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余 作者:假装稀巴烂【完结】(25)

2019-06-26  作者|标签:假装稀巴烂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陈永禾说:“好,不说对不起,喝酒。”

所有的话都在这酒里了。陈永禾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倒酒的手有些抖。酒倒出来,进到杯子里,然后平静下来,白酒透明,看起来跟白开水别无二致,但蕴含滋味只有举起酒杯的人才知。陈永禾知道,余声也知道。

“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余声说。

陈永禾没有反应。

余声又说:“喝那么多,还尝得出滋味来吗?”

陈永禾这才抬起头来。

余声又笑道:“舌头都木了。”

陈永禾重重呼出一口气,把酒盅里的酒泼到菜碟里。他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已经不算早了,家常菜馆里,正经来吃饭的早就走了,留下的都是拼酒的,旁边桌的行酒令都吆喝上了,他们这桌就两个人对坐着,只时不时才说几句话,乍看跟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然而细品各桌的酒,各有各的忧愁。

“起码我也曾经反抗过。”陈永禾说。

他的声音很快被隔壁桌兴致高昂的谈笑声盖过去,但余声还是听得很清楚。

余声笑了笑,说:“可你还是屈服了。”

“是啊,”陈永禾顿了顿,说,“毕竟反抗是年轻人做的事,年纪大了,总要做点别的。”

余声打趣说:“比如跟自己和解?”

陈永禾也笑了,说:“嗯,跟自己和解。”他又说:“哎,别说这个了,你怎么样,怎么还单着?不是吧,你还愁没人追?”

他说起这个,余声自然想起余宇来,惆怅万千:“算是有吧。”

陈永禾八卦起来:“怎么样?差不多就试试呗。”

余声笑笑,本不想多谈,但喝了酒,倾诉欲随着也被勾出来,他停顿一下,说:“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什么类型的?”

“啊,”突然让余声总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一小孩,挺爱黏人的。”他说着又笑了,接着道:“有时候脾气还不好。”

陈永禾也跟着笑,笑得余声莫名其妙,问他笑什么。陈永禾说:“说他脾气不好你还笑,不是有好感是什么?”

余声一愣。

陈永禾作吃惊状:“不会吧,就这样你还没感觉?”

“嗯……”余声思忖道,“我一直都是把他当晚辈的,就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啊,关怀吧。”

“得了吧!”陈永禾笑道,“没你这么宠的。”

余声突然明白问题其实是出在自己身上,若是余宇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对他又是另一番样子了。这两三年来,说是弥补余宇,倒不是说是为了弥补自己和老余,他只是尽心竭力想去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于是他放大了父亲温柔的那一面,却把严厉藏在身后,可父爱中的严厉和责任恰恰也是亲情中不可缺少的,他和余宇既像是父子,却又不是父子,他想起二人争吵时余宇说他不是爸爸,现在想来,确实如此。他和老余关系紧张了这么多年,日夜的父子斗争中,他早已淡忘了老余作为父亲慈爱的一面,于是他把父亲角色里的温柔抽离出来,加倍偿还给余宇,来弥补自己曾经没有得到的——可老余是他亲生父亲,余宇却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到来简直像是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他们从前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陈永禾见他沉默,问:“怎么了?”他又开玩笑说:“认清自己的心意了?”

余声苦笑,什么也没说。

至于余宇发来的那条临时有课的微信,还真是让余声猜对了,完全是谎话。下午刚好是他和黄薇薇一起上的大课,二人一起回的学校,自然又坐在相邻的位子,下午三节课过后,人陆续走光,余宇额头抵着胳膊,盯着课桌下的手机屏幕发呆。

“你还走不走了?”黄薇薇说,“你不走我先走了。”

余宇说:“嗯。”

黄薇薇又问:“你晚上不是还要和你爸爸去吃饭的吗,用我陪吗?”

“不用了,”余宇还是趴在那里,“我也不去了,我给他说晚上有课。”

他只跟黄薇薇一个人出了柜,但没说自己喜欢谁,只说爸爸很担心他,这次到D市来,希望她帮忙伪装一下他女朋友,好让他爸爸放心。

黄薇薇站起来,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气,拍了拍他肩膀,道了声“再见”。

余宇在这儿坐了好久。他甚至想余声会不会来教室找他,寒假那次他就是非常突然地来了D市,但今天他却没有等来任何人。

余声没有在D市逗留很久,公司还有事务等待他去处理,临走前一晚,余声打电话给余宇说一起吃个送行饭,只有他们两个。那天下雨了,不是很大,但足够冷,明明是春雨,雨滴子却很大,咚咚地敲着伞面,余宇走在去约定地的路上,几次疑心这下的不是雨,而是冰粒子,他伸出手去接,却又着实是雨。温暖的日子没几天,余声走的这天刚好遇到降温,降得很彻底,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冬天。

这不能算是个好天气,但是个很适合告别的雨天。

雨把影子稀释,水洼映出的只有波浪状的霓虹灯光,余宇又走到了十字路口,他要去的那家餐厅就在对面的街角处。他站在等红灯的人群前面,透过餐厅的落地窗,他清晰看见坐在窗边座位的余声。餐厅的暖黄色灯光看起来很温暖,余宇一路走来,身上全是雨的s-hi冷。随后绿灯亮起,停留在这里的脚陆续前行,只有一双静静停在路边,等着旁人通行。

红灯,绿灯。绿灯,红灯。

他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余声。一会儿余声给他打电话,余宇接起来。

“你快到了吗?”

“下雨了,堵车。”

“注意安全,不用着急。我等你。”

余宇注视着余声。

“你别等我了。”

“怎么了?”

“我可能去不了了。”

说罢余宇挂了电话。

他守在那里,直到余声起身出来,才慌张离开。

更晚一些的时候,余声给他发了自己的航班信息,说他想不想来送他,余宇盯着这条消息过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回复。这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是那片海滩,笑声依旧,涛声依旧,余声也依旧。他们罩在太阳伞下,对视,一言不发。现实中的那天已是黄昏,光线昏暗,但梦中的沙滩上,阳光却是那样地炽烈,伞也没有用,他的汗水已然溻s-hi了衣衫。突然有水被他背后泼过来,酷暑倏地便散了,余宇回头,阳光刺得他只能微眯着眼睛,他在朦胧中看见一个笑闹着向他泼水的人影,像极了那些充满阳光的日子里的余声。可等他转回头来,偌大个沙滩上又只剩了他一个。

早上余宇醒来的时候,枕头是s-hi的。

舍友都在洗漱准备去上早课,余宇匆忙刷牙洗脸,换了衣服便往外走。

王小枫在后面喊他:“哎!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吃早饭了?”

余宇头也不回道:“我不去上课了!要是点名,帮我喊个到!”

余声的航班是早上九点的,而从学校赶去机场也要一个多小时,余宇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飞机晚点。到了机场,他又只能进到公共大厅,余声大概早就过安检了,他本来不想让余声知道,只打算见面随缘,这下也顾不得别的了,摸出手机便给余声打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且温柔。“怎么了,余宇?”

余宇拿着手机,听见他的声音,咬着嘴唇又不说话。

余声又说:“你说话啊,怎么了?我刚到机场。”

余宇一愣,问:“你没进去?”

余声苦笑,说:“堵车了。”他又问:“今天早上没课?”

“没有——不是,有课。”

余声说:“怎么没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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