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下)【完结】(38)

2019-06-25  作者|标签:殊予瑾之


  他还有些出神,凌容与却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两指捻起那枚被包围的黑子,放在了一边,挑眉笑道:“其二。”
  “……”
  窗外夜色如水,星月朦胧,软帘随风而动,床上若隐若现一双交叠的影子。
  哗啦一声,棋盘不知被推翻,棋子洒落一地,只有那枚黑子,还是被白子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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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在山河惊魂卷之中,就仿佛撑着一叶扁舟逆流而上,两侧的光y-in不断回溯,在长河中投下吉光片羽惊鸿一瞥的倒影。鸿蒙史上,修仙界中曾存在过的界峰远不止七个,如何相互吞并融合,终于形成了如今的格局,这其间大小战役数不胜数,毁掉菩提灵界的七界峰之战并非独例,更不能说是最为惨烈。无数大能在争斗中崛起或倒下,飞升或陨落,威震八方的门派陡然衰落,更多的门派立刻将之瓜分,或是毫不起眼的山门最终一家独大,甚至形成界峰,千变万化的格局,起起落落的命运之中,不变的只有多年以前早便写在仙学书上的残酷现实——“天位有数,成仙者稀”。
  沉重感一直压在心头,令人难以喘息。虽说第一日修心顺利驱走了噩梦,但在最初的几日里,顾怀却不由心怀忐忑地怀疑起此行的结果究竟是除去魔气,还是助长魔气来。因为当初修仙界受利益驱使任由出泉宫覆灭,他便已生出了一个灰色的念头,如今亲眼目睹这些,不由更加坚定了这样的想法——那就是修仙界,与人间,与地狱,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加残忍无情,黑白不分。
  想到这些,百年里阮崖生有意无意说过的话便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恶魔的呓语,这样的修仙界,人或者魔又有什么分别呢?魔真的是错的么?若错的是人呢?
  所幸因凌容与周全的计策,他对驱除魔气一事不再无比心焦,加上身边这人不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围观各类已失传的物种和术法,像是在博物馆参观,就是把小阁楼当情茧使,仿佛两人在度蜜月,虽有这样负面的闪念,也总被他的突发奇想打断,不致动摇根本。
  但他的修心似乎也陷入了瓶颈,再无进展。直到有一日,两人忽谈论起了凌容与少年时的那首歪诗。“百仙皆从武道出,强胜弱亡一何辜,争乱缘因法错立,天尊只怕不读书。”
  顾怀便笑他:“‘他*你若为天尊’,你倒说说,你待如何?”
  凌容与听出他取笑之意,凑过来一口咬在他脸颊上,扬着眉不答反问:“不敢,燕峰主,这话该问你。”
  顾怀噗嗤一笑,接着却陡然愣在了那里,脑中醍醐灌顶一般,一片清明,满心压抑着几欲溢出的沉重感霎时间便找到了出口,山呼海啸般奔流而出,仿佛一泓死水活了过来,奔腾着化作了熔浆,热烈而光明。
  不错,如今修仙界是宛如地狱,但这是他的世界!念在他身上,七界峰也迟早落在他手中,他不是一个应为此绝望的人,而恰是那个应给人希望的人!
  当一个人将思绪投进宏大的世界与悠长的岁月,自己便显得无比渺小与微不足道,自那之后,顾怀总是寻思着该怎么治理修仙界,渐渐的便极少提起体内的魔气。趁他睡着之时,凌容与悄无声息地自通幽古阵潜入了他的内府,神念化成的小人伸出手,轻轻抚过那颗几乎已恢复金红,只剩下一小块紫黑斑点的元丹,感觉到它轻颤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又像是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心,不由微微勾起唇,眼前闪过临走之前的画面。
  “据古籍记载,修心一途极为凶险,宛如行于无边黑暗之中,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顾怀一直是个多思多虑之人,阮崖生花了一百年,才在他心中种下黑暗的种子,不是那么容易根除。你随他进去,千万要时时小心他所思所想,将他引回来。”说到此处,陆师姐拍了拍他的掌心,像是把一根线放进了他手中,神色凝重又关切,“这一片黑暗里,你是他唯一的光。”
  “放心吧,师姐,”他收紧五指,仿佛捏住了那根不存在的线,笃定地扬起唇,“这颗心是我的,阮崖生想在上面种花种Cao,再花一百年也没用。”
  想到此处,他便似个成功捍卫了私人领土的君主一般,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地在他内府逛了一圈,方才将神念收了回去。
  黑暗中,本该沉睡的人睁着眼,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凝视着他,也不知是何时醒的,
  凌容与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又虚张声势地轻轻撞了撞他额头:“做什么?”
