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过往/家事 作者:指舞流萤【完结】(28)

2019-06-25  作者|标签:指舞流萤 生子

  下了楼,寒风扑面他才冷静下来,MD!没看见是哪家医院!

  “冷静冷静,”沈广重复地喃喃自语,“先打电话到电视台的热线。”

  “不行!现在转院绝对不行!你这么做会威胁到他的生命,这个字我不能签!”医生斩钉截铁地否定让他有些气愤。

  强压下火气,整了整藏蓝色尼子外套的尖领,男人嘴角堆上笑容:“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这不成问题。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我有责任和义务让他接受最好的治疗。如果您能保证这里的医疗设备和水平能超过三级甲等医院,我当然放心把人交给您治疗。”

  主任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迟疑了。论医疗设施,自己领导的脑外科确实不如省级医院,有几次大型手术,为了降低风险,他们还外请过省医院的医生。但这人嚣张的态度,贬低人的语气让他有些下不来台。自己好歹也是市医院的主任,这男人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转念一想,一个陌生人的生死,于他何干?只不过本着治病救人的职业cao守尽力而为罢了。既然这人坚持要转,既然他已经尽责地说明了可能的危险,那就由他去吧!

  公式化地嘱咐了几句,在免责书上签下字,主任离开了ICU。

  沈广赶到医院的时候,米怀乐早已经被人转移了。抓住一个值班的护士,沈广眼圈儿通红地盯着人家低吼:“米怀乐呢!米怀乐在哪个病房!”整得好像医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应该为米怀乐一人服务似的。

  小护士估计没见过这么二百五的人,吓得死命挣扎,扯开嗓门叫保安。就这位还找病患呢,先把自己的失心疯治好再说吧!

  沈广让俩彪形大汉架到保安室,保安科长抬起眼皮子瞪着他,紧抿着嘴唇做无言声讨状。再看沈广,蓬头乱发,上面还沾着疑似水的不明物,浑身一股潲水味儿,衣服裤子上蹭得都是残羹剩饭馒头渣。不能怪沈广。他大半夜的出门叫不到车,逮着一辆运猪潲水的拖拉机站在后斗里跟潲水一块儿颠腾过来的。

  急了的沈广就像杀红了眼的战士,一脸要放火烧医院的惊悚愤怒,甩着调儿大声道:“米怀乐呢!米怀乐在哪儿!”四五个小保安愣没压住他。

  “你是来找伤患的?”科长强自镇定,手却不着痕迹地搭在电话上,只要沈广挣开他们的人,他就打110让警察收拾眼前的疯子。

  到底还是老领导沉着!几个小卒子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临危不乱的科长。

  “米怀乐,他在ICU,今天出车祸送来的。”沈广稍微寻回了点理智。

  “哦……重症监护室。”老科长想了想,示意几个小子松手。

  “您知道他在哪床吗?”

  “挺急?”科长居然点起了烟,一副警察问案的派头。

  “急!刚才就是因为太急了,所以才吓到值班的护士,真是对不起。”沈广恢复了理智,“您看我也不是坏人,就是因为我……我弟弟受伤了,正好在新闻里看到,所以赶过来的时候太冲了。”沈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科长。

  老科长仔细看了看,又拿照片儿跟沈广本人对了对,嗯,是一人儿:“小伙子,年轻人要沉着啊,冲动是魔鬼。你看,你一冲动,就上这儿来了吧?不仅找不到要找的人,还瞎耽误功夫。”老科长一拍桌子,“得了,给楼上值班室打个电话,你们俩陪他一起去重症监护室看看。”

  说来说去,老科长还是不放心把沈广一个人放出去。开玩笑,万一他是一披着羊皮的狼,撒出去了再对医院造成什么损失,他这好不容易升上来的保安科长还能坐得安稳?

  还是那位值班护士,可现在人家见有保安撑腰,小身板儿挺得倍儿直,说话拿着腔调爱答不理的:“什么?米怀乐?ICU?”

  沈广猛点头,生怕一个不诚恳让人家堵回去。

  人小护士连眼睛都没抬,冷冷地道:“看清楚,”说着,指指身后的牌子,“这儿是CCU!”

  “啊?!”沈广抬头盯着三个硕大的英文字母,瞬间泄了气,自己这一遇到跟米怀乐有关的事儿就六神无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啊!

  终于来到了ICU,护士告诉他下午的时候确实收治过一个叫米怀乐的重伤患者,但是经他朋友要求,已经转院了。沈广的心又提了起来,朋友?什么朋友?米怀乐的朋友圈几乎跟自己是重叠的,大学里的朋友也都四散漂泊,没有一个在本市。那位搞生物工程的发小儿更是远在大洋彼岸,沈广实在想不出是哪个朋友。

  “那他转到哪家医院去了?”沈广发出的声音已经带颤,他预感到大事不妙。

  护士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记录。你朋友可能转入的是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沈广懊悔至极,用力捶了一拳导诊台,吓得小护士直哆嗦,旁边俩保安立马横过来把他手腕一掐,反拧到背后。俩保安眼神瞬间交换,主意已定,先拖出去再说。话还没说清楚,沈广哪里肯离开?拼了命的挣扎,被反剪了手臂疼得哼哼,他也忘了申辩,人还以为他是不服,下狠劲拧他胳膊。

