿前面回答:“我能留下来真是太好啦。谢谢你!”他说完后才发现护士其实是在问鸿睿的意见。他便抿着嘴唇,满怀希望地冲着鸿睿笑。

  鸿睿以微笑回报,他捏了捏亚当的手,握了上去,又向护士点头。

  亚当迅速回握他的手。

  护士看着他俩的互动,笑眯眯地对他俩说:“在人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后,如果头晚不睡觉的话,能减少得PTSD的可能。你可以和你男朋友多聊聊天。他有轻微的脑震荡,你要留意头疼,惊厥,抽搐,瞳孔不规则的症状。如果头疼的厉害,我可以开些药。”

  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杜卡斯博士,莱顿医生为你安排了一间病房,请随我来。”

  亚当扶着鸿睿走到一间单人病房里,窗户很大,附带独立的卫生间。如果不是使用了淡蓝色的床单被罩,这看起来就像是酒店的单人房。亚当还是第一次在公立医院看到单人病房,他很好奇,对护士说:“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有大病房?”

  “这是收费的项目,附加很难预定,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护士指出呼叫铃的地方,又说:“今晚是我值班,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明早会有医生来查房。”

  亚当小心扶着鸿睿,让他坐在病床边。并将自己的头盔和背包放在一边的立柜上。病床旁边有一张椅子,那就是亚当过夜的地方了。

  她又告诉亚当怎么样调整病床的高度,升起床头。最后她看着亚当交代:“哦,忘了和你说,杜卡斯博士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能参与剧烈运动。男孩们,晚安啦。”

  她向着亚当眨了眨眼,轻轻关上门。亚当一愣,他立刻为自己辩解:“她是在委婉地告诫我吗?我没有打算……”

  可事实的确就是这样,他们独处一室,还有一张床。

  鸿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他开始解自己礼服的扣子。亚当很快就明白他是要换衣服,走过来帮鸿睿。上衣是简单的部分,因为他能看到鸿睿胸腹的淤青。偶尔碰到皮肤时,亚当也因为担心弄疼鸿睿无暇顾及其他。

  裤子是最艰难的部分,鸿睿不便弯腰,亚当帮着他脱掉裤子和鞋袜,还要用毛巾为他擦去身体上的雨水。鸿睿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亚当面前,而他一点也不扭捏。

  鸿睿一眼看去像个学者,但亚当从卢迪口中得知他练习综合格斗。鸿睿也和亚当印象里的拳击手相差甚远。他没有任何隆起的让人觉得突兀的肌r_ou_,在他的皮肤和骨骼之间,只有精瘦的肌r_ou_。那些肌r_ou_都不是为了炫耀而存在的,它们经历了千锤百炼,在牵引时展示出含而不发的内劲和耐力。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是一个壮硕的人,鸿睿非常瘦,瘦得让亚当觉得他皮肤下面的脂肪也被压缩到最低值,好为肌r_ou_腾出空间。这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比少年的身体还要修长流畅。

  亚当一开始没控制住自己多看了几眼,后来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盯着皮肤上的水珠,只管专心擦干,直到他看到了膝盖上的淤青。鸿睿留意到他看着伤口,便主动说:“当你跪在地上给人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伤口。”鸿睿指了指膝盖,和手掌。

  “当时一定很痛吧。”亚当喃喃地说,看起来有些难过。鸿睿笑了笑,深深看了亚当一眼,并没有多说。

  亚当帮他换上病服,在鸿睿躺下了之后才说:“卢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只是擦伤。我没想到你伤势那么严重——你看起来像随时都会倒下。我应该快点过来的。”

  “的确只是些皮r_ou_擦伤,很快就会好的。你早些过来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亚当。”鸿睿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亚当过来,“虽然地方有些小,但你想和我一起躺着吗?”

  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个夜晚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面度过的。这似乎是很煞风景的事,但亚当觉得非常完美。病床很小,对他们而言正好,适合相互依偎。

  一开始亚当紧张激动得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脚。他们一人占了半边床,膝盖碰着膝盖。这个距离并不像是情人,更像是亲密的朋友在同一张床上抱着被子聊天。

  亚当打量着他,手臂放在被子外面,动了一动歇在他俩之间被子上。亚当声音很轻:“鸿睿,这不是一个梦,对吗?我真的以为我已经没机会了。”

  鸿睿拉着亚当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我明天还会在这里。”

  亚当一遍又遍地,用指腹摸着他的脸,逐渐放松下来,他朝鸿睿挪过去,靠的更近。

  他们像是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说比赛和工作,而是聊了许多平日不会说的话题,鸿睿问了些66号公路的事情,亚当给鸿睿讲了些沿途他很喜欢的景色和地点。

