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过往/家事 作者:指舞流萤【完结】(11)

2019-06-25  作者|标签:指舞流萤 生子

  一晚上,难掩心中的失落,米怀乐盯着灶台上煨着的汤发愣。他想沈广喝一肚子酒回来肯定得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空着肚子睡觉最伤胃,酒后喝点热汤水营养好吸收又促进睡眠。

  沈广半夜回来,踉踉跄跄捂着嘴往厕所冲。米怀乐被那止不住的干呕声吵醒,迷茫的眼睛在看到沈广吐在地上的秽物时顿时吓清醒了!血掺杂在发黄的胃液里,刺鼻也刺目。沈广倒在马桶旁捂着肚子□□。

  陪客户喝到胃穿孔,沈广差点连命都没了!米怀乐生气!生那煤黑子的气!做的是煤炭生意,怎么连心也黑了呢!

  老板亲自来病房慰问,提了几篮子水果,又给沈广封了厚厚的一个红包,感觉在探望战斗英雄。来来回回,都是夸沈广能干,忠厚又老实,那晚如何如何英勇,替他挡酒。米怀乐腹诽:您这是夸人还是夸哈巴狗啊?见沈广旁边坐着的这个小兄弟一直冷着脸,煤黑子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米怀乐,心想沈广这小兄弟长得细皮嫩r_ou_,模样又俊,如果能挖过来做公关,还愁焦炭卖不出去?煤老板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连忙递了张名片上前,呲牙笑呵呵询问米怀乐毕业了吗?在哪儿高就。可人家米大冰山根本不搭理他,始终保持着扑克脸。卖炭翁见自己的热情得不到回应,也收了笑容一本正经起来。这人脸倒是长得好看,就是眼神太冷了,冷得让自己莫名其妙地哆嗦着对他连声说了几个对不起,还鞠了三躬。米怀乐木着面子,还了一鞠,没什么起伏地对着老板说了句:“悼念请到地下室。”沈广听了,差点儿从病床上蹦起来,这要人命的米怀乐!

  老板吃过味儿来,灰溜溜地走了。米怀乐用一种胜利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姿态自上而下觑着沈广。沈广说了句你高,沈母就正式登场。

  也不知道老太太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大老远的从山里日夜兼程赶到这儿,风尘仆仆地一进病房就眼泪汪汪盯着沈广上下看,仿佛那双昏花的眼是Xs_h_è 线,能把他儿子内里潜在的危机全部扫荡干净一样。沈广被瞅得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米怀乐立马领会精神,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巴巴儿地递上水。老太太本不想接,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还是犹豫着接下来。

  孩子养大了心就不在自己这儿了,沈广上了大学以后头一次回家就带上了这孩子。本来俩人白日里打打闹闹的看在沈妈妈眼里就有点儿不对劲儿,老太太多了个心,到晚上趴在小窗户下听墙角,让她听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俩孩子说出来的话让她这个老人家都羞得脸红,有问题是肯定的,但她不知到了什么地步,想开口问,又不好直接说,愁得她一夜之间白了好多头发。自己的娃自己知道,沈广一旦真心相对,认定了是这个人,就能一条道走到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于是沈母急中生智,想出一招先下手为强。

  y-in历七月七恰逢村里的鹊桥大会,沈母给儿子报了名,为了不引起怀疑,也帮米怀乐报上了。沈广和米怀乐当然推脱着不肯去,可是架不住老人的‘苦口婆心’。沈广把米怀乐拉到一边,附耳道:“咪子,我妈也不容易,应付应付就行了。”

  于是俩人作为与会男士中的精英被半拖半拽的弄到相亲大会上,这等学历高,品相高,品味高的三高对象,惹得村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女子们春心荡漾,胆子也大了起来,忘记了什么叫做矜持,一个个羞红着脸蛋儿跃跃欲试。米怀乐抱着抵触情绪,碍于沈广的面子,又不能驳了长辈好意,还得给沈母留下优良印象,硬着头皮耐着x_ing子一一应对。

  最后一轮是让男士们上台发表爱的宣言,米怀乐趁机躲进厕所,沈广被主持人拉上鹊桥,站在了第三个。低头从茅厕走出来,米怀乐撞上牵着个姑娘的手亲密说话的沈母。抬头看见米怀乐,沈母笑盈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突然又弯起嘴角招呼米怀乐过去,手仍旧牵着那姑娘:“小汌啊,这是你沈大哥的同学,叫米怀乐。”

  姑娘马上乖巧地叫了声米大哥,不待米怀乐答应,就转头对沈母说:“沈哥每次打电话回家总说起他,直觉得比我们从小一起长的孩子们都亲。今天终于见着本人了,长得真俊!”回过脸来又对米怀乐客气道,“等大会结束了,你跟沈哥上俺家坐坐,俺给你们包灰灰菜包子。”

  “呀!我的好闺女!还记得你哥爱吃野菜包子呢?呵呵……”沈母疼爱地拍拍女孩儿手背,那样子别提多亲昵了,“赶明儿我让你沈大哥上门儿提亲,娶你过来做我媳妇儿,给我当女儿!”

  小姑娘忸怩羞红了脸,嗔怪道:“大娘!”

  这明显就是做给他这个旁观者瞧的,米怀乐听着别扭,看得难受,也不欲多留,借口离开了。

  台上正好轮到沈广说话,他大方地拿起话筒道:“我没有什么华丽的宣言,也不懂得爱究竟怎么定义,我只知道这世上的爱需要真心,而我的这颗心,已经交给了一个人,我认定了他,想要和他白头到老。”

  台下开始热闹起来,不知谁说了一句:“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来相亲干嘛?你这不是瞎捣乱吗?”

