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作者:绿野千鹤【完结】(73)

2019-06-21  作者|标签:绿野千鹤 重生 仙侠修真 宫廷侯爵

  “钟有玉,你莫要多事,”沈楼压低了声音,仿佛冰泉底下的暗涌,冷冽而隐晦,“林信的血极为特殊,若是落到蛮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夜幕降临,帝王的寝宫中一片死寂,只有封卓奕虚弱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元朔帝倏然睁开眼,握紧了枕下的灵剑,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眼角下垂的俊脸。

  “呦,精神还不错。”朱星离满眼兴味地看着皇帝,仿佛在看大街上套圈翻跟斗的猴子。

  眉心的鹿璃吊坠,在烛光下灿若星辰,封卓奕的眼睛,也随着这玲珑剔透的鹿璃亮起来,开口,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挚爱,“亦萧!”

  摆手让送他进来的金吾卫退开,朱星离毫不讲究地往龙床边一坐,抓住皇帝的脉腕摸了摸,“可别这么叫我,莫得让金吾卫以为咱俩有什么不清白。”

  “咳咳……”元朔帝顿时呛咳起来。

  朱星离拿出一把金针,也不看长短,拽下来就往皇帝身上戳,“皇上还真是天佑之君,都被羽林军围成铁桶了,还能叫我混进来。只可惜养了个龟儿子,平日乖得沉底,一伸头就咬了腚。”

  “朱亦萧!”封卓奕气血翻涌,咬牙瞪他,让他少说两句。

  “忠言逆耳,皇上不乐意听就算了。但臣说句实话,这太子要是封重来做,保证不会喂你吃这蛮人的破珠子,还给你修大陵寝。”朱星离嘴里说着,手上不停,不多时就把皇帝扎成了刺猬。

  “噗——”元朔帝喷出一口淤血来,“你是不是嫌朕死得不够快?”

  朱星离抚掌大笑,难得有机会让他玩皇帝,可不得多玩意儿,笑够了才道:“有臣在,死不了。不过这东西没得治,只能跟沈歧睿一样,保一条命,灵脉是别想保住了,以后就是个凡人。”

  经历一番生死,总能换来一场大彻大悟。元朔帝听闻保住了x_ing命,便松了口气,“如此便可,朕还不能死,大庸的国祚还得……咳咳……”

  “皇上想知道国祚?”朱星离听到这种玄学八卦之事便来了兴致,从袖子里掏出三枚星湖石雕的y-in阳钱,“臣给您算一卦。”

  方孔通y-in阳,六爻为一卦。

  颠来倒去掐算半晌,朱星离啧了一声,“紫微星落,则国祚不足十年。”

  封卓奕一惊,“十年!”

  “皇上也知道,算出来的国祚,寻常要比真的长,以臣之见,估计也就五六年光景。”朱星离老神在在地说着,收起了他的星湖石钱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庸名人名言篇》

  国之重任,在一碗血中,然,玄国公实抠矣。——大庸·国公·钟有玉

  嗟呼众人皆醉我独醒,一群傻逼真头疼。只有信信懂,哼哼!——大庸·国公·侯夫·沈楼

  皇帝真好玩。——大庸·太师·阵师·药师·信信师·朱星离

第78章 国祚(七)

  夜幕降临, 初夏的北漠依旧清冷。晚风吹过山坡, 碧Cao泛起波澜,营地里的火把忽明忽暗。

  沈楼站在营地门前,眺望远方。钟有玉不明所以地跟他站在一起:“看什么呢?”

  “光。”沈楼高深莫测地说了一个字,便不理他了。

  “什么光?你莫不是安排了火烧敌方粮Cao营?不对,蛮人在北边, 这营门是朝南的, 哪里有光?”钟有玉喋喋不休地说着, 拿到了回信也不肯走, 依旧试图说服沈楼帮他要一碗林信的血。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万一能救皇帝而他们没有救,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时,当真有一道光从南边疾驰而来, 翩然落下。青衣少年郎,俊俏如三月桃花五月海棠, 正是提着酒的林信。瞧见沈楼在门前等他, 顿时弯起眼睛,收了剑,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

  沈楼接住他手中的粗瓷坛子,蹙眉道:“军中不许饮酒。”

  “我又不是军中人,”林信笑嘻嘻地想往他怀里蹭,转头瞧见傻愣愣的钟有玉,笑容微敛, “临风怎么来了?”