  他们额头相抵,双腿交缠,看着对方的脸上都带着笑意。鸿睿认真地听亚当在旅途之中的见闻,到最后来,他的眼帘下垂,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温柔的y-in影。“睡吧。”亚当本应该唤醒鸿睿,但又觉得他经历了这一夜,一定是很累了。亚当抚摸着鸿睿的背脊,安抚着他。鸿睿迷糊的嗯了一声,挨着亚当沉入睡眠。

  亚当看了好一会鸿睿放松的神情,满眼满心都是温柔和欢喜。他在鸿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后,拧灭灯,自己也闭上眼睛。

  鸿睿懒洋洋地享受着亚当的体温,他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到了那个吻。但他觉得很舒适,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微微翘了嘴角作为回应。

  下一秒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巨大地,毫无预兆地恐慌再次攫获了他。他身体一片冰凉,挨着亚当的半边身体突然发麻,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周遭有一种荒谬的扭曲感,之前的安逸和温暖像是一个梦,他现在仍然在那条黑暗的高速公路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心肺复苏。

  “亚当。”他突然喊出了这个名字。那个年轻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就像是一个死人。冰冷的雨水溅在他的脸上,寒意和恐惧一并渗入他的骨髓。他松开手,想摇醒那个年轻人,但他不能,他一动也不能动,他开始奋力挣扎。他必须挣开,亚当的生命悬于他掌下。

  “我在,鸿睿,我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喃喃地说:“鸿睿,我就在这。”

  有人的手指在他发间穿行,有人的手掌在他背脊上安抚,那人的身体温暖而坚韧,那人的声音稳定而温柔,一遍遍地向他保证:“鸿睿,我在。”

  他的视野仍是一片黑暗,但不再冰冷而绝望。雨水消失了,那个年轻人也消失了,他所能感知的只有周身的暖意和背后的抚摸。这样的黑暗是舒缓的,让人安心的。他将脸埋入热源,他本该就这么睡去,但他的意识又挣扎了一次,他急促地说:“亚当,别再骑摩托车了。”

  轻拍着他背脊的手掌突然停顿,然后奋力一拉。他在那个温暖的热源里沉得更深,被裹得更紧。“我答应你。”那人慎重地说。鸿睿得到了保证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仅存的一丝焦虑得到了安抚,终于沉沉睡去。

  当卢迪拖着工作了一整夜的身体走进这间房的时候,他看到病床正躺着两个人。床上两人侧着身体,手臂交叠,手指相扣,正前胸贴着后背地蜷在一起,睡得正香。鸿睿的下巴贴着胸口,低头的模样显得谦恭而温柔。亚当的半边脸隐藏在鸿睿的黑发里,侧着的嘴角正含着一抹笑——像是做了一夜的美梦。

  卢迪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一会。他们的幸福来的简单而纯粹,只要有一张可供栖身的床就对这个世界别无所求。

  空气里盈满香甜的蜜糖,他心里涌起一阵温柔,疲倦的身体重新变得轻盈起来。卢迪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身体,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很轻,像是鸟儿在水上踩下的爪印,溅起无声的涟漪。

  他小心关上门,退了出去。

  PS:其实呢,下面这段不适合放到正文,但是可以拿来做一个小c-h-a曲:

  亚当醒来时感觉这房间里面有些异样。他侧头就看见卢迪正捧着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那张椅子上,正看着他微笑:“早安,亚当。”

  亚当刚醒来哪受得了这样的惊吓,他后退一些,就从病床上翻了下去。这动静惊醒了鸿睿。鸿睿也揉着眼睛清醒了过来。

  “早安,鸿睿。”卢迪说。

  鸿睿皱着眉毛,不太高兴早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卢迪在这里。他侧头看见亚当仍然在地上,反问卢迪:“你怎么在这里,卢迪?”

  亚当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个被训导的学生一样迅速站直身体说:“卢迪,早上好。”

  亚当又看向鸿睿,甜蜜地笑了,“早上好,鸿睿。”

  鸿睿抬起手,亚当立刻凑过来扶他。鸿睿拉下他的脖子,在亚当的额头印了一个吻,“早上好。”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病房,不是拿来给你俩滚床单用的,更不是让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的。”卢迪夸张地叹息了一声,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看了一眼赤脚站在地上的亚当,“谢天谢地,你还穿着裤子。”

  “我没有……”亚当想要为自己辩解,鸿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打断了亚当的话:“你轮值结束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我这就走,我想你可能会想知道手术的结果。”

  亚当能感觉到鸿睿的背脊突然绷紧,又因为卢迪的下一句话重新放松:“他没事了,虽然情况一度很危险,但是他挺了过来。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和状态都很好,在ICU观察24小时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谢谢你。”鸿睿伸出手。

