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丝 作者:笔素【完结】(4)

2019-06-26  作者|标签:笔素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幼年时跟随大教习跪在主子脚边述职。那时主子还是少主,是跟随当时的楼主一起听楼中事务。
  仗着年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后来楼主并未怪罪,我却被大教习叫过去训斥了一通。
  我是大教习捡回来的。幼年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大教习对我算得上好,若楼主不怪罪,他也不怎么罚我。只是我该懂的规矩,他也是要教了我的。
  可幼时那一眼,却给我上了一条枷锁。
  束缚得紧。
  我逃不出。
  从那时我就知道,从今往后,要为这枷锁流出多少血泪。
  血泪啊……
  血流过不少,未流尽。残酷的训练中我活了下来。
  泪流着,却流干了。
  真正有了成为光下之影的资格后,我才发觉,我不再有流泪的权利。
  也不再有欢笑的权利。
  我只想离他近些。
  近了之后才意识到我不配。
  甚至作为影的我,也招他厌烦。
  那一瞬,千言万语想说。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我明明有资格做你的影……我经历了多少才都到这里……
  为什么?
  可我,不能问。
  那不是我能问的。
  即使没什么由头,主子不喜,也只能是我的过错。
  请个罚吧。若主子愿罚我,这规矩也就算勉强立了,主子也算是还认我这个影。
  主子却问我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错?我不知。
  被主子骂了一通,说我木头脑袋。
  可能我真的是笨得很。
  属下愚钝,请主子赐罚。
  主子叹口气。
  主子说没什么规矩要立,命我回去。
  我弄不清楚主子的心思。按说这第一日认主,主子总会给些惩罚以做警示的。有时虽明知影不会背叛,这顿该挨的罚却是少不了。
  可主子今日表现,是心软,还是嫌弃……我分不清楚。
  既然主子命我回去,我便告退。
  次日一早,我跪在主子屋门前。
  主子似是有些没睡醒,不然也不会因没看到我而直接撞过来。
  我扶住他。随即接着跪好。
  接着仍是请罚。
  我不甘心。
  这么多年了……
  我经历了多少,才得到跪在他脚边的资格。
  怎么能如此残忍。
  可或许就是因为我愚钝。
  一个好的下属,应该要知晓主子的想法才是。
  我却惹主人烦。
  主子又叹口气。
  果然……本来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却是不成了。
  主子开口。
  竟是问我是否忠心。
  我自是忠于主子的。这一点,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
  可主子为何这么问?
  是怕我有异心吗?是因为这个,昨日才不肯真正认我做影吗?
  请主子赐罚。
  我只有这般答。
  我无法辩解,也不能争论。
  我只能请罚。
  主子轻叹。随即让我取一条鞭子来。
  主子没告诉我拿哪种。我也不知他喜好。
  于是我拣了条看上去便狰狞的。
  若打到后背……应该也是不轻。
  可我竟有些欣喜。
  只要主子不是不想留我在身边。
  只要我还能,在离主子最近的地方仰视他。
  我却没想到主子对这仍是不满。
  主子貌似不喜这种。让我去换一个。
  我仔细挑了质地特殊些的。想来无须主子费很大劲便打得重。
  我转身,跪好,把后背对着主子。
  主子抬手。
  鞭落。
  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疼的。
  但是不那么重。
  这鞭子根本没那么轻。
  是主子根本没用力气。
  我看不透。我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
  主子问,我该罚多少。
  罚多少自然是随主子高兴。
  主子想罚的话,即便我什么过错都没有,也是可罚。
  可主子听了我说的,却问我为何先前他说不罚的时候执意请罚。
  我不知如何答。
  我也不懂主子的意思。
  我本也不能问。
  可我问了。我问了主子为什么。
  我压下我的情绪。
  也压下爱恋。
  尽可能使自己语气无一分波澜。
  纵使我心里,或许真的是为自己抱不平的。
  主子听我这么问,却没有生气。
  没有责骂。反倒是放低声音,对我说,他不怪我,也不是弃了我。
  他是信我的。
  甚至,他对我心软了。
  真好啊。
  不过我还是要恭敬些的。
  心里重担落下,也就好过许多。
  我后退些,向他行个大礼。
  礼毕。
  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篁。
  独属于一人。
  这么多年来血光里拼出来,从未有过什么怨言。只庆幸付出并未被辜负。
  现在,他是我独一无二的主人。
  我亦是他独一无二的影。