  打从知道自己错杀了钟长夜,林信便有些无颜面对钟家兄弟。

  “偌大的军营,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啊?什么酒,给我尝尝。”钟有玉凑过来讨酒喝,眼睛却禁不住往林信身上瞟。

  “你快些回京,莫在此地添乱。”沈楼将两人隔开,挥手赶苍蝇。

  “大晚上的你叫我怎么回?灵剑亮如灯,我这会儿飞上去,就是个活靶子。”钟有玉赖着不走。

  月上中天,呼延河两岸营地里的火把早已燃尽。乌云遮月,Cao原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巡夜的蛮人在河对岸打瞌睡,待乌云离去,月光倾洒下来,寒光骤然闪现。一支乌黑的箭,不知何时s_h_è 了过来,在巡夜兵反应过来之前,穿透了他的喉咙。

  沈楹楹连开三箭,悄无声息地s_h_è 死了对岸的巡夜兵,抬手,做了个“冲”的手势。小队修士兵蹬着河水一跃而过,快速冲进敌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静谧了三息之后,敌营中骤然传来阵阵惨叫声,蛮人立时吹响了号角,大喊着敌袭。大批的兵将从呼延河最浅的地方冲过去,点了火的箭矢梨花暴雨般从天而降,点燃了蛮人的帐篷。

  “半夜偷袭?这有什么用,人还是那么多人,等温石兰醒过来,怕是要包了饺子,”钟有玉站在土坡上眺望,完全不明白沈楼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粮Cao紧缺,把沈大给急糊涂了吧?”

  林信歪歪斜斜地倚在一棵枝叶稀少的秃头小树上,看着策马冲过去跟温石兰交手的沈楼,“你忘了,沈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嗯?”

  沈家祖上,是土匪。

  话音刚落,那边蛮人的粮Cao营突然吹起了号角。温石兰一惊,看向火光冲天的粮Cao营,“这就是你的计谋?毁了我的粮Cao?”

  沈楼并不答话,继续稳稳地拦住温石兰的去路。那边粮Cao营的号角声断了,蛮人大军立时回防,将粮Cao从着火的营地里搬出来,被埋伏在路上的沈家小将捉了个正着。

  傍晚的时候,东先生问了一句话:“三日之后的粮Cao从哪里调?”

  沈楼看向对岸,那里便是现成的粮Cao。

  目瞪口呆的钟有玉,忍不住感慨一番沈家土匪的本x_ing难移,转头看向身边不停打哈欠的林信。月光照着那双浸了水汽的眼睛,显出几分不寻常的深蓝。

  “割鹿侯的母亲是圣女……”

  “朕也不知他为何能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

  周良媛和元朔帝的话,忽然冒了出来。钟有玉舔了舔干涩的唇,“林不负,你娘是蛮人的圣女,会不会什么巫术?”

  林信蹙眉,“你问这个作甚?”

  “我爹死之前,曾经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钟有玉低声说道,远处的火光,映着与钟长夜有五分相似的脸,透出几分错乱的诡谲。

  林信心中咯噔一声。沈楼重生回来,比他早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林信重生那一年,所有被他捏碎魂魄的人才纷纷死去。

  上古大阵的运行之道无法考究,但在沈楼回来那一刻,便已经开始轮回。据说天赋极高的人,可以隐隐感知天道。

  钟有玉本是胡乱猜的,见林信脸色发白,瞬间有些头重脚轻,喉头发紧道:“当年你们都以为,是我爹派人追杀寻鹿侯,圣女的诅咒,会不会报应到我爹头上?”

  诅咒……林信垂目,看看自己的右手,上辈子他一直以为是钟长夜杀了父母,亲手捏碎了他的神魂。如今大阵起,魂归原点,上一世的恶果却得到了延续。若说是一种诅咒,也未尝不可。

  “你要这般想,也可以。权且算是一种咒术吧。”林信哑声道,便是承认了钟长夜的死与自家有关。

  竟然是真的?他的父亲,死得太过诡异,这些年他们兄弟一直在寻找真相。却不料,竟是死于荒谬的诅咒!钟有玉下唇发颤,骤然握住腰间的剑柄,缓缓拔出指向林信,“你可知,你们杀死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钟长夜,天纵之资,少年成名。沈楼幼年验资质时,验资之人乃云,“此子当可为下一个钟长夜”,足可见其威。继位之后,以雷霆手段解决了狄人之乱,死后威名,仍能震得狄州五年不敢动一兵一卒。

  一代宗师,纵横一世,最后却以这种方式惨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他唯一做错的事,仅仅是没有认清身边的恶犬另有其主。

  “一报还一报,你要给你爹报仇,便来吧。”林信既没有拔刀也没有拔剑,摊开双手眸色平静地与之对视。

  “咴——”战马的嘶鸣声,混杂着喊杀声、火焰燃烧的哔啵声、呼延河的流水声,掩盖了利剑入r_ou_的裂帛声。

  在钟有玉找回理智之前,灵剑已经c-h-a入了林信的肋下,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淌。

  林信闷哼一声,面上血色尽褪。

  钟有玉愣住了,指尖微颤地拔了剑,“这一剑就当是还了这份烂账。咱们两家的恩怨,从今往后,一笔勾销。”

  林信捂着伤口,跪倒在地,看着眼中显出几分慌乱的钟有玉,嗤笑一声。远处的火光还未停歇,耳边的杂音如潮水般褪去,伴随着眼前的黑暗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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