  卢迪握上去,他笑的很真诚:“不客气,以后我带人来吃饭,你俩的店都给我c-h-a个队就可以了。”

  ——

  恩典就写完啦。

  这几章的名字叫做恩典,是因为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这首歌。

  歌词前两节写作: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拯救我等罪人。

  我曾迷失,今被寻回;我曾盲目,今得看见。

  恩典教我心存敬畏,又为我消除畏惧。

  恩典于我初信显露,真是何等宝贵。

  Chapter 26 法国情人

  这已经是亚当换的第三套衣服。他最先拿起来的是一件灰色西装外套。休闲西装外套配深蓝牛仔裤能让人看起来很精神,又不会过于隆重。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男伴看起来比自己成熟可靠,亚当穿那套衣服得到过不少女x_ing的称赞。可当他的约会的对象不仅比他年长,还是一个男人的时候,这就不再适用。亚当拿起一件红黑两色格子衬衫在镜子前比划,那让他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想也许剑桥的学生们常这样穿?

  鸿睿会喜欢这样的打扮吗?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只觉得陌生,镜子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亚当,你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卡拉在楼下提醒他,“女孩子也许不介意你穿什么,但第一次约会迟到绝对不可原谅。”

  “卡拉,你来帮帮我看看衣服,求你了。”

  卡拉一边抱怨,一面地踩着楼梯慢悠悠地踱上来。亚当盯着门口,心急如焚,“你快点好吗?我要迟到了。”

  “你一共也就只有那么些衣服,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挑的。不过说真的,等我从泰国回来后可以陪你去添置些行头。”

  卡拉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格子衬衫,就说:“放下那件,除非你想要让你自己看起来像个带着女朋友出去约会的高中生。”她从床上那堆衣服里拎出一条靛蓝色牛仔裤,“穿这个,然后配那件棕色皮夹克,鞋子随便,关键是这条围巾。”

  她扯出一条墨蓝底浅蓝条纹的围巾,上面唯一的一条棕色条纹极为显眼。

  亚当冲去浴室换了裤子,套上了黑色帆布鞋。他还想凑到镜子面前看看整体效果,卡拉便把他推出了门外:“你要相信你姐姐我的眼光,亚当,再不出门你就真完了。”

  亚当忐忑不安地站在鸿睿的门前,他已经期待今天期待了好久,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又一次查看手机,正好五点整,一秒也不晚,一秒也不早。

  亚当按响门铃。

  “晚上好,鸿睿……”亚当不等门完全打开,就笑着打招呼。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用力跳动,血液聚集到他脑中,让他有些头重脚轻。

  门完全打开了,露出一个女人的脸——那是小简,亚当的笑容停在脸上,呆在门口。小简看到亚当立即说:“亚当,你快进来。鸿睿还在楼上换衣服。”

  “好。”亚当点点头,小简在他身后关上房门。亚当看了一眼小简,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心中疑惑为何她会出现在这。

  鸿睿在医院留院观察的那个夜晚,简在鸿睿的病床门外等了一夜。她显然是被护士告知鸿睿不便会客,即使知道鸿睿已经无恙,她仍然坚持在病房外等候。

  等到亚当搀扶着鸿睿开门出院时,小简从座位上起身冲过来抱着鸿睿哭得泣不成声。她还为鸿睿带来了替换的衣服——不仅仅是内外衣物鞋袜,她连牙刷等洗护用品都没落下。

  简虽然和蔼,可她冰霜女王的头衔也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鸿睿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安慰着她,向她保证自己没事。站在一边亚当震惊得头脑一片空白。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原来小简竟然能够进到鸿睿家中拿他的换洗衣服。

  直到小简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睁大了眼睛。亚当立刻挣开鸿睿的手。

  “他今天有点晚。”小简看了一眼楼上,“鸿睿对现在在做的这个菜谱有点走火入迷,完全忘记了时间。我提早打发汀诺回家,他不太高兴。亚当,你别误会,他不是不乐意和你出去约会,只是他气他自己没控制好时间。”

  亚当麻木地点点头,跟着小简在沙发上坐下。他从不知道小简可以管理鸿睿的时间。而即使鸿睿不乐意,仍然顺从了小简的安排,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小简坐在客厅,她在这行走自如。简就像是一个女主人一样地招待他,就差问亚当要不要喝些什么。

  亚当在小简面前惶恐如坐针垫。他偷偷抬眼打量小简,绞尽脑汁地想着小简和鸿睿的关系。他知道小简是鸿睿第一个学生。小简出师之后在好几个出名的餐馆担任过主厨,她的名字也曾挂在五星级大饭店上。然而这样一个人最终选择回来和鸿睿做创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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