  “做了个梦,”顾怀笑眯眯地伸出手,更深地偎进他怀中,唇抵在他颈间,自发顶到足尖没有一丝缝隙,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到彼此胸腔的震动,亲昵地像是连呼吸都融为一体,令人满足得想要叹息,“梦见一缕光,落在我怀里。”
  画卷里接下来的日子便分外好过了起来,两人真像是以时光旅行的方式在度蜜月一般,带着随行小别墅,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卿卿我我,有时顾怀会觉得,就算永远这样走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又常想着该将此画卷公诸于世,让别的修仙者也都来这里历练一番,或许多有顿悟。
  这一日,两人又走过了几个大能同归于尽的一场大战,停在了一段和平地带。
  顾怀还在盘算着怎么合理运用这卷轴:“若是当初在鸿蒙课上,有这么一幅画卷,让夫子领着师兄弟们进来一观,鸿蒙课岂不是有趣得多?”
  “岂止鸿蒙,这其间无数早已失传的术法,符咒,哪一样拿出去都会举世震惊。”凌容与躺在Cao地上,仰头看着空中盘旋着三只长得像几片飞叶的怪鸟,忽生奇想,“还有这些消失的仙物……不如你将他们画下来,我们用神灵钰把它们复生?”
  没想到还能复生灭绝物种,顾怀抚掌大笑,觉得有趣至极,很快便拿出了纸笔,谁知刚画了几笔,地面轰然震动起来,扬起一片尘土,烟雾间数百头巨兽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冲撞而来,双目通红,杀气腾腾。
  这些怪兽是顾怀亲笔所画,虽然会攻击人,却分布得极散,不至于发起群体x_ing攻击,这一看就知其后必然有人驱赶。
  这段时间里,之前被关在此卷之中的人不止一次鬼鬼祟祟跟在二人后面,意图不轨,贼心不死,但不过小打小闹,顾怀又处于“吃斋念佛”修身养x_ing的关键时期,两人都不曾下狠手。但这些人大都抱着“就算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也要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的心态,不仅不收敛,反而缠得越发紧了。
  “不知死活。”顾怀面色一冷,刚要起身,却被凌容与按住了肩膀,见他笑眯眯地一扬手,陡然将四煞,千目,银羽,飞骨都放了出去,霎时间四只怪兽冲四个方位接连发出响天彻地的怒吼,“嗷——”地一声,声威浩大,荡开一圈无形的波浪,跑在最前方的巨兽被这凛然之威吓得猛然掉头,一时间巨兽纷纷转头,跑得比来时还快,如潮水般褪去,远处林中隐隐传来惊恐的怒骂和凄厉的惨叫声,八成是被陡然掉头的巨兽杀了个措手不及,狼狈逃窜。
  两人兵不血刃地大获全胜,不由相视大笑。
  “走吧,这些人还会再来的。”凌容与将顾怀拉起来,随便走向前方一片林子。
  “他们明知打不过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也许是因为若我们离开此地,他们便连送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已穿出树林,走过了一条小溪,阳光落在溪水上,折s_h_è 出通透的光辉,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得祥和安宁起来。
  几座木房子建在山脚下,仿佛是一个村落,四面种着许多花Cao,似乎被人修剪过,整齐得如同一片花圃。
  两人都愣了一瞬,才瞧见花圃中有几个弯腰修剪枝干的人,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中年男子似乎正在指点其他几人,所有人的神色都很专注。
  顾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但定睛看时,那几个人分明也都是因三仙山一案被他关进来的罪犯。
  其中那个中年男子,正是当时在天河瀑外,甘心为魔的三仙山受害者给出的名单中,列在第一个的那位私下购买血玉脂的琼初界长老,吴百崖。
  但此时他神色恬淡,微微含笑,一副沉醉于田园生活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一个为了修炼不惜践踏他人生命的恶人。
  顾怀还在惊讶,凌容与却已忍不住出声:“真是暴殄天物。”
  一时间花圃中的人都站直了身子,目露惊骇地看着二人。
  凌容与拖着顾怀走过去,捡起了地上一片被剪掉的叶子:“千珍集上记载,玄霜花的叶子不论是炼丹,入药,还是绘符,都是对修炼大有助益之物,你们就这么随意修剪,任其腐落在地,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里的人都被顾怀揍过,见他走进,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吴百崖抬眸赞许地看了凌容与一眼:“你说的不错。”
  “你知道?”凌容与奇怪地看着他,“那你还这样做?”
  吴百崖一笑,转眸看向顾怀:“燕峰主,这里十八人,已诚心悔过,放弃了修炼一途,只想在此安心度过余生而已。”
  “……”
  “您若不信,可随我们进来看看。”
  顾怀与凌容与对视一眼,跟着他们走进了那个小村子,果然里面的人一副安居乐业,准备在此长住不出的样子。
  “刚入此地之时,我以为堕入炼狱,没想到此处竟是个世外仙境。”吴百崖说着含笑看了顾怀一眼,神色颇为感激。
  凌容与奇道:“这里是很有趣,不过待在此地,便永远无法成仙,又怎么能说是仙境呢?”
  “不错,在此处我们永远也无法飞升,但我们又何必再飞升?这里无尽山河任人挑选,岁月留下的珍宝俯拾皆是,而身在此间的人却不过百数,大家既然无仙可求,亦无谓争执,自然相安无事,悠闲度日即可。”吴百崖带着两人走过几间村屋,几个修士要么正全神贯注地研究术法,要么便悠闲地躺在屋顶吹风喝酒,看上去的确是快活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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