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 作者:neleta(一)【完结】(22)

2019-06-23  作者|标签:neleta

  这话说的邵云安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可是,这契书却是无效之物。我夫君净身出户,所住房子也是村里所借,真所谓家徒四壁。无奈之下,我把新婚当日我夫君送我的三块石头拿出来卖,幸得蝶妆阁的掌柜看中,花钱买下。结果被我家婆知道后带着二弟与弟妹就来讨要,直道石头为我夫君分家前之物,必须归本家所有。还要大开宗祠,判我夫君不孝之罪。”

  “我想问问我夫家的这位童生郎。当你的大哥被家人如此对待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大嫂被弟弟、弟媳欺辱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年幼的侄子天未亮就要起床给一家老小做饭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两三岁的侄女寒冬腊月要给一家老小洗衣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侄子侄女吃不饱、穿不暖,而你们有鱼有r_ou_吃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把你不要的亲事推给你大哥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大哥成亲时,你躲在县里与同窗聚会,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家人以你要读书花钱为由,跟你的大哥要活命钱的时候,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当你的家人以你童生郎的身份要挟里正、族长逼迫你大哥净身出户的时候,你读的圣贤书在哪?!!别跟我说你不在家,都不知情!”

  “依我看!你读的圣贤书完全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不要说什么父母命不可违,不要说什么孝大于天!你五岁读课,八岁上私塾,前后也有十载,难道不知我朝推行孝道,却讲究父母‘慈’,子孙孝?难道不知你大哥受的错待,你的子侄受的欺凌委屈?难道不知把自己不要的亲事退给自己的兄长是为不仁不义,难道不知兄长成亲之*你必须得在场?”

  “你不过一介童生郎,就如此冷眼旁观,无心无肺,无视兄弟之情,放任家人所为,但凡你平时多加劝说,多加约束,以身作则,恭敬兄嫂、善待子侄,何至于你的侄子侄女从小就没了娘,何至于让你大哥对本家寒了心。”

  “你这样的人,若真考中功名为官一方,又岂能善待百姓,为百姓着想?必定是个为官不仁,鱼r_ou_乡里的贪官污吏!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有整整十年的时间补救,结果却是变本加厉!本家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为何敢不顾朝廷律法、不顾契书约定,为何敢逼族长开宗祠,不就是因为你是童生郎,你是他们认定的未来状元?若我朝所有的读书人都如你这般,那我朝还有何希望可言?!”

  “我与你大哥成亲已是第四日,王松枝,我问你,你可认得我?”

  “哗——”

  满场皆惊。王枝松作为今年新进的童生郎,人人认得。邵云安最后这一颗炸弹落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慌乱无措的王枝松,他身边的人迅速推开,一瞬间,王枝松的周围就空了。县令大人与院长的脸色始终不虞,两位夫子也是拧眉冷脸,此时,四个人也全部看向了王枝松,院长甚至摇了摇头。

  邵云安几步走到面容惨白,摇摇欲坠的王枝松面前,大声问:“王枝松!我的小叔子,你,可认得我?”

  “我,我……”

  王枝松平时再傲,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十五岁少年。平日在村里,人人都捧得;在家中,人人都宠着,这种场面,岂是他能应付得来的。邵云安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让他慌得六神无主,此刻被邵云安当面质问,他别说应对了,脑袋里早就懵了。

  邵云安这时候看到了王石井,王石井的身高在这里也是鹤立j-i群的。他看到了王石井的表情,那一瞬,他的心在疼。邵云安一步步向王石井走去。县令大人、院长和两位夫子顺着他的动作也注意到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几个人,更注意到了那个戴着黑色眼罩,一半脸庞被毁的高大男人。县令大人站了起来,院长和两位夫子也立刻站了起来,所有人都顺着转过身去。

  沿途的人自觉地为邵云安让路,鸦雀无声。邵云安走到王石井的面前,伸手拉住他握得发白的拳头,用力掰开他的指头,握住,然后仰头:“王石井,你爹娘不疼你;你兄弟欺负你;以后,我疼你。青哥儿和妮子,就是你我的孩子。”

  王石井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一个用力狠狠抱住了邵云安,声音哑的令人心悸。

  “媳妇儿,我让你受委屈了。”

  放开王石井的手,邵云安两手也大力地拥住他,拥住这个受了太多苦难的男人。此刻的邵云安脑袋里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想就这么抱一抱这个男人。

  “大人,您看这件家务事可能断得?”院子看着那相拥的两个人,也不近唏嘘,遂出声。

  院长一出声,邵云安就挣脱出了王石井的怀抱,拉着王石井的手走了过去。王石井对着县令大人就要下跪行礼,他怕县令大人责罚邵云安。县令伸手拦住了王石井,态度温和地说:“你媳妇为你讨公道,本官却还不知他的名讳。”

  王石井看了眼邵云安,回道:“Cao民王石井。内子姓邵,名云安。他都是为了曹明,还请大人您不要怪他擅入县学。所有责罚,Cao民一人承担。”

