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你念念不忘 作者:矽屿/九尾叶【完结】(32)

2019-06-27  作者|标签:矽屿 九尾叶

  那个出现在他梦里的身影,此刻如摩西分海一般分开朦胧的雾气,露出无比熟悉的五官。他朝楚泉微笑着,十年前和十年后并没有太大区别,目光依然清亮,笑容依然灿烂。他,他们,凑近他,惊喜地说:“嘿,你嘴角上有颗痣呢。”

  楚泉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等他从那刺骨的寒意和窒息般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关舒怡已经离开了。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微风吹得窗台上的文竹轻轻地颤。浅绿色的窗帘上下鼓动着,掀起小小的、如波浪般的起伏。楚泉想起关千越喜欢这样的景象,他从不爱把窗帘整齐地拢住系紧,只等着温柔的风将他吹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楚泉觉得自己也像那块不够厚重的布料,急着去追寻他的风。

  他给关千越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快要自动挂断时,关千越接了。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离开时一样愤怒,但却满是委屈和郁闷。

  楚泉不禁把声音放得轻之又轻,像是生怕惊飞一只小鸟:“你在哪里?”

  关千越沉默了一会,突然气哼哼地说:“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私生活吗?”

  楚泉清了清嗓子,竭力使自己听起来镇定自若:“是周扬在问你。”

  关千越的呼吸声消失了片刻,接着愈发粗重起来,他哑着嗓子说:“我讨厌这个名字。”

  楚泉笑了:“我也从来不喜欢。”

  “不适合你。”

  “我知道。”楚泉喉头一梗,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关千越,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关千越用手捂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我爱你,我就很高兴。”

  

  

  

  20

  十年前,楚泉的母亲生病,楚汉林回国探望。那时楚泉对父亲的感觉很微妙,一方面怨恨他,一方面又忍不住想亲近。

  父子二人独处时,总是各自低着头沉默,然后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别开头。

  那天医生告诉楚泉病人可以出院了,他想通知楚汉林,找了好久,最后发现楚汉林在躲在楼梯间打电话。

  他用非常亲昵且宠爱的语气,跟他的儿子聊天。楚泉偷听了很久,原来是那个“小远”要爸爸赶紧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楚泉做了他人生中最冲动最大胆的一件事。他本来是接受表哥的邀请要去纽约玩,却临时改了主意,跟楚汉林买了同一班飞机去洛杉矶。

  温若婷大病初愈,虽然对他突然把出行计划提前而感到不解,但也没制止。楚泉的外公外婆赶来照顾温若婷,听说楚泉要出国旅游还挺支持:“出去玩玩挺好,这段时间照顾妈妈辛苦了。等会我给阿亮打个电话。”

  “不用了,”楚泉说:“我自己联系表哥。”

  他偷偷地跟在楚汉林身后,几经辗转。当踏上异乡的土地,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骤然加剧。尤其是在机场看见一个瘦高的男孩扑进楚汉林的怀里高兴地叫“dad”,而楚汉林亲吻他的额头时,他几乎要被嫉妒夺去了理智。

  楚明远长得不像楚汉林,或许更多的遗传了那个女人。楚泉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跟着他们去坐地铁,因为买票耽搁了很久,再抬头时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楚泉异常无助,他的英语本就不甚流利,一紧张就更加磕巴。好在他偷听时记下了学校的名字,鼓足勇气问了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妈。好心的大妈把路线告诉了他,还帮他买了票。楚泉把书包背在身前,在地铁上一直惴惴不安。周围的老外多看他一眼,他立刻就警惕得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他跟着几个学生混进了校园,在里面游荡了半天,没见到毕业典礼的影子,却发现有人在卖面具。

  楚泉第一次出国,看到新鲜事物还是很好奇,他站在几步之外偷偷打量,心想他们就戴这个参加假面舞会吗?金发姑娘注意到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还冲楚泉招手示意。楚泉觉得不好意思,买了一个假面拿在手里,抽出几张面额不同的纸币递给对方,姑娘拿了一张,笑着对他说:“you are so cute.”