  不慌不忙地,沈广又开口道:“我想知道我的真心能不能够让他感到安全,让他相信并且放心地依赖我。”他环视四周,“妈,我知道您也在场。对不起,儿子没有听您的话,是儿子不孝。可是他是儿子这辈子唯一的执着,儿子恳求您,能用您最大的宽容,谅解我们。”

  众人都不明白沈广在说些什么,站在远处的米怀乐却已经激动得鼻头酸涩,泪眼朦胧。c-h-a在裤兜里的手使劲儿地掐着大腿才能抑制住翻涌的情绪,才能不哭出来。他多想立刻冲上去抱住沈广,告诉他他完完全全地信赖他依恋他,他的真心他会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总之他绝不负他。可是世俗的眼光将他们隔开,就像仙人之别的织女牛郎,即便是力排众议抛弃所有地相守在一起,也还是逃不过所谓天上人间的法则,将他们的爱用银河隔断。谁说鹊桥相会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意?难道你没看出那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的无奈与凄苦?喜鹊搭桥,见了终须散,喜从何来?这样不能厮守在一起的日子,实在不能归类到欢庆的时节里去。

  沈母捂着嘴瘫软下去,身旁的小汌急忙扶住她,把她掺到人少通风的地方,一个劲儿掐人中。沈母机械地眨了眨眼,泪水止不住地沿着深浅纵横的皱纹往下淌,嘴里念叨着:“这个不孝子啊!不孝子!他是要让我老沈家断子绝孙啊!他爸呀!他爸!我对不住你呀!呜呜……我对不住你。我没看好儿子啊!我死后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你啊!我没脸见你啊……”

  小汌吓坏了,急忙托人去找沈广。沈广赶来把沈母背回了家,安置在床上,米怀乐拿出白花油倒在手上,刚伸到枕边还没碰到沈母,就让小汌把瓶子给夺了过去,利落地擦在沈母的太阳x_u_e、人中和胸口上。米怀乐尴尬地缩手也不是,不缩手也不是,正为难,沈广凑近米怀乐轻声道:“咪子,你去烧点儿水,拿咱带回来的西洋参泡点茶水给妈喝。”米怀乐点头去了。

  小汌给沈母抹擦着胸口顺气儿,老人这才稍微舒坦些,就是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沈广刚想开口,小汌怼怼他肩膀:“沈哥,大娘都这样了,有什么话缓缓再说吧!”

  沈母终于发话了:“汌儿,你先回家,我跟你哥有话说。”

  有些迟疑,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小汌不甘地答应着回去了。

第10章 造人

  大门一关,沈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妈——”

  老太太也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摸一把脸上的泪,抽噎着道:“你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么孝顺的好儿子!”

  沈广膝行上前,想握住母亲的手,却被躲开,他焦急地道:“……求求您了,我俩要是存心瞒您,压根儿我就不会带他回来,今儿我也不会说那番掏心掏肺的话了。”

  “你是要气死我啊!广啊!你知不知道,你爸就留了你这么一根独苗哇!你这个不孝子啊!你是要让我们老沈家绝后啊!我早说不让你去外面读书,这书读得越多你怎么还越犯浑了呢!世上什么好的不学,你偏……你偏学人家……你……你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嘛!”

  恰在这时米怀乐端着参茶进来,沈母指着他看着沈广骂道:“这么个妖里妖气的东西,你也往回领?!你看上他哪里?啊?人家小汌哪里不好?你死活不同意。你是让他迷了心窍了!就为了跟这么个分不清楚男女的玩意儿在一起?你们俩能有什么好结果?!”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他?”沈广回护米怀乐。

  米怀乐端着茶杯的手止不住颤抖,这样的场景如此熟悉,他仿佛又回到那个秋风凄凄的下午,那节没上完的体育课,那间窄小的困住他的厕所隔间,那一桶脏水和那女孩儿的谩骂折辱。他的脸渐渐泛白,腿脚发软。他低头,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不该来这一趟,可他就是禁不住沈广的再三请求。爱人给他描绘的未来太完美,他太向往。可是沈母说得对,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们的恋情在常人看来本就扭曲,不被理解和认同是肯定的,他也早就预计到会被看不起,被排斥。他本来做好了心理防御,他本来筑好堤坝要捍卫自己的爱情,阻挡世俗的洪水猛兽,可是他失败了,他的提防还是轻而易举地被粉碎,或许他真的不该招惹沈广,不该情不自禁地跟他相爱。他虽不能完全了解沈广母亲的心境,但自从出了那件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之后,自己母亲的眼光就多了嫌恶失望和冷淡,跟现在面前老人态度如出一辙。他在那样的眼光下挣扎了几个月,终究还是不能忍受被自己的妈妈看不起。他选择离家较远的学校完成高中,考到西北的二类大学,彻底消失在父母生活的东南都市。然而父母对他的不闻不问,更加剧了他厌世的心,他也彻底对亲情死心。直到在大学校园里遇到他的阳光,那一缕拯救他,让他重新呼吸的温暖。可是如今面对此情此景,他又被打回原形,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不仅是渺茫,简直是黑暗。放弃好了,别再在这里受折磨,离开就好了,以后再也不见他。自己已经毁掉了一个家庭,难道还要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吗?那自己成了什么?那样就不能说是爱着他,而是害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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