  我认主后的第二日,主子便把我叫过去问我都学过哪些东西。
  楼中诸事,虽说主子不见得让我c-h-a手,我却不能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
  可我没想到的是,主子竟让我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后再挑极其重要的那部分给他过目。
  自然想不到主子竟在认主后的第二天便委以重任。
  是不是试探,不得而知。
  于是自然战战兢兢。
  孰料当日午后便被骂了一通。
  主子说,若如此畏手畏脚,能做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是畏手畏脚。只不过怕真的动了楼里各种势力牵扯,惹得主子忌惮。
  不过主子却说,只要我心里有数,保证牵机楼无事就好。
  至此才知晓主子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信任。
  既然主子信我,我怎能辜负这份信任。
  于是便为楼里的事情尽心尽力。
  但是,总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想想先前担心着主子不愿收我做影,那时候惟愿主子能容我为他分忧解乏。
  可为什么还舍不掉那份喜欢。
  直到有一日,终于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心。
  主子晨起穿衣。
  本来我不该这时候进来。
  可路上遇到伺候主子的婢女,一脸不安地从主子房间的方向走过来。
  把人拦住问了,才知晓主子不喜婢女近身。
  所以我才会这个时辰来了主子房间。
  可我是绝对不敢冒犯的。依旧是轻叩了门,问主子是否要服侍穿衣。
  屋内主子说不用。
  随即好似又想到什么,对我说,你进来吧。
  从未见过主子这般。
  先前见到的主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从容,不显山不露水。
  儒雅,却不失身为上位者的风度。
  却从未见过像这样的他。
  慵懒。散漫。
  却依旧像是一壶陈酒,醉我心脾。
  可我知晓,不论呈现出什么样的姿态,他都是主子。
  我替他把衣物理好。
  我胳臂环过他腰时,没敢碰触。
  那一瞬,我确切地意识到了,这个人,不是我触碰得及的。
  主子衣饰理好,又问我会不会束发。
  我又把他头发束起。算不得熟,毕竟先前只自己束过,却没有这般给别人束过发。
  并不好看。只能说是还算入得眼,却配不上主子的容貌气质。
  主子却说,这般便可,无须太讲究。
  铜镜中的主子,气质仍如皎月。
  然后我才发觉,即使是我束的发并不如何配得上他,他也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子。
  而我还是低他一等的影。
  不过以后,还是学一学如何束发。
  这之后,日子好似安稳下来。
  之前过惯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日子,如今只需待在楼里处理些文书,外加向主子汇报事务,倒觉得安稳得有些不适应。
  自那日晨,主子便吩咐我一早便到他屋内。
  洗漱穿衣束发,主子的这些事情,不喜别人来做的,都由我包揽了去。有时候也庆幸主子不嫌弃我近身。
  后来连沏茶之类的事情,也是我来做。
  只因某一日,主子竟是想自己泡茶。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活。只是水烫,即使隔着杯,也是觉得出的。
  我接了杯放好。
  “主子若不介意,让属下来吧。”
  “唔……”
  主子没说什么。不过看意思应当不介意的。
  我便给他泡好茶。
  主子忽然说,篁,我觉得你会的东西真多。
  属下既在主子左右,自然要会些杂事。
  然后他说,篁,我觉得,做我的影,才是委屈你了。
  这是何意?
  我……
  我不委屈的。只要主子不赶我走。
  我对主子说,属下并不觉得委屈,属下能为主子分忧便已知足。
  他看看杯中茶。端起,似乎是因为水热,又放下。接着却是低头闻了闻。
  然后他说,挺香的。
  接着又说,你去忙你的吧。
  我不懂主子思绪。
  不过也没必要猜。
  我只要做好主子安排的事情便好。
  有一种仿佛一辈子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的错觉。
  不过时间会证明错觉终究还是错觉。
  几乎同样的日子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却不会持续到永远。
  我可以帮主子处理许多事。
  却不是所有。
  牵机楼的事情,基本都是我在处理,只要之后再向主子汇报便好。
  可我能处理的,也只限于牵机楼的事情。
  却是不包括主子私事的。
  有呈上来的文书。
  我照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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