  后来他又在校园里转了许久,见很多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便也随大流跟了上去。

  那是一座漂亮的建筑物,穿着西装和礼物裙的男孩女孩们鱼贯而入。楚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服——这是他成人礼时母亲送的礼物,因为听说楚明远要参加毕业典礼,他特意带上了,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他向着礼堂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有人在门口把守,显然这是个非常正式的舞会,而他没有入场券。楚泉捏着手里不合时宜的假面,正想转身离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罪魁祸首不停地说sorry,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楚泉抬起头,看到一双格外清亮真诚的黑眼睛,和一头嚣张的红色头发。

  他心跳的频率乱了,下意识地说了母语:“没关系。”

  对方一愣:“中国人?”

  楚泉惊讶地点点头,亲切感油然而生。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红头发的家伙捡起面具递给他,问道:“你是几年级的?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楚泉撒了个谎:“我来找我朋友,他不在,我先走了。”

  红头发说了另一个学校的名字,楚泉没听过,但仍点了点头,又说自己刚转来美国的高中,所以英文还不是很好。

  “Hey,Fred!”一个路过的漂亮姑娘给红头发打了个招呼。男生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Fred转过头,和楚泉偷瞄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促狭地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泉“呃”了一声,他怕对方认识楚明远,仓促之间把旧时邻居的名字借用过来:“周扬。”

  “周扬?”Fred眉梢微挑,似乎是有点不信,但没有追究:“你可以做我今晚的舞伴吗?”

  楚泉始料不及,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我的舞伴今天病了。”那个家伙毫无遗憾之色:“我想邀请你当我的舞伴。”

  楚泉直觉应该拒绝这个陌生人毫无道理的请求,可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却说:“我没有入场券。”

  名为Fred的男生变魔术般掏出两张小纸片,在楚泉面前一晃。

  “可是……”楚泉竭力找借口,低声道:“我是男的啊。”

  Fred突然笑了,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有什么关系!”

  后来楚泉也记不清他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跟着Fred走进了礼堂。不一会好些男孩女孩来跟Fred说话合影,他便趁机溜走,到处找楚明远。然而直到音乐响起,他也没看到任何疑似的身影。

  周围的男生女生开始相拥而舞,楚泉正打算原路返回,手腕被人捉住了:“你怎么到处跑呀!”

  那人的掌心和目光一样滚烫,闪烁的灯光下五官显得格外深邃。

  他们跳起了今晚的first dance。

  楚泉好久没跳过舞了。他小的时候,温若婷因为不愿和楚汉林跳,便拉着他跳,但时隔太久,楚泉有点生疏,连踩了Fred几脚,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Fred眉头都不皱一下:“没关系。”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楚泉想要拉开一些,又怕显得刻意,只好绷紧身体,僵硬地跳完一曲。

  周围的人注意到他们这个特别的组合,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和口哨声。

  Fred手臂用力,把楚泉往怀里一拉,楚泉的嘴唇擦过他的耳朵,两个人都像被电到一样,轻轻地抖了抖。

  楚泉听到他说:“He is my parter.”

  周围的几个老外又笑了,有一个似乎是Fred的同学,一直在拿他打趣。那人语速太快,楚泉只听见他叫红头发“guan”。

  楚泉想,原来Fred姓管。

  他们后来又跳了几支曲子,悠扬的音乐声中,楚泉完全放松下来,忘记了他身在异乡的土地,也忘了此行的目的。

  他有点走神,Fred突然低头凑近他,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楚泉屏住呼吸,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咚咚的心跳,这样近的距离,让他期待又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然而红头发的小子温柔地望着他,突然笑了:“嘿,你嘴角有颗痣。”

  楚泉的耳尖红透了,仿佛这颗痣是他最丑陋的伤疤似的,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吻你吗?”

  楚泉吃惊地松开了搭着对方肩膀的手,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啊抱歉,我弄错了。”Fred遗憾又懊恼地挠了挠头:“难道你不是?”

  楚泉那时才发觉自己的x_ing向不久,虽然听说国外很开放,但第一次面对如此自然、直白的求爱,还是惊慌失措。

  “不是,”楚泉支支吾吾地,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是,我是。”

  “哈哈哈。”Fred被他逗笑了,眼见他脸红得要滴血,便拉着他往出口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很久以后,当那晚的记忆逐渐模糊,楚泉回忆起自己当时的举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x_ing格谨慎内敛,从来不会主动搭讪,那天却跟一个陌生人交谈、跳舞、压马路,做尽了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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