  县令大人摆了下手,淡淡一笑:“这里是县学,要不要责罚需问院长。”

  岑院长捋捋胡子,也是淡淡一笑:“邵小哥有情有义,本也不是擅闯而入,可是?”他又看向陈、关两位夫子。关夫子不答话,最初本也不是找他的。陈夫子谦逊地说:“我倒是希望能多有几位像邵小哥这样的人‘擅入’县学。今日所闻,如醍醐灌顶,实乃鄙人之幸。”

  关夫子点头附和:“确是。”

  岑院长呵呵一笑,对王石井道:“你能有这样的媳妇,可要好好珍待。”王石井担心不已的事情就被三人这么轻轻地带过去了。

  紧接着,岑院长面容一凛,问王石井:“你媳妇所言是否属实?”

  王石井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对本家,我无愧于心。分家契书上已写明,我净身出户,与本家再无相关,本家荣辱与我也再无干系。契书一式三份,由里正、本家与我各留一份。如今,晚辈只想能安安生生地跟云安过日子,养大两个孩子。石头乃我赠与云安,所得也归云安所有。”

  王石井身为人子、人兄,若直接说爹娘和弟弟的不是,那就算他有理,也容易令人心生反感。这读书人的心理就是这么的微妙。他这样回答,不禁让人相信了邵云安没说假话,也博得了诸人的同情。

  岑院长看向县令:“这件家务事,老朽倒以为大人您可以断得。”

  陈夫子也马上说:“这件家务事,还真得大人您来断。王家长子之事,已事关我朝律法。”

  县令大人点了点头,重新坐下,一手轻轻拍了下身边的石桌,开口:“那本官就在这里评断王家这件家务事了。”

  所有人都立刻站好,就是岑院长和两位夫子都站了起来。这里不是朝堂,不用下跪听判,但该有的规矩必须要有。

  县令大人道:“按我朝律法,服徭役一年上者,免兵役;若家中有男丁需服兵役,可不替。令,契书签订之日起,即有约束只效力,违者少则五十大板,重则入监一至三载。王石井服徭役两年,无需服兵役,且不可被逼服兵役。王家家母上欺瞒衙门,下强迫长子替次子服役,已犯了律法。念其母为老者,可不罚,但被替者需受罚,罚流放五百里,三年。

  另,王家家母与王家二子、二媳在契书签订之后上门讨要钱财,属违背契约之法。我朝并无律法规定未分家子女所有财产都归公用,王石井所得石头当归其所有。王家家母与王家二子、二媳讨要钱财一犯契约之法,二犯强抢之罪,两罪并罚,王家家母、王家二子与二媳各五十大板,入监一年;念王家家母属老者,其五十大板与一年入监由王家二子与二媳分领。

  王石井被逼服兵役时,王枝松当属年少,可不罚。王家家母违背契约之法,王松枝并不在场,当其不知者不罪,可不罚。”

  摇摇欲坠的王枝松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立刻上前几步跪下:“谢大人。”

  县令大人却没让王枝松起来,继续道:“王枝松,本官今日不罚你。但你身为读书人,却没有做到一个读书人应有的礼仪孝悌,你母蛮横,你不加约束,这不是孝,而是不孝!你兄受欺,你嫂受辱,你子侄受难,你的冷眼旁观更是不配你读书人的身份,愧对教授你学识的夫子,是为失悌。就如你这位大嫂所言,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若天下的学子都如你这般,我大燕国危矣!”

  王枝松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念你年少,罚你回家反省,重读圣贤书,重学礼仪孝悌之道。如你一年之内有所改变,可重回县学读书;若你仍不知悔改,你就到别处读书去吧。”县令大人看向岑院长,“院长以为如何?”

  岑院长点点头:“我这里不收德行有违之人。我也不允许从我这里走出去的学子有人落了我大燕国读书人的名声和脸面。”

  “大人!院长!”王枝松怕了,是真怕了,眼泪唰地就出来了,“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那些,那些都是我娘和我二哥、二嫂做的!不知情!”

  王枝松不辩驳还好,一辩驳更加令人鄙夷。读书人最看重的名声、脸面说白了就是自己的德行。且不管内里如何,这明面上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不能留人以口实。王枝松把过错都推到母亲和兄嫂身上,更是令人不齿,也更坐实了邵云安对他的那些指责。县令摇了摇头,满是对王枝松的失望,岑院长的面色也极为不好,硬声说:“你回去罢。”

  “院长!”王枝松还想求情,一人先他一步跪了下来。县令与院长还有围观的其他人都面露疑惑。

  王石井给县令磕了一个头,说:“大人,身为人子、人兄,对父母,我无愧于心,对兄弟,我仁至义尽。如今我活着回来,服役之事便此作罢,也算是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还了兄弟的手足之情。内子所来,为的,不是有人因此受罚,只为能让家母、兄弟承认契书,今后各自过活,再无瓜葛。Cao民恳请大人收回责罚,权当Cao民再尽最后一次孝,再尽一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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