  小护士看得不落忍了,急忙劝道:“别别别,保安大哥,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可能刚才情绪激动了些,你们先放开他,让他把话说完。”

  没了外力支撑,沈广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颓丧地泄了气。现在跟医院纠结责任问题是不现实的,万一医院不配合,自己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脑中各种可能蜂拥而至,最恐怖的猜想莫过于米怀乐车祸昏迷,由于家属没有及时赶到而被某无良黑市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冒领,大卸八块以各种价钱卖了。思及此,沈广已经是手脚冰凉嘴唇发紫。失踪了,他的咪子失踪了。

  瞧着沈广失魂落魄的样子,白衣天使不落忍了,提供了一个不算线索的线索:“我记得我进去换点滴的时候见过他,长得高高大大挺粗犷,年纪也就是三十左右,穿了件藏蓝的尼子外套,戴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我本来还想问他那件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后来他办完转院手续就走了。”小护士说得挺失望。

  沈广的脑子炸开了锅,复读机似的重复着护士说出来的几个关键词:藏蓝外套,宽边眼镜,藏蓝眼镜,宽边外套……

  “错了错了!黑色眼镜,是黑色眼镜!”白衣天使急忙强调,看来这人是急糊涂了。

  “哦……对,是藏蓝外套……”

  小护士无奈地摇摇头,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目送沈广离开。悠悠叹口气道:“唉——真是兄弟情深。”

第25章 那个人

  冬雨,连绵了一个多月,下下停停,停停下下,天却总是铅灰y-in沉,拨不开愁云惨雾。

  好冷!外面的天气可真冷!米怀乐趴在结了霜的窗户上看外面冰天雪地,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匝匝地飘洒下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室内温暖如春,米怀乐回过头来,爸爸正巧在书桌上铺开猩红洒金的纸,妈妈站在旁边翻阅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册子上满满都是一句句对仗工整,喜庆吉祥的春联。米怀乐来了兴致,跑过去看,只见玄黑的柳体行书,在父亲抑扬顿挫的笔尖渐渐形成,闻着徽墨淡淡的幽香,听着母亲柔美的声音逐字逐句地念出父亲写的字,幼小的他觉得农历新年是那么美好。父亲贴好春联,抱他在腿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怀乐,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米怀乐摇头,不解地眨着亮汪汪的大眼睛:“为什么呢?”

  “因为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哭得太厉害太伤心了,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爸爸妈妈希望你把所有的悲伤都在那个时候用完,心怀快乐的过你的人生。”

  年幼的米怀乐点点头,又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他不知道什么叫心怀快乐,但他看到父亲笑了,那笑容是那么慈爱,那么温暖,那么让他安心。

  妈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饺子,米怀乐高兴的拍手,捏了一个吹凉了塞进米怀乐嘴里,鲜香软糯的味道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妈妈伸手刮一下他红红的鼻头,逗他道:“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分开了,你跟着谁?”

  “嗯……”米怀乐抿紧粉嘟嘟的嘴唇认真地道,“当然是跟着妈妈。”

  “哦?为什么呢?”母亲含笑地睨一眼父亲,又望向米怀乐等他回答。

  “因为妈妈会给乐乐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妈妈还会给乐乐讲好听的故事,”母亲难掩失望,叹口气问,“唉!就因为这个所以乐乐才选择妈妈吗?”

  “不,不……”米怀乐急忙摆手,“最重要的是,乐乐爱妈妈。”

  闻言,父亲爽朗地笑起来,母亲高兴地捧起米怀乐的小脸亲个不停:“爸爸妈妈答应乐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父亲的承诺,最终没有实现,独自生活的米怀乐常常想起小时候爸爸对他说过的这句话: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是永远有多远?是我们能走到的尽头,还是我们能想象到的时间?永远又拿什么来衡量?难道用生与死做了断,还是至死不渝沧海桑田的羁绊?永远又岂是如蝼蚁一般的我们所能拥有?那些隐晦的生涩的不敢轻言的词语,琢磨在唇齿之间,噬咬着我们的心,我们的爱,我们的情意,独独唯有永远,是我们难以触碰,不可企及的神谕,是背离于我们的存在。

  米怀乐忘不了父亲那宽厚的手掌亲昵地拍打着他,忘不了母亲那轻柔的吻落在他脸颊。

  昨日如梦,梦醒时一片凉薄。

  睡了很久,太久了……是该清醒的时候。米怀乐猛地睁开眼,头皮痒得难受,他抬起手挠挠,竟摸到一条寸来长结了茄的大口子。那疤痕凹凹凸凸地横亘在刚冒头的短发里,昭示着创伤的严重。零星片段在他脑子里重组,串联成整个受伤的过程。他不安地坐起来抬腿下床,突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声响惊动了门外看护的人,忙拉开门小跑进屋。来人瞅了他一眼,又